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豆 作者:董立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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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豆 作者:董立勃-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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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把式说,我叫杨来顺。叫我老杨。你叫什么?
    白豆说,我叫白豆。
    老杨说,这名字好听。
    说着,又回头看白豆,好像名字就写在白豆身上。
    坎土鏝的木把柄子断了,就干不成活了。
    排长说,去,拿去让老胡修理一下。
    哪个老胡?
    白豆不知道说的是谁。
    铁匠。铁匠铺知道吧。铁匠铺里就一个老胡,去一问就知道了。
    铁匠铺好找。老远能听到叮叮当当声响。
    铁匠铺没有门,是个敞开的大棚子。中间有一个带风箱的炉子,烧着火,里面是各式各样的铁板钢块。炉子前有一个很大的铁台子。铁台子和火炉之间站着一个汉子。光着脊背裸着胳膊,前面系了块帆布围裙,用来遮挡火星铁屑。
    白豆喊了声老胡。
    老胡没吭声,他正在把一块钢板敲打出镢头的形状。
    开荒用的各种工具几乎全是他锻打出来的,包括马蹄上的铁掌,盖房子用的抓钉。手中那把铁锤不停地敲,还是一堆干不完的活。
    喊了两声,老胡也没有吭声。
    白豆不喊了,转身想走。
    老胡抬起头。看到白豆。
    白豆已经转过身,老胡看到白豆后背。
    后背是人的另一半。白豆的后背,一眼看过去,就是女人的那种后背。从分开的肩到合起的腰再到分开的大的腿和小的腿,尤其是腰和大腿之间的那部分的起伏凹陷,没有一处不是用圆润的弧线画出,似乎在展示着什么的同时也在蕴藏着什么,无法不让投来的目光发呆发痴。
    不等白豆抬起脚步,老胡已经站到白豆背后。老胡伸出手来,但他并没有碰到白豆的后背,只是从白豆手中把坎土鏝头拿了过去。
    不到十分钟,老胡给坎土鏝换上了新柄。
    这十分钟,白豆站在铁匠铺里,却没有看铁匠。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一棵树上。那棵树有点怪,上面一半是圆圆的杨树叶子,下面一半是长条形的柳树叶子。树上还落了一只云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好像在说什么事,但不知要说给谁听,也不知说的是什么事。
    把修好的坎土鏝递给白豆时,老胡又看到了白豆的前边。他好像没有看白豆的脸。这时的白豆一张脸长得是什么样子,对老胡来说,已经不重要。
    老胡问白豆,你叫什么?
    白豆说,我叫白豆。
    说完,白豆走了。
    老胡边抡着铁锤,边看着白豆的背影。
    看不见白豆了,老胡马上决定要锻造一把新的坎土鏝。
    单身的男人们住在一间大地窝子里。
    老杨和老胡的床隔不太远。老杨要扔一支烟给老胡。老胡不要。老胡的手正把玩着一把小刀子。闲着没事,老胡不抽烟不喝酒,就是用手玩小刀子。
    小刀子亮亮的,不知是石头磨亮的,还是手指和手掌磨亮的。
    两个男人随便唠着。习惯了,睡觉前,总要聊一会儿。聊什么不一定,算一算,说得多的,还是和女人相关的话。
    老杨说,我看上了一个女人。
    老胡问,谁?
    老杨说,这个女人真不错。
    老胡又问,是谁?
    老杨说,我一定要把这个女人搞到手。
    老胡本来也想说,他也看上了一个女人。可想了想,又没有说。他做事,从来是不做好不说,做不好也不说,就是做成了也不会随便说。
    他叫胡铁。有点像块铁。一块生铁。
    胡铁铁了心,要把一个女人娶到手。
    同一个夜晚,同一个地方,在同一间屋子里,有两个男人,为同一个女人睡不着觉了。他们以为他们还是好朋友,他们不知道他们已经成了敌人。

                第三节
    通往大田的路上,正走着的白豆。
    站在路边的老胡看到了白豆,朝白豆走过去。他手里提着一把坎土鏝。 老胡把白豆手中的坎上鏝换过来。
    老胡说,这是你的坎上鏝。 白豆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等她说什么,老胡已经转身离去。走向他的铁匠铺。
    同样是坎土鏝,原来也会有很大不同。有前面那一把坎土鏝作比较。这把坎土鏝用起来,是那么轻巧,那么锋利。几乎不用什么气力,就能一下子切入到深深的土层里。干活老是落在别人后面的白豆,跑到了前面。大家都说,白豆会干活了。只有白豆知道,是手中有了会干活的坎上鏝。
    收工了,让回家的路多拐一个弯。白豆走到了铁匠铺。白豆对老胡说,老胡,谢谢你了。老胡却说,这把坎土鏝本来就是你的。
    只要在路上走,不管是一个人在走,还是几个人在走,在白豆的身边,随时都可能出现一辆大马车。马车像是也长了双眼睛,总是盯着白豆。
    白豆只要一上车,车把式老杨就把鞭子甩出一串鞭花,在空中炸响,比鞭炮还响。
    女伴们喜欢跟白豆一块儿走路。因为跟白豆一起,老会有车坐。干一天活了,浑身的筋骨酸疼,有车坐,就像是坐花轿子,甭提有多舒畅了。
    可老杨却只想让白豆一个人坐他的马车。白豆一个人时,老杨可以跟白豆说好多话。
    老杨说,明天我要去场部拉化肥,场部有合作社,想要什么东西,我给你带。
    白豆想了想说,没什么可带的。
    没有让老杨带东西,老杨还是给白豆买了一块香皂,还有十块水果糖。看老杨把东西带来了,没有要的白豆只好要了。白豆要把钱给老杨。老杨死活不要。老杨说,你这不是给我钱,你这是用巴掌打我的脸。
    白豆不想打别人脸,也不敢打别人脸。
    好大一片胡杨树。有多少棵,没有人数,也没人能数得过来。好多村站在一起,就成了树林子。只要是树林子,不管大小,总会藏着什么。不管什么人看到树林子,总想走进去看看。不知想看什么,也不知会看到什么。
    正是这点弄得人心痒痒的。
    白豆往树林子方向走。走到树林子边上,白豆有点不敢往前走了。听老兵说过,树林子里面有狼。没见过狼,可听过狼的故事。小时候,狼外婆的故事把她吓哭过。转过身想往回走,却看到了一个人,站在离她不过十几米的地方。
    这个人是老胡。
    老胡说,想进去转转,我带你去。
    白豆说,有狼。
    老胡说,狼也怕人。
    白豆说,都说狼吃人。
    老胡说,人要让狼吓住,人就会让狼吃掉。
    白豆说,你不怕狼?
