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你就叫我林伯吧,”林管家走上来拍拍我的肩,“老山既然把你托付给我,我就一定要对得起他。只要是在我能力范围的,我绝对帮你。”
“好,林伯。”我乖巧的应道。
“去吧。”
就这样,我在失心堡住了下来,虽然只是个柴童,但有一口饭吃,一件衣穿,一张床睡。
“咚咚”一声又一声,我重复抡着手中沉重的斧头,肩酸不已,虽然好几天了,打我仍然不习惯。我知道林伯已经很照顾我了,只怪我自己的身体不争气。失心堡其实真的是一块很好的容身之地。进来之前我听说了许多:
——听说失心堡是武林中一堡一庄一谷一府,四大绝对权威之一。
——听说失心堡的势力遍及江北,买卖无所不包,生生把握江北的经济命脉。
——听说三年前逝去的老夫人是当朝最具实力的九王爷的舅母,并且一向往来频繁,交情菲浅,连官府也要礼让三分。
——听说五年前失心堡堡主娶了江南首富之女,此女更是号称江南第一美人,美艳无双,失心堡也把触手伸及了江南。
到了堡中更是传言无数:
——听说堡主夫妻并不恩爱,反而相敬如“冰”。
——听说堡主最爱的是一个死人。
——听说她的死是老夫人一手造成的,而堡主的婚事也是老夫人一手促成的。
听说,听说,到头来都是听说。三年前,老夫人死后,堡中仆人被换了大半,除了几个老管事,其他皆无幸免。现在大家也都是捕风捉影的磕磕牙,当作茶前饭后的佐料吧了。对于我这些也都是过耳风,这些也我这个小小的柴童有什么关系,我只要做好我的事就行了。况且林伯告诫过我主人家的事,作下人的最好当作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阿生。”
“林伯。”我放下斧子,回头果然看见林管家在叫我。
“还习惯吗?”
“还好。”我说。虽然累得不行,可我不能再让他为我担心了。
“其实以你的身子骨到厨房帮工可能回比较好,只是……”
“林伯,我明白。您放心,我做的来。”我是很知足的。
“还却什么吗?”
“东西很齐。”
“不要跟林伯客气。”
“我——”咬咬牙,“我还想要一床盖褥。”前几年的伤给我的身体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让我的体质虚寒。
“好,我等会儿叫人送过来。”
“谢谢林伯。”
“哪儿的话。”
我的日子又舒适了不少,平静的日子啊。
第三章
也许人心就是这样吧。在妒忌和恶意中挣扎。林伯对我的特殊照顾终于让我体会到了这点。
那日方管事让我去后院换把新斧头,途中路过侧院,几个仆役打扮的壮硕男子正在树荫下乘凉,敞着怀,扇着风。看见我,却一个个都围了上来。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丑鬼。”其中一个捋着袖子,挡住了我的去路。
“请让开!”我低着头,不得已停了下来。
“吆,哥几个想和你亲近亲近,怎么着,还不给面子啊?”
“请让开!”我重复,实在不习惯和生人说话。
他抖着腿,掏了掏耳朵。“大爷我今天还就是不让,你怎么着?”周围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
“方管事交代让我去后院拿点东西,麻烦还请给个方便。”
“少拿方管事来压我,我知道,你是林管家面前的大红人。可惜大爷我就是看你小子不顺眼,今天就是吆教训教训你,让你懂懂规矩,有种的你去林管家面前说去。”
我退了一步,看来今天是不能善了了。
“哥几个,可不要客气。”他招呼着,原本围着的人都向我逼过来。
我无路可推,只能握着拳头,警戒盯着他们。他们搓着拳头,向我砸来,我挥舞着膀子,试图驾开他们的拳头,可是徒劳无功。没一会儿,身上就挨了好几下。我心一横,闭着眼睛,也用力把拳头砸了出去。只听“哎哟”一声,所有的手都停了下来。
我睁开眼,看见刚刚那个挡路的男子倒在地上。面露痛苦之色。难怪,擒贼先擒王。
“妈的,”他哼哈着,“给我狠狠的打。打死了,我担着。”
听到这话,他停手的人又冲了上来。我招架着,突觉得眼前一黑,向后跌去,这才知道面上中了一拳,脸颊后痛起来。还没待我爬起来,那伙人死死按住了我的手脚。
“你们放开我!混蛋。”我大声喝道,咬着牙和那群家伙挣扎,嘴角有点甜,想必见血了。
“祺祺”一个人突然冲了进来,拨开了按住我的人,拎起我死命的摇,两只大手像两只大钳子紧紧钳在我的肩上,几乎要把我的肩骨捏断。
“堡主。”周围一圈的人都跪下了,只有我被他抓着站在那里。
“堡主。”我低下头,不敢看他,怕自己的脸吓倒他。“我叫溪生,我不认识叫祺祺的人。”
“你把头抬起来。”他的声音很焦急,似乎期待着什么。
“我相貌丑陋怕惊到堡主。”我很有自知之明。
“抬起来。”他命令道。
“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扬起脸,对上一张异常英俊的脸庞,浓眉,大眼,英气逼人。这就是堡主,好年轻啊!我在心里说。偏偏此时我的脸颊开始发热发麻,疼得让我眼眶酸涩,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太丢脸了,我眨眨眼睛,强抑下泪意。
果见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我赶紧又低下头。
“你刚刚说你叫什么?”他放开手,问我。
“我叫溪生,堡主。”我答。
“溪生?”
