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祸》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狼祸- 第7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吧迸恕Fǎ「母穆栊睦锫钏胨堤艿糜芯⒙铩5桓宜党隹诶矗吹埂熬褪恰薄熬褪恰钡赜险煞颉�
  改改妈最讨厌的女人是“马帮子”。这是个骚货,泼妇。见到她的时候,“马帮子”总要哼哼咛咛浪声浪气唱,一边唱一边斜眼望她,把丈夫在身边的优越感和快乐表现得淋漓尽致。改改妈忘不了某个黄昏,“马帮子”坐在男人拉着的架子车上夸张地笑,把腿软腰酸挪不动脚步的改改妈衬托得伤心了一夜。
  她和“马帮子”吵过好几架,或者说,“马帮子”骂过她许多次(因为“吵架”时,改改妈不敢还口)。她只还过一次口,就叫“马帮子”推倒在糊水沟里,弄得浑身都是泥。她不是打不过她,她相信,真正交起手来,“马帮子”不是对手,至少,她能打个平局。但她不敢打,她看到“马帮子”的男人恶狠狠地望她。她只有掉泪。她发现,自打那次被“马帮子”推下沟后,女人们见了她不冷不热的,似乎有些可怜她。她知道她们是惯于欺软怕硬的。
  “马帮子”一如既往地占据着一个好位置。改改妈鼻腔里冷哼了一声,她似乎觉得“马帮子”与往常不同,虽然说笑声很高,但高得极不自然,仿佛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某种东西。改改妈估计“马帮子”看到了她。——看不到才怪呢。她甚至能想象出“马帮子”见到她和丈夫时情不自禁的那种酸劲。这是肯定的。因为“马帮子”是个“见不得叫花子端鼎碗”的货色,见不得过得比她好的女人,她和她发生纠纷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忌妒改改妈花钱大方,想买啥就买啥,而她自己家的油酱醋全得从鸡屁股里往外抠。改改妈望着“马帮子”极力用外现的说笑掩饰自己内在醋浪的样子感到很开心。她转过身去,在男人丛中找了半天,才找到了毫不起眼的“马帮子”男人。他正蹲在墙根里,贪婪地吸着自己丈夫施舍给他的那支过滤嘴香烟。最惹眼的,是他的那双破球鞋,正咧着大口,露出了恶心的黑乎乎的脚指头。改改妈耸耸鼻头。她望着自家男人那双原本贼亮但此时被尘土罩得土头土脑的皮鞋,感到极不舒服,产生了强烈的想替丈夫拭鞋的欲望。她有些埋怨丈夫走路时不择地方。路上尽是坦土你可以不在路上走嘛,路旁地埂上不是照样可以着足吗?又想起丈夫是同几个拉糊水的男人一路喧谈来的,总不能叫他抛下谈话对象像袋鼠一样跳上地埂吧?心中便打消对丈夫的埋怨了,暗暗嘀咕道:“乡里就是糟糕,多好的衣裳也穿不出个眉眼。”
  即令尘土蒙蔽了丈夫皮鞋的贼亮,但相较于“马帮子”男人的破球鞋,对比还是相当强烈。改改妈用不着看“马帮子”就能觉察出“马帮子”正恶毒地看她。她估计“马帮子”肯定将两个男人对比过了,因自惭形秽而恶气上涌。改改妈快意地笑了,拢拢头发,扭扭腰肢,以便使“马帮子”们看到自己因抹了发油显得亮如黑瀑的秀发,进而将她们那像毡块的黄毛衬得越加丑陋。改改妈搔首弄姿一阵,才转过身子,不经意似地瞟一眼“马帮子”,却发现她正对着几个女人乱迸唾沫星,竟似一点也没注意她的表演。
  “轰——”一股白白的糊水喷出水泥罐口。人们一下子向前涌去。改改妈马上听到一阵桶与桶相撞和桶与水泥罐口相撞的乱哄哄的声响,夹杂着女人们的惊叫声、斥责声,听来竟感到很刺耳。同时,她还闻到了熟悉的有点生面气的味道。她条件反射似地向前挤去,但刚一接近那些被汁水溅浸而发硬发黑的衣服,便惊醒过来,逃命似地后跃几步。她知道那些四溅的汁水马上会使她这个孔雀变成落汤鸡。想到这,糊水顿时失去了以往的那种诱惑力。她小心地躲避着一个个提着水桶来来往往的人,心随着那晃来晃去的糊水晃个不停,惟恐那些翻着白沫的汁水弄脏自己的衣裤。

丈夫(4)
  人们的抢夺已达到了高潮。后面的用力往前挤,见缝插针,无孔不入。前边的又死命朝外挣——虽说他们都小心地保护着那装满汁水的桶子,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人既被挤得东倒西歪,桶又怎能不东摇西晃?满满的一桶糊水,等挤出人群时,大多只剩下半桶。其余的,都晃到人们身上,变成衣裤上那层铠甲的养分。
  最使改改妈惊奇的,是那种独特的音响效果。伴着撞击声的是嚣天的叫骂。骂的内容很丰富:操母亲,操妹子,老婆偷汉子,男人短命,生下娃子没屁眼……谁都骂人,谁都挨骂;撞人者骂,被撞者也骂。骂时面红耳赤不共戴天,但只要一抢上糊水,便雷停电息烟消云散。后来者又会继承前人骂声。叫骂声此起彼伏,与乱哄哄闹嚷嚷的场面相映成趣,蔚为大观。
  有了距离,改改妈便认清了以往的自己。她很惊奇眼前的丑陋。为一点喂猪的糊水,人们马上从文明跨入了野蛮。在这点蝇头小利面前,人类的修养竟如此不堪一击。如果不是有法律约束的话,至少会有一半人抡起刀子。此刻,局外的改改妈既感到实在不值得为一点糊水撕下文明的面具,又隐隐为自己没能抢到糊水感到遗憾。人就是这样,要是世上有一部分人哄抢海水的话,那么其他人也定会趋之若鹜——虽说他们明明知道海水苦涩,不能喝,不能浇地——何况这是糊水,能养肥猪能换来钱的糊水。
  丈夫也同妻子一样,半张着口,惊奇这个场面。从他的呆相上可以看出,他无法理解农民的这种疯狂。改改妈想:“你女人也曾是这其中的一员呢。”她感到有些委屈,自己以往受了那么多的苦而丈夫并不知道。她由眼前抢糊水的艰难而想到了运粪、浇水、挖地时所经历的艰辛,鼻腔顿时酸了。她闭上眼睛,念叨一句:“你也看看,我难不难?”
