自主性/97
指涉(reference)/97
第十二章文学的功能(上)
群众暴力/105
第十九章文学与哲学
存在/163
结构/163
后 记
后记
《文学散步》原先只是一本写着好玩儿的书。但这本书出版后,由于在序言里批评到当前的文学概论书籍,难免冒犯到一些人,当然也引起了许多争论。许多人都怀疑为什么我会这样说,为什么能这样说。
基本上,文学研究可分为几个范畴,如文学史、文学理论以及实际文学批评等。这些研究之所以成立,都应该有其知识基础。而“文学概论”的研究所要谈的,应该就是这些文学研究的基础问题,以作为读者进行文学研究及阅读文学时的依据。在本书第1版蔡英俊的序言中,引用了康德《未来形而上学导论》的导言,我觉得非常贴切。我原未想到该书,经他指明后,更能解说我写这本书的目的,以及我为什么这样写。
据康德说,他的《未来形而上学导论》并不是用来系统性地阐述一门现成的科学,而是用它来发掘一门科学。换言之,因我们谈的是有关知识基础的问题,所以我们并不承认已有一门现成的学科。所以,在此之前所有的工作,我们都应该停下来,再重新考虑。康德说,他写这本书的目的,正是要那些从事形而上学研究的人暂时停下工作,重新来思考:形而上学是什么?形而上学学是否可能?何以可能?形而上学是否为一门科学?如果它是一门科学,是什么样的科学?若否,那么形而上学到底是什么?它既不是一门科学,何以能长期吸引人类的思考?……这样的写作目的,显然和康德以前的形而上学研究不同。
以文学概论来说,本间久雄的《文学概论》谈的是文学的各种形式、文学批评的各种倾向、社会各种文学现象、文学构成的因素等;在涂公遂的《文学概论》中,谈的是文学的定义、起源、类型、风格,还有文学和科学、文学和哲学之间的关系如何,文学和社会、政治、经济以及语言之间的关系如何等;在王梦鸥的《文学概论》中,谈的是文学构成的要素,比如文学的意象、譬喻、情节等。这些都类似于康德以前那些形而上学家所探讨的,都是在系统性地阐述一门学科,而未曾反问:文学是否可能?文学史是否可能?照他们的做法,则很多东西都一直在重复,以前讲过,现在再讲,似乎也没什么大错。以我们现在所见到的文学概论书籍来说,不仅其架构大致相同,讨论的问题大体也是陈陈相因的。像王梦鸥的书写于1964年,本间久雄的书约写于80年前,现在我们若再拿来当成教科书或做研究,事实上也没什么不可以,仍可以照样来陈述。这现象表示:因为我们习惯地以为它是一门现成的学科,所以它无法给予读者反省性的思考,提供学习者重建其文学认知及进行文学研究的根据。
本书则不是如此的,例如在本书中有两章谈文学与历史、文学的历史。但在一般教文学史的人的观念中,素以为文学史是现成的,从来不问:文学史何以可能?文学可以有历史吗?文学的历史是什么?历史的认知又是什么?可是事实上,我们必须了解了这许多的知识之后,文学史才可能建立起来,才可以真正安心地拥有一些文学史的知识。否则,文学史何以成为文学研究的一部分?文学研究如何通过文学史而有完整的文学知识呢?又例如我们常说“我在欣赏文学作品”,那么“作品”到底是什么?我要问的就是这类问题。
换句话说,我所做的、所谈论的,与坊间的文学概论书籍完全不同。我说我对前人的著作不满,是由于在书的性质、目标、写作方法以及所欲达到的成效上,前人著作并未提供文学研究的知识基础,以作为文学研究的凭借。
《文学散步》这本书,是以发掘“文学研究”、“文学”这门学科为其希求。在序言里,我曾追问“到底文学是什么,文学研究是什么,为什么需要文学与文学研究,文学研究又何以可能”等,我正是要讨论这门学科在方法学上的步骤及知识论上的规律问题,要对这些问题做有意义的检讨,以达到自觉,并由自觉中形成这门学科的自律性。我希望做到如此,否则就如我所说的,目前大家都只是鹦鹉学语。
这样的工作,乃是根据我个人的文学观念及对文学理论的了解为基础,向读者简单铺陈有关文学研究的问题。这种方式,其实也接近于康德的《未来形而上学导论》和《纯粹理性批判》。他谈的是形而上学是否可能,从纯粹理性得来知识是否可能等。所以,本书基本上是通过我的文学理论的基本架构,而展开我以知识论基础、方法学等立场对于文学所做的简单的铺陈。我希望能提供给读者一个从事文学研究的知识和依据,读者可据此而展开他的文学阅读和文学研究,发展他自己的思考,形成他自己的文学判断及理论的建设。所以我的做法基本上是开放的,读者若能进一步研讨,当更能了解什么是知识论基础,并进而使他自己的思考更深入。