“是的。”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受伤,割的。”我回答的心平气和,早就看开了。
“你现在在个管事门下?做什么?”
“我在方管事手下,作柴童。”我是有问必答。
“好像啊,好像啊,真的好像啊!”我听见他喃喃的说。
“你以后就住在‘松风院’吧!”最后他兀自下了决定。
“啊——”众人一片哗然。
松风院,我惊讶的抬起头,那是那是——
“从今天起,你不用再作柴童了,林管家,你等会儿安排一下。”他丢下这句话,走了。
“天,他走了什么好运啊~”
“真不知道堡主那是什么眼光,我的妈,瞧他那张脸~”
“嘘,人家现在可是飞上枝头作凤凰了。”
…… …… ……
身边的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而我愣在了当场,松风院,那哪是我们这种下人住的了的地方啊!这意味着……而我?摸摸自己凹凸不平的脸,我茫然了。
好久没有洗这么舒服的热水澡了。
好久没有穿这样干净的衣服了。
好久没有吃这样一顿不需要抢的舒心饭了。
我坐在桌边,仍以为自己在做梦。
“堡主!”看见他,我站起身来。
“坐!”他示意我坐下,言语中有不容反驳的霸气。
我战战兢兢的坐下了。
他一掌拍灭了燃烧的蜡烛,房里一下子黑了下来。
我的心跳了一下,我不是傻子,我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该来得总会来的。
“堡主,我……”我舔舔干燥的嘴唇。
“叫我亦华。”
“不,小人不敢!”我几乎吓得跳起来,就凭我,直呼堡主的大名?
“叫!”黑暗中他的命令令我折腰。
“是。”
我犹豫着。
“叫啊!”这次声音里充满了焦躁。
“亦…亦华……”我很小声很小声的叫了一声。
“再叫,大声点。”
“亦,华——”第二遍顺口多了。
“再叫啊!”
“亦华!”越叫越顺口。
“不要停!”
“亦华,亦华,亦华……”我顺从。
“祺祺。”他突然紧紧的拥住了我。
“堡主?!”我被吓住了。
“不要停,拜托你,不要停!”他喃喃的低语,既渴求又痛苦。
“亦华,亦华,亦华……”我机械的重复着。
“祺祺,我好想你啊!好想你!”
这一夜,我说了一夜的“亦华”,而堡主也就这样抱着我,在这黑漆漆的夜里,不停的喃喃自语,思念,祈求,口中一直叫着这个名字——“祺祺”。我的衣袍,干净的衣袍,也被不知名的夜露给打的很湿很湿……
情之一字啊!
也就在这夜,我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原来我要扮演的是一个替声,替声而已。
好几天,堡主都夜宿在我的松风院,别人都说他宠我,都说我福气,一个丑八怪也不知是哪辈子积德,竟然青云上天了。
而我知道,我只是他的替声而已,连替身都谈不上。他从来不碰我,只是一遍一遍的让我唤着他的名字,在黑暗中搂着我,只叫着一个名字:祺祺。
如果不是那天,也许事情不会这么复杂。
也是那天我才知道,原来我的景况并不是最糟的,呵!
那天断情庄庄主谷千秋来访,我遥遥看见他和堡主在亭子里说话。他身边跟着一个甚为娇憨的少年,面似芙蓉,眉宇间却又这一股傲气。谷千秋似乎很疼他,极宠他,看着他的眼睛都充满了溺爱。
可我却好同情他,我是过来人,我看得懂谷千秋的眼神——就像堡主看我一样——他是在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啊。有疼,有宠,有恋,就是没有爱。好可怜的孩子,他却不知道,自己只是个替身,替身而已。
还是那天,堡主喝得大醉,进了我的房,一个劲的叫我叫他,他一边哭一边自语:祺祺,原谅我,祺祺,原谅我。我木然的重复:“亦华,亦华,亦华……”他似乎越来越激动,然后,他吻了我,很粗鲁也很温柔,我没有反抗,我心里明白这一天早晚会到的。
第四章
那夜之后,我从松风院搬到了祺萝院。堡主虽然还是经常过来,却不再一个劲的叫我开口,反而总是静静的看着我,眼里带着复杂的神色。而我也乐得清闲。
平静的日子过得颇为风轻云淡,除了偶尔前来套交情却屡屡被挡在院门外的一群苍蝇的咒骂比较扰人外,却也没什么。林伯来了几次,每次都抹着老泪说对不起山伯,没能好好照顾我,还让我陷入了这个泥潭。其实这也没什么,我是很知足的人,现在的日子能过,就行了。
好容易送走了林伯,我溜达到后花园喘口气。哪知却意外的在花丛中看到了一只黑脸的小猫。
那时他所在花丛里捉蚱蜢,蚱蜢跳得甚为灵巧,而小猫却似乎很笨拙,可他捉得极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