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说得对。”
“其实,属下有不同的认为。”
“说说看。”
“一着之错,虽然有可能导致巨大的损失,但并非一定就会影响最终的结局。”
“哦?你为何会如此认为?”
“这是属下常观公子下棋得出的结论。”
车中之人轻应了声,“哦,是吗。”
“布局之人,虚虚实实,面对势力难测的敌手,有时为了最终的胜利,那招让自己损失巨大的败棋有时也是必要的,只是……”车外之人语声渐低,仿佛在自己喃喃自语,“能有勇气和胆量让自己承受这种巨大损失的人,这世上又有几个……”
车中之人听着车外人的唠叨,不再出声,仿佛是睡着了。
车外之人也不再言语,勒着马辔静静随车前行。
新帝即位,年号永丰……车内的人嘴里呢喃着什么,翻了个身,将睡未睡间,耳中传进初夏细细的虫鸣鸟叫。一切过往都如此真实的再现脑中。看来,下次见面时得改称呼了。
初夏夕阳的余晖,带着神秘莫测的绚丽,渐渐暗淡在天之尽头。当此时,一辆马车正在无人的古道上驰向那未可预知的天际。
第二部九星完
王者天下人物补遗随王江远篇
宁朝天盛十五年,鄞州地界大旱,朝廷方面开仓济粮,却因官府衙门层层官文递交拖沓或怠误时间或级级克扣最终不过是杯水车薪。大半年间饥饿加疾病饿死病死灾民累达数万之众。此事震怒圣听,下旨彻查了当时与赈灾有关的官府衙门,查办了与此事有所关连的大小官员一百五十多人,上至一品二品大员,下至府尹衙役,甚至其中还有牵连到一两个王爷,俱是杀头的杀头,发配的发配,一时朝堂之上腥风血雨人人自危。在朝廷重拨灾粮之后,为息龙颜之怒安抚黎民,满朝文武更是自解私囊纷纷捐资赈灾,一时倒也在民间小为传颂。更有有心人集聚了不少文人才子做出了些歌功颂德之词流传于坊间,传至当今圣上耳中,龙颜大悦,这一番被誉为“官难”的朝廷巨震才算过去。
鄞州的冬天很怪,没有雨没有雪,只有干嗖嗖的冷风从早到晚的刮,像是要刮进人骨子里去。在经历大灾之后这个小城如一个久病恹起的人,那场由它而起的如远在天边的朝廷动荡没有对它产生丝毫的影响。这里,阴冷的干风下,萧瑟的街道,稀落的店铺,蔫蔫的酒旗,一切都还是从前的模样。
只是清冷得让人沉闷。
在生意还算兴旺的酒楼前,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瑟瑟索索地蹲在人流必经处的小角落,他面前放了一块破旧的草席,草席上摆着五六件毛裘制品,有男子带的暖帽,也有女子戴的围脖,看那毛色,大概是自家猎的野兔毛皮什么的,毛色杂乱一看便知是劣等,但好在这劣等的毛裘却经过巧手的缝制,加了各色精致的花纹衬里,还有精心编制的丝绦及各式模样讨喜的彩蕙,整体上看来倒也不比那大店铺上买来的差几分。
并不御寒的袍子已经很旧了还打了不少补丁,但洗得异常干净。小男孩裹了裹单薄的外袍朝着手心呵了呵气,扭头朝酒香菜香热气腾腾的酒楼内望了眼,又转过头来注视着面前的过客和街上来往的行人专注地等待着买主。
他并不像远处的小摊贩总在大声地吆喝,只是察觉有过客有意走近时,会灵动地出声招呼。一对似外地的年轻男女走近,小男孩马上挺直了瑟缩的身体用一抹清脆的童稚嗓音不高不低地招呼,“客官,想买顶暖帽吗,只要十文钱,戴上暖和又气派。”
年轻的男女挑了几眼,各要了顶暖帽和围脖。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把二十文钱放进袍内贴身的口袋,满足地笑了,今天卖得很快,照这样预计晚饭前就能收摊回家了。还能给娘亲带一个这全聚楼里的蟹花葱卷。一阵干涩的风吹呼呼吹过,单薄的袍子在风中摆动,小男孩忙用生满冻疮的红肿的手压住被风掀起的袍角,两片干裂得厉害的唇不自主地发着抖,小巧的脸上由于生满了冻疮红肿得厉害,早已看不出原本的相貌,只有那对眼睛,犹如寒风呼啸中颤动的墨色琉璃,倔强的闪烁着不为人知的奇光异彩。
晚饭时分,小男孩卖完了最后一顶暖帽,卷好草席,又到全聚楼里买了个蟹花葱卷用随身的绢子包好藏在贴身保暖处,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奔回家。
他的家在城西头,按寻常人的速度要用上一个时辰左右,但他只要半个时辰便到。在无人的巷里用自己练得纯熟的轻功飞奔这是他的乐趣。
在经过一条熟悉的巷子口时,飞奔的小小身影停了一下,迟疑着,终于还是停在了那颗低垂的苍白头颅前。
