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用有些无奈,他花了好长时间才哄着水水吃了外人做的东西。不过,也仅限于此了,如果不是无用喂的,它还是看都不看一眼的。
真是颇任性的猫。
收拾好了东西的孩子来到无用面前行了礼,无用点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意外的是那孩子露出很是厌恶的表情,说:“收了侍卫的皇子会给他的侍卫取个新名字的,请殿下赐名。”
“原来的名字不好吗?换了新名字总归是不习惯的吧。”
“原来的名字……”那孩子嫌恶地皱起眉,“那个名字于属下而言,是个耻辱。”
无用愣了愣。
“耻辱吗?”无用有些疑惑,“名字就只是名字而已吧,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无用说得很轻,似乎是在和那孩子说话,又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而已。他考虑了一会儿,说:“就叫青月如何?青色的青,月亮的月。”
那孩子谢了恩,依旧是那副表情,看不出对自己的新名字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或许对他来说,只要能换个名字就好了,好不好听的,他并不在乎。
究竟四皇子做了什么,让那孩子连自己的名字也厌恶起来了呢?
无用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晃动着双腿。
青月从那天以后就不见身影,无用倒是不在意,青月眼眸中的厌恶太过明显,估计是根本就不想见到自己吧。
无用等得有些无聊。
他对那个所谓的宁大将军的么子宁勇晨并无太大兴趣,只是难得的伊派人来说要他好好地等着,礼数不可失,万不能怠慢了。
伊为什么会对那个宁勇晨如此在意?虽说宁大将军是当朝护国大将军,宁勇晨也是其正室所出,不过传闻在宁家宁勇晨并不被大将军所喜吧。
无用垂下眼帘,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真讨厌,他心想。这样尖酸刻薄的自己真是让人讨厌啊,可是伊,为什么会那么在意那个宁勇晨呢?
不明白……只希望宁勇晨不是什么难以相处的人就好。
真正见到宁勇晨的时候,无用还是有些失望的。他瘦瘦小小的,单薄地好像风一吹就会倒,肤色是病态的苍白,容貌也不起眼。行为举止一板一眼,无用问一句他就答一句,绝不多说一个字。言语间还总带着莫名的惶恐,倒不是单单针对自己,对取竹取梅他们也是这样。
无用不知自己是不是带了偏见在里面,或许多多少少总有一些吧,对于宁勇晨,他是说不上喜欢的。
可能除了伊,在这个世界他对谁都说不上喜欢吧。
宁勇晨跟着取梅走了,无用跳下椅子,无意识地跑到窗边。阳光依旧是那样明媚,可窗外的景色却是陌生的。
他有些不明白。
为什么要把他们从冷宫里接出来?为什么身边出现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人?为什么他和伊的距离越来越远,远到好像他们本就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而已?
如果他们还在孤云院,如果他们之间没有多出这许多的人来,会不会伊已经慢慢的接受了自己?
“呵……”
无用低笑一声,笑自己的自欺欺人。
他知道自己对伊的坚持是那样苍白无力且毫无道理,可是如果不将生命的意义寄托在伊身上,他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下去。
毕竟生命本身对他而言,是毫无意义的。
去太学院那天,刚到卯时无用就起床了。无用一向醒得早,只是之前几天没什么事,就赖在床上不起。
无用问了取竹,在太学院辰时开始上课,要一直到午时才结束,然后到未时又开始上课,中间只短短地休息一个时辰。秋水殿离太学院很远,无用没有马车,也没有轿夫,走过去要半个时辰。
太学院里的学生中午都是不回去吃饭的,自有奴仆给他们送饭来。无用不担心这些,他可以带饭过去,可是水水呢?无用怕自己一天不在,水水会一天都不吃东西。虽然猫的胃口很小,无用还是不想水水饿着。
他特意早起去给水水做了些食物,顺便也做了早餐。
走出厨房的时候取梅取竹正要来寻他,青月和宁勇晨也已经等在院子里。他招呼他们一起来吃早饭,宁勇晨本不愿,他觉得这不合礼法,不过在取梅的劝说下最终讪讪地坐下了。
无用做了鱼粥,配上一些爽口的蔬菜,虽然就早餐来说显得不伦不类的,却是特别的鲜美可口。
取梅吃得很香,她本来就能说会道,夸起人来更是妙语连珠。无用淡淡地听着,抿了抿唇。
无用的头发又长长了些,平日里他只随意地往后扎一扎,今天取梅不肯了。
她说去太学院如果不好好地整理仪容,那是对学傅的不尊重。
无用想想也是,便由着她折腾。
“殿下,好了!”