    老胡说,真想遇到一只狼。
    白豆说,为什么?
    老胡说,给你做一条狼皮褥子啊。
    白豆说,那晚上肯定老做噩梦。
    老胡说,狼皮褥子隔潮防寒。
    白豆笑了。说,你没有枪,狼来了,你也没办法啊。
    老胡说,谁说我没有枪,你看。
    说着,老胡的手腕一抖,一道寒光闪过,只听刷的一声响过,再看那边一棵大树,一把短刀已经插进了树干里。
    看得白豆瞪大了眼睛。
    老胡把手掌摊开,让白豆看到了一把巴掌长的没有柄的短刀,亮闪闪的,很灵醒的一股劲。
    怪不得老胡不怕狼。能让短刀从手心像闪电一样飞出的人,没有什么事会把他吓住。
    跟着老胡在林子里转。没有遇到狼。狼大约嗅到了老胡刀子的气味,远远地就躲开了。一只野兔让白豆真正看到了老胡飞刀的厉害。看到从芨芨草丛里跳出的野兔,白豆想喊给老胡看。还没有喊出声,老胡手里的刀子就先有了声。嗖的一声过后,那只野兔已经躺在了他们的脚前。
    拣来一堆枯枝,点起了火。老胡把剥了皮的兔子放在火上烤。
    到下野地以来,这是白豆吃到的最好吃的东西。
    回来的路上。胡铁说,送你一样东西。白豆说,什么东西?胡铁摊开手掌,白豆看到了一把发亮的小刀子。
    白豆说,我要它有什么用。胡铁说,没用,也拿着吧。白豆拿过来,放在手心里,凉凉的,挺好玩的。
    白豆说,谢谢你了。胡铁说,谢什么,又不是贵重的东西。
    又过些天,老胡又用飞刀扎了只野鸡。老胡又要烤给白豆吃,白豆不让。白豆把野鸡从胡铁手里拿过来。
    白豆说,你把这野鸡给我吧。胡铁说,我本来就是给你打的,你拿去吧。
    提着野鸡,白豆去看翠莲。怀了孩子的女人,馋得很,什么好吃想吃什么。白豆没怀过孩子,看过嫂子怀孩子。嫂子怀孩子时,连麻雀都烧着吃,那样子比一只猫还要馋。出门对,想起老杨送的一块香皂,也揣上了。让翠莲洗澡别用肥皂。肥皂碱大,烧皮肤。香皂多好,用它洗过身子,又滑溜,又散发着香味。
    见到翠莲,翠莲一看到野鸡。眼睛亮了。把白豆送的香皂也放到鼻子前闻了一会儿。连着说,真香真香。
    又问白豆,你给我了,你用什么?白豆说,我还有一块。
    其实白豆那一块已经用完了。用完了也没事,给老杨说一声,老杨马上会从场部给她带一块。
    翠莲已经不呕吐了。只是肚子鼓了起来,摆出了一种很了不起的架子。女人都这样,肚子一鼓起来,身体变了样子,人也变了样子。一个个全是那种很骄傲的样子,说话的口气随着肚子一起大起来,把老牛吆喝来吆喝去。
    这会儿,老牛真是变成了一头牛,随翠莲使唤。
    翠莲说,快去,给白豆倒杯水。老牛去倒水。翠莲又说,快去,把鸡毛褪了,煮到锅里。煮熟了,我和白豆一块儿吃。老牛马上提着鸡到了锅灶前。
    翠莲说,你快一点呀,我都饿得不行了。老牛连忙说,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看着白豆,翠莲才把声音放和缓了。翠莲说,有些日子没见了,快说说,有什么新鲜事。
    白豆说,野鸡是铁匠铺的老胡给的。翠莲说,人咋样?白豆说,挺好的。白豆说,香皂是赶马车的老杨给的。翠莲说,人咋样?白豆说,挺好的。翠莲说,这咋能行,总有一个要强一点吧。白豆想了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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