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去叫医生了。”威尔希尔的语气冷酷得吓人,他用手探了探波特兰的口鼻之后阻止了想要去找医生的沃克,“他没救啦,是过量鸦片,该死的!”
两个人呆呆地站着,眼看着波特兰出气多进气少,终于慢慢再也没有了动静,就这样离开了带给他寂寥辛酸的尘世——深灰色的眼睛仍然定定望着天花板的一角,好像在那里有什么他舍不得放下的东西。
“妈的!这样也算男人吗?”侯爵终于悻悻地骂了一句。
沃克从来没听过一向极有绅士风度的他骂粗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慢慢走到他身边站着——两人看着波特兰睁得大大的眼睛中那深深的憾恨,忍不住伸出手去,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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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波特兰生前凄凉,死后也一般潦草。在沃克的坚持下,威尔希尔通知了他家乡的老管家来为他收拾后事,而直到威尔希尔和沃克离开巴黎的那天,约瑟夫仍然没有露面。
费蒙特尔拉离巴黎有相当一段距离,在西部的布列斯特郊外。威尔希尔很花了点钱才从威瑞奥特家的仆役那里打听出了费蒙特尔拉的具体位置——伯爵从外祖母那里继承了这座庄园,知道的人并不多。
在启程前往布列斯的旅程中,沃克始终有点闷闷不乐。波特兰男爵临终时的痛苦情状仍然留在他的心里,而这件事的奥妙则始终是他心中一个不解的谜。
为什么会这么巧?约瑟夫已经病了这么久,为什么我们一到巴黎,就有这样的好运降临到他的身上?
种种迹象的答案都指向侯爵,但沃克不愿开口去门问——有一个心机深沉的情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毁灭别人的幸福。沃克不想听到威尔希尔承认这件事,也不想听到他对自己撒谎,只好让此事就这样了结。
似乎对男爵的死也有所歉疚,侯爵明显没有以往几次旅行时黏沃克黏得那么紧。不过稍事收敛的结果也只是停止了车中Zuo爱而已,每次在歇脚的旅社里侯爵仍然照例会压着苏格兰人翻滚在不同的大床上,然后在次日的马车中以细密的爱抚疼惜他疲惫的身体。
也许是预感到这段生命中特别的旅行已临近终点,侯爵将行程安排的一点也不紧张。但再怎么拖时间,两人终于还是在夏季结束前赶到了费蒙特尔拉。
费蒙特尔拉的规模没有想象中大,白色的城堡建筑耸立在临海的半山上,美得像是不真实的海市蜃楼,蔚蓝的海岸更是把这座古老庄园隔离在尘世之外。
威尔希尔毫不客气地带着沃克闯进了庄园,亮出摄政王密使的头衔的结果是让半隐居的威瑞奥特很快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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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侯爵大人驾到有何贵干?”威瑞奥特的年纪并不大,蓄着些许的山羊胡却让他看起来有一种不够诚恳的感觉。
“听说伯爵大人曾经和萨蒙波特兰男爵一起陪敝国的卡罗琳公主来到法国,有这件事吗?”威尔希尔目光炯炯地盯着对面的男人,似乎要从他的脸上找出些端倪。
“是的,不过,我和萨蒙护送公主到法国后就和他们分手了,公主后来的去向我完全无从知晓。”威瑞奥特的态度很镇定,但是眼中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威尔希尔却好象忽略了这丝慌乱,满脸遗憾地摇了摇头:“啊……那可真太糟糕了!公主的失踪让摄政王非常伤心,要是伯爵您以后听到什么消息的话也请马上通知我们。”
很明显威瑞奥特松了一口气,但他仍然一派镇定地送两人离开了客厅所在的大屋。
以沃克对威尔希尔的了解当然知道他不会就这么罢休,可是也没想到他居然就在威瑞奥特转身后就拉着自己躲进旁边的一间房间里去。
“你……”威尔希尔的大胆委实让沃克吓了一跳,但看他动作迅速地从窗户爬上屋外去,也只好放弃当场教训他的打算,和他一起潜伏在长廊山侧的一丛灌木后面。
有时沃克真的很佩服侯爵动物般灵敏的直觉,果然过了十多分钟的样子,威瑞奥特伯爵就匆匆一个人主屋出来,表情警惕地走向建在另一边更高山崖上的白色高塔。
“浪漫的愚蠢的男人!”沃克听到威尔希尔低声咕哝了一句,“我在一千码外就看得到他把公主藏在哪了。”
的确,那座白色的高塔真的和童话中恶龙囚禁公主的地方异常相像,真不知道这威瑞奥特伯爵究竟是浪漫过度还是愚蠢过度。
等到威瑞奥特的背影已经完全消失了,威尔希尔才从灌木中爬出来,沿着方才的走廊向高塔走去。
“什么人……”高塔的门口有两名士兵守卫,看到两人时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已经被威尔希尔的手刀劈倒。抽出两人身上的佩剑,侯爵递了一把给苏格兰人,又把两名守卫牢牢捆邦起来捂上嘴扔在一边树林里,便灵巧地踏上了通往高塔的楼梯。
大概是伯爵对费蒙特尔拉的偏僻过于有信心了,又或者他不愿意过多人知道英国公主被子囚禁在此,整幢高塔居然再也没有其他人把守。两人顺利地攀到顶部,没有走到走廊深处的房门就已经听到了里面传出女人的哭声。
威尔希尔向沃克作了个胜利的手势,冲向那白色的门就用力一脚踹开了房门——正在拖拽一个身穿粉色长裙的少女的威瑞奥特猛然回头,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你们……”他的表情异常凶狠,和前面那个力持高贵镇定的伯爵大相径庭。
少女长发凌乱,满面泪痕,但沃克仍一眼认出那正是他们辛苦找寻了好几个月的卡罗琳公主——和小像上一样,她是一个美丽纤细的女孩,而且非常年轻,宛如玫瑰花般的童话中的公主。
“救救我!救我!求你们救我!”公主已经没有半点高贵的仪态了,她拼命地抓住床杠不让威瑞奥特拉走自己,一边向着侯爵和沃克求救。
“伯爵大人,你还真是浪漫啊……囚禁公主的高塔,你不觉得太容易找了吗?”