  罐口终于流尽了当日的最后一股糊水,人们停止了哄抢,撞击声和叫骂声都停息了。人们又戴上了文明的面具开始说笑。改改妈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退到了一个高高的土丘上,越加显得鹤立鸡群,她赶忙下了土丘,装模做样提上桶子,混迹于人群之中。
  忽然,她觉得身旁有个人风风火火过去了,糊水漾洒了一地。是“马帮子”。改改妈发现自己的裤子和鞋子溅上了许多白汁。她感到一股血冲上脑门。她断定这是有意而为。她骂道:“窟窿瞎了吗?长上又不是出气的。”
  “马帮子”刷地转过身来,从她反应的敏捷程度上可以断定她是故意找茬儿。否则,她不可能从乱哄哄的噪音中,马上捕捉住改改妈这句音量并不太高的话的。她放下手中的糊水桶,同时也放下了那张吊死鬼脸,恶声恶气地说:“你骂谁?”
  改改妈感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凶,腿也不争气地抖起来。她曾无数次在幻觉中撕她的头发,扇她的耳光,无数次在精神上战胜了她;但真正一对垒,她才发现自己骨子里怕这个泼妇。对着一双双转向她的眼珠,她硬着头皮,还了一句:“谁泼我就骂谁。”
  “马帮子”冷笑了。她眯缝着眼把改改妈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说:“噢,是城里人呀。你以为是在大街上呀。怕脏?你到大书房炕上躺着去呀。到这里干啥来了?”人们哄笑起来。
  改改妈觉得脸上忽然着了火似的。她抖动着嘴唇,想找厉害点的话反击对方,但情急之中想不出一句,半晌,只挤出了一句:“你,……骚货。”
  “谁骚?”“马帮子”笑了起来,语气很阴很冷,“我骚?就算我骚,我搽了胭脂抹了粉了?我披了那三根骚毛?我打扮得妖妖道道勾引男人?我像没见过个男人一样?我山西骡子学驴叫?哈哈,我是个骚货,我骚得像个草驴呢,哈。”
  改改妈觉得自己被剥光了衣服。她仿佛听到天地间尽是笑声。她的嘴唇抖动着,眼里蓄满了泪。
  “走吧,算了。”改改妈听到丈夫的声音,眼泪哗地流了下来。她恨这不争气的眼睛。她提醒自己坚强些,坚强些。她感到今天和往日不同,往日她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而今天有丈夫,有“丈夫”哪。“马帮子”以往常欺辱她的原因不就是欺她是一个孤零零的弱女子嘛。她为啥不欺负别的女人?不就是因为她们的丈夫在身边嘛。“丈夫”这个字眼使改改妈觉得气足了许多。“谁没个男人呀。”她望望丈夫,竟发现丈夫脸上有一种她意外的淡漠,仿佛受欺辱的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与他不相干的外人似的。她想,也许他不知道过去的事,便说:“你不知道她欺负人,不是一次了……”哽咽声使她说不下去了,眼泪又哗哗地流了出来。
  丈夫却似乎恼怒她的解释,显得有些不耐烦,说:“算了,走吧。”
  改改妈哽咽着,她指着“马帮子”说:“母老虎,想吃人哩,是不是?今天你吃呀,吃呀,泼了人倒有理了?你以为我是软面疙瘩,想咋捏就咋捏?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你不讲理,我也不讲理,一报还一报总成吧。”说着,她扑了过去,提起糊水桶朝“马帮子”鞋上泼去。“马帮子”跳了起来,随后,两人扭成一团。
  “马帮子”抢过了糊水桶,将泼洒后剩余的糊水泼到改改妈身上。因为气,因为意外的羞辱,改改妈竟没了力气,她又一次扑向“马帮子”,但又一次被推倒在地。浸透汁水的新衣上沾满了土又变成了泥。

丈夫(5)
  改改妈爬起来,早成了泥缕的头发使她显得十分丑陋。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丈夫,只要从丈夫眼里得到哪怕一点儿鼓励的暗示,她也会上前去拼个死活。
  丈夫却铁青着脸站在旁边的小土堆上,视线早从滚在一起的两个女人身上移到了天上的一团云彩上。他似乎感觉到了人们都在望他,便笑了一下,显得很不自然。他用那只痉挛的手摸出一支烟,但因耐不了现场气氛而哆嗦着无法点燃。于是,他狠狠瞪了一眼无助的妻子,仿佛在告诉人们他才不会和这头发长见识短的婆娘一般见识呢。然后,他潇�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