头发花白的老人抖动地抬起肩膀看着他笑了笑,“远哥儿,是你啊。”老人的居处与小男孩的隔了好几条巷子,家里只有一个不到六岁的孙女,祖孙俩相依为命,靠着老人每天在巷子口卖豆浆的几文钱糊口。天气暖和些时还总卖得出几碗,待到如此寒冷天气,此处行人稀少,从早到晚怕是也卖不了几碗。
小男孩一直看着一旁木桶里用半燃的木炭温着的大半桶豆浆。老人以为他想喝便拿了碗和勺替他舀。
“齐爷爷,不用舀了,这豆浆我全都要了。”
老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小男孩重复道,“爷爷,上次喝过豆浆的前面胡同里的孩子们今天也托我给他们买回去,所以这些豆浆我都要了。”
老人张大嘴,喜出望外,颤巍巍地道,“好,好,这就好,远哥儿真是我的福星,老朽从早上到晚上都没卖出几碗,每次远哥儿一来就全卖光了,太好了……”
小男孩腼腆地笑着从怀里拿出揣得温热的钱,一枚一枚地数了三十文放进老人手中。“齐爷爷,把钱收好,得赶紧回家给小孙女做饭了,不然小家伙肯定得饿哭了。豆浆桶我明早给您送过去。”
“这……远哥儿,太多了……”老人迟疑着。这三十文钱加上上次的那些可供他们祖孙俩过活好几月了。小男孩将钱塞进老人手中,笑嘻嘻地道,“齐爷爷不用担心,这是那些小孩子说您做的豆浆好喝特意多给的,您就安心收下吧。”说完抱起半桶豆浆飞一般地奔往巷尾去了。
老人怔怔站在原地,望着很快消失在巷尾的小小身影,摸着手中满满的铜钱,渐渐哽咽起来。“好孩子……真是个好心肠的孩子……”纵使他老朽昏庸,他也知道,这个孩子每次来总会买光他的豆浆。
老旧的屋子上空炊烟袅袅,他的娘亲正在做饭。小男孩微笑着进门,“娘,我回来了。”
里间的厨房里走出一个妇人,虽然身姿婀娜,却是面色蜡黄眉眼惨淡得乍看有些吓人。纵使天姿国色在穷街陋巷,也只能做粗布裙钗求得安稳。
“今天怎么这么早?”
“今天客人多,卖得快。”
小男孩从贴身衣袋里掏出钱袋,稍有迟疑但还是很慎重地如往常一般将一日所得的钱一枚一枚地数给母亲看。
“十件毛裘,十文一件应该是一百文。为何只有六十五文钱,远儿?”
受到母亲询问的眼光,小男孩垂下了头,“我在全聚楼买了一个蟹花葱卷……五文……”
妇人点点头,“还有三十文呢?”
小男孩嗫嚅着,妇人眼光扫到了不远处桌上放着的豆浆桶,霎时眼中泛怒,严声道,“如此不知悔改不知自制,今夜跪到屋外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小小的身影在门外静静地跪着,夜晚的风刮得更厉害,门被吹得怦怦直响,小男孩不停地用内力替自己御寒,却哪里抵得过这劲疾寒风,早已冻得浑身不停哆嗦。
妇人静静地开门出来,将冻得浑身瘫软却兀自跪在地上不肯起身的小男孩抱进屋内。放在早已生好的火盆旁,再用放在一旁的热水替他暖手脚。身体猛受热气刺激让小男孩一个激灵从半昏迷中清醒。
“你怨恨母亲吗?”
小男孩摇头道,“不怨,远儿知错。”
妇人重重叹了口气,替他轻轻揉着冻僵的手指,“知错你还一犯再犯。”
小脑袋垂低了些,轻轻道,“远儿知错,但远儿不忍。”
妇人叹息,“不说全天下,就说这鄞州城内像他们祖孙俩般堪怜的人就不知有多少,你又能怜得了多少!”
“远儿明白……娘亲,远儿想赚很多的钱。”
妇人闻言一声冷笑,“赚钱了又怎样?就能救济穷苦之人了?一场灾害一场战争一场洗劫,不知又有多少人倾家荡产露宿街头,你救济得了多少?”
小男孩缓缓垂着头,默默地思索着。
“远儿,要想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一定要让自己变得很有本事才行。”
“要让自己变成全天下最有本事最有权力的人,才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东西。”
小男孩抬起头来,双眸闪着晶亮,“那皇帝是全天下最有本事的人吗?”
“……算吧。”
“娘亲说谎,那他为什么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
“那是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保护。”
妇人轻呵着小男孩冻烂的手,然后缓缓道,“远儿,答应娘亲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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