威尔希尔的长剑指着伯爵,一边示意沃克去把公主扶过来。
威瑞奥特如何会肯,他从屋内的墙上抽出装饰用的长剑,摆出决斗的姿势,对着沃克,不让他靠近。
“让我来。”虽然教过沃克用剑,威尔希尔仍担心不擅用剑的他会在决斗中受伤。示意沃克站到一边,威尔希尔的剑尖搭上了伯爵的剑,摆出了挑战的姿势。
伯爵墨蓝色的眼眸中闪现着腾腾杀气,他脱下外套扔在地上,嘴里叫嚣着:“你这自负的杂种,想要带公主走就把自己的命留下来!”
比起他的焦躁来威尔希尔要显得镇定得多,持剑的手不见一丝波动,彷佛面对的不是杀人武器,而是拿在小孩手中的玩具。
趁威瑞奥特把注意力都放在侯爵身上,沃克将公主带到自己的身边保护,一边好言劝慰着因为害怕而不断哭泣的她。
“表子!早知道就听话,在抵达法国的时候把你宰了!哭什么哭你这个不知感恩的臭表子!”被侯爵凌厉的剑势迫得喘不过气来,伯爵一边后退一边痛骂着倚在沃克怀中不断哭泣的卡罗琳公主。
虽然知道侯爵精通剑术,但看着好几次威瑞奥特的剑差点刺中他,耳边又不断传来两柄锋利的长剑发出的金铁交呜之声,沃克的紧张度实在不下于公主。
威尔希尔和伯爵彼此用凌厉的剑击与流利的招术争斗着——伯爵似乎并非泛泛之辈,进退之间显然受过专门的训练,有好几次他的刀刃都差点砍中威尔希尔,幸亏他身手敏捷才能幸免。
侯爵收敛了起初时的傲然态度,开始专注于进攻。他彷佛忘记了一切,只是不断凌厉地进攻,速度越来越快,沃克几乎可以清晰地听到伯爵的喘息的声音——毕竟比威尔希尔要年长十数岁,虽然威瑞奥特伯爵也精通,但体力上显然无法与年轻的侯爵相提并论。
在连续的令人眼花缭乱的进攻之后,侯爵用一记神乎其神的挺刺结束了这场长时间的决斗——长剑抵上了伯爵的颈项,迫使他扔掉了手中的剑。
“是谁让你把公主带到法国的?”威尔希尔的绿眸闪动着凶狠的光彩,手中的剑又向前一分,牢牢抵住伯爵的皮肉,血珠慢慢沁了出来。
伯爵闷哼一声,忽然出人意料地撞向威尔希尔手中的剑。侯爵大惊失色,但收剑已来不及,眼看着那锋利的剑尖直刺入威瑞奥特的颈项,以惊人的速度结束了他的生命——伯爵倒在地上,公主开始大声惊叫起来。
“我们快走。”怕公主的惊叫会引来庄园的守卫,威尔希尔让沃克扶着公主先下楼,自己把伯爵尸体藏入房内的床底后简单收拾了现场,便追向两人离开的方向。
在公主的指点下,两人迅速找到了高塔后的小码头。上了船,行离岸数百米的时候看到闻风赶来的庄园守卫,他们拿着武器,却只能遥望杀死他们主人的人带着公主越划越远。
威尔希尔没有因为伯爵已死而放弃顾虑,他知道威瑞奥特家族在布列斯特拥有的势力相当庞大。马不停蹄地上路后雇了马车与沃克和公主赶往最近的港口,他们甚至没有在法国再停留一夜。
直到踏上英国的土地沃克还不能相信任务完成得如此轻易,两人竟然如此简单地除去了掠走公主的恶魔,就这样成了传说中英勇的骑士。
但从公主的述说中他们很快感到了事情并未终结——威瑞奥特并非他们想象中的穷凶极恶之徒,他只是还残存着一对美丽公主的幻想,才会在应该杀死她的进修把带回了家乡,囚禁在城堡的高塔中也只是每天对她求爱。真正想要杀死公主的人应该还在伦敦的某个地方,甚至极有可能就在摄政王的身边。
波特兰和威瑞奥特是整个事件中的替罪羔羊,真正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的是那个出钱要公主死的幕后黑手。
“亲爱的布雷,你看我们要怎样找出那个人呢?”坐在布兰姆宫豪华的会客厅中,仍然痴肥的摄政王一边品尝着最好的香槟,一边问着坐在对面的威尔希尔。
作为与威尔希尔一起救回公主的功臣,沃克也获得了晋见摄政王的殊荣,坐在威尔希尔旁边的他神情有些微的局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