无用抬了抬眼皮,看见镜子里面容精致的男孩。取梅将他的一头青丝挽成一个髻,固定在左侧,从髻里垂下来的发丝落在胸前,看上去如绸缎般光滑黑亮。额前的刘海细细碎碎地搭在眉上,就算是没有风,也有一种飘飘荡荡的感觉。
无用的长相和上一世是一样的,细长的眉,雾气潋滟的眼眸,如水墨画一般,透着一种烟雨朦胧的感觉。精巧的鼻梁,淡粉色的唇瓣,还有白皙莹润的肌肤。唯一不同的,是在左眼的眼下角,有一颗深深的朱红色的泪痣。
无用侧着头,用食指点住那颗痣。他想起小时候听过的故事,如果一个人死了,他的亲人朋友或是爱人的眼泪落在尸体脸上,那死去的人下一世,就会长一颗泪痣。
无用还记得在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听见明楼那声撕心裂肺的“不——”,那么这颗痣,是明楼留下来的记号吧,是不想被忘记?还是想让人心生愧疚?无用不知道。可是,无用不会再忘记明楼了,他就像根刺,深深扎进无用的心脏。
一路无语。
到了太学院,青月留在外面,宁勇晨陪着无用进了教室。他们先去给学傅请了安,再一个一个地向皇子们行礼问好。
因为今天也是六皇子来读书的日子,所以众人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在分了类的小教室里上课,而是都呆在大堂里,与新来的学生认识一下。
皇子的座位是按年纪排的,所以虽然从未见过,无用也知道谁是谁。
第一位上坐的,是太子姬之彦。无用没有抬头看他,却在接近的时候感觉到一种逼人的气势。无用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说了些取梅教的吉祥话,太子只是冰冰冷冷地“嗯”了一声。
无用退下,挨个给二皇子,三皇子请安,到了四皇子的时候,姬之随讥诮地笑了一声。
“无用?”姬之随支着下巴,“七皇弟这名字倒是有趣,呐,父皇怎么会给你取个这样的名字?有讲究的吗?”
姬之随此话一出,安静的大堂里开始骚动起来,无用听见众人的窃窃私语之声,还有带着恶意的轻声嘲弄。
无用低着头,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轻轻笑了一下。
“哦——对了,”姬之随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想必七皇弟还不知道这‘无用’是什么意思吧,倒真是难为你了。”
“是皇弟愚昧了。”无用淡淡地答道。
姬之随收起讥诮的笑容,冷哼一声,眼眸里露出浓浓的不屑与鄙夷。
“□生的孩子也配称为皇子?你娘下作,生的孩子也必是下作之人!”
无用没有答话,他垂着眼帘,手微微地缩了一下。
如果伊听见这种话,不知会有多难过呢。
如果伊难过了,那就带她离开这个皇宫吧。
“吵吵闹闹的是在做什么?”坐在前面的太子发了话,“学傅还在等,不要磨磨蹭蹭的。”
无用感觉到整个大堂都安静了下来,姬之随轻哼一声,低声道:“什么东西!”
姬之随说得很轻,大概只有无用听到了。
无用抿抿唇,悄悄退下,接着又给五皇子和六皇子请了安。
五皇子,六皇子,无用三人是在一起上课的。
无用翻着手上的《国诫》,觉得很无聊。《国诫》讲的是帝国的律法,学傅说作为帝国人首先就是要了解帝国的生活。无用撇撇嘴。学傅所谓的了解,不过是要把书背下来罢了,对于这种填鸭式的学习,无用在上一世就是极为厌恶的。
他偷偷观察了一下其他人在做什么。
学傅站在五皇子身边,似乎在指导他什么。六皇子和宁勇晨都在摇头晃脑的念念有词,无用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这种加上肢体语言的读书方法,抿着嘴笑了一下。
倒是很有趣的样子。他想。学傅似乎往这边扫了一眼,无用急忙端起书,嘴里开始窃窃地念叨着那些晦涩的字眼,而脑海里,却早不知走神走到哪里去了。
无用的座位旁边有一扇窗,微微开着,吹进来一些风还有阳光。无用看着细小的尘埃粒子在那束浅浅的金光中旋转,跳跃,忍不住将自己的手指也伸了过去。然后温暖的感觉就随着指尖,慢慢向四处蔓延。
其实这样也不错。无用想。他敢肯定学傅看到他走神了,不过学傅没说什么,大概是并不想管他那么多,于是他也乐得清闲。
放课的时候学傅检查学生们的背诵情况。无用听着六皇子断断续续地背出了第一章,决定和他差不多就好。可是他才背了两句,学傅就打断了他。
“这样结结巴巴,定是没有认真。”学傅示意宁勇晨伸出手掌,挥动戒尺想打下去的时候,无用伸手握住了戒尺的另一端。
“学傅为什么要打宁勇晨呢?”无用淡淡地问,“背不出书来的,是我啊。”
学傅似乎呆住了,脸色变了又变。
“殿……殿下……”宁勇晨有些发颤,期期艾艾地说,“做伴读的,本就是要为殿下承担责罚的啊……”
无用没有答话,他用另一只手拦下宁勇晨的手,然后松开戒尺,露出掌心,说:“学傅罚我吧,自己犯下的错要自己承担才有效果,不是吗?”
“竖子不可教也!”学傅似乎气疯了,举起戒尺在无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