如此,也显示我并不排斥,也不完全否认其他的文学概论有其地位,但我觉得必须先了解一些问题,他们所谈论的才有意义。而最早在我的写作设计当中,还有“问题与讨论”,因为每章固然都很简略,却蕴涵许多问题,这些问题若经由讨论之后显现出来,将更能启发读者开放性地朝向文学的道路。可是因为某些原因且个人能力有限,迄今未能达成,希望将来能办到。
但我总不敢说这就是一本“文学概论”,因为我所设定的目标以及所谈论的问题,我不敢断言一定是正确的。“文学概论”这门学科是否如我所言,一定要这样,其实也可以再讨论。其次,在写作过程中,我只想写成较平浅的东西,未运用严密的论证过程来达到目标。而在语言的使用上,也运用了一些文学语言,以呼唤读者的注意。这当然不是正规的做法。但我以为,这本书或许对一般流行的意见或套语,有澄清的作用,也可能是对文学概论这一门学科做尝试性的革命。我希望提出与现在一般的文学概论在性质、目的及写作方法上不同的意见。这也是其他各门学问进步的方法,通过方法及问题的反省,而造成该学科的大地震、大突破,往前推进。我这本书,只是小地震,所以称为“散步”。这样的“散步”,也显示了一个在封闭的环境下成长的人,如何独立思考问题,在很少外力支援下辛苦的思索历程。现在把此历程呈现出来,虽不见得有什么大风景,然或许也有一些小花小草、小的好意见,足供大家参考。
写于1987年
补 记
补 记
我于1979年起即在台湾淡江大学执教。授课内容甚杂,而教起来最感困难的,就是文学概论。我自己念书时,修读这一科目,便深觉头疼。待要讲这一门课,更是烦恼不已。讲来讲去,条理棼如,学生也如堕五里雾中,在课堂上放声痛哭的,居然还不止一二人。为了摆脱这种困境,我乃想写一本能把文学基本问题讲清楚的书,以供教者与学者参考。因为在那时候,文学界确实还缺少一本这样的书,已有的一些文学概论,大抵均不适用。
但写书的事,一时不得机缘,就拖延下来了。直到1984年俞允平先生主编《文艺月刊》,邀请我写专栏,至此才把自己的一些文学观念用较平浅的方式写出来。共写了19篇,后来辑为《文学散步》一书。此书由汉光公司出版后,被我批评的各位文学概论作者大为光火,颇兴围剿之师。但该书旋即获得“教育部”教材改进甲等奖,不少学校又采为教材,据说亦尚裨于实用,令我私心甚感安慰,自以为做成了一桩好事。
如今,十余年岁月飘忽,人事如流。俞先生早归道山,此书则于书海中浮沉,迄今殆已数十刷矣,兼且流通于香港星马各处。1987年修订了一次。2003年,台湾学生书局复命我增订以应各方之需。是以又补入了一些相关专论,厘为上下两卷,扩大深入研讨的空间,以期对读者有点儿用处。
2004年,我到北大、清华、北师大、南大等处做客座,颇有些学友谈起这本小书,认为是台湾较具代表性的文学概论书籍,对大陆爱好文艺的朋友或许也有参考作用,虽然它的体例和思路颇异于大陆通行的文学理论教程,但亦因如此,兴许更能益人神思,也未可知。我感荷盛意,亦甚愿昔日一片苦心确能有益于神州俊彦,故略校讹字,删去部分专论,并请学生补释词条,欲示简要,以便接引。文字般若,或胜于浮屠津梁也。谨记之。
龚鹏程
2006,丙戌年阳和三月记于北京旅次
跋:“狐狸”文论
跋:“狐狸”文论
黎湘萍(社科院文学所台湾文学与文化研究室主任)
英国当代哲学家以赛亚·伯林论托尔斯泰时,借用古希腊诗人“狐狸多知,而刺猬有一大知”的说法,称“刺猬”型倾向于构建一个完备的体系,以其原理来诠释他的世界;“狐狸”型则往往追逐许多目标,捕捉各种不同的经验,而不是依靠原则来理解生活。例如,但丁属于刺猬,莎士比亚属于狐狸;柏拉图属于刺猬,亚里士多德属于狐狸;李白为狐狸,杜甫为刺猬;罗贯中、吴承恩是刺猬,兰陵笑笑生、曹雪芹是狐狸;茅盾是刺猬,鲁迅是狐狸,等等。
我这么说,乃是因为想到了一位不容易定位的当代学人——龚鹏程先生。
我大概是龚鹏程著作的较早的读者之一。1985年在北京图书馆找到那一年刚出版的《文学散步》,一下子唤起了我80年代初在广西小镇阅读宗白华《美学散步》时的愉悦感觉。
1982年6月,我在广西一个边远小城里买到了宗白华的《美学散步》。在动辄讲究规律、逻辑、科学与完整的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