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严敬辉被人向后拉退了好几步。
“你在这里做什么?!”
司马鸿飞惊悸甫定地喝道。
在手术室外守得心慌,又不想看到高彬那失了魂的模样,那会令他想起邵云狠心的拒绝,拒绝的原因却不是高彬,从严格意义上说,他和高彬其实都是这场爱情追逐中的失败者,于是他强迫自己移步走廊的另一侧。
而他也只不过不经意地往窗外的天空瞄了一眼,却以他2。2的视力瞄到对面大楼上那一小点摇摇晃晃的黑影,当下大惊失色。无法容忍邵云的悲剧重演,他立马冲了上来,却发现站在楼上的竟是严敬辉。
看清是司马鸿飞而非狄健人后,严敬辉先是一愣,继而气愤地挣开他。
“放手!不关你的事!”
用力擦去脸上残留的泪痕,他此刻就像一头充满攻击力的小狮子。
“那你先下楼去!”
司马鸿飞没想到天使变脸竟变得这么迅速,心下也有些暗暗吃惊。
敬辉毫不领情地把脸别到一边,语气完全没了平日的客气与礼貌:
“要你多管闲事!走开啦!你不去守着邵云,跑来管我做什么!”
“这里太危险了,快下楼去!”
司马鸿飞也不知该怎么解释这忽来的忧心,只一个劲地命令道,伸手要去拉他。
“不要你管!”
严敬辉赌气地说道,索性大步向楼的边缘走去。
“你疯了吗?!会掉下去!”
司马鸿飞气急地一把抓回他,对着他大叫。
“我就是要掉下去!”
敬辉大吼一声,摔开他的手,把司马鸿飞给震住了。
“你……”
司马鸿飞不可思议地瞪着他,好似在看一个怪物,不敢相信那一天夜里的天使竟会变得这么偏激。
敬辉的眼神无比倔烈,毫不避他的瞪视。
“我就是要从这里跳下去,有什么不对吗?如果不这样,根本就不知道谁才是最在乎的!你和高彬还有邵云不就如此?!”
阿健如果有心,一定会来,如果没有,那么他一死反倒得了解脱。明明一直都只是他一个人的守护神,为什么要被别人夺去?!
如此一来……他还不如……
还不如……
司马鸿飞还想说什么,身后却响起狄健人充满怒意的声音。
“如果你敢跳,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一步一步地逼向严敬辉,狄健人无法形容胸中的愤怒,所有的担忧在找到敬辉那一刻全部转化为熊熊怒焰。没有哪一次,他会对敬辉产生这么大的怒气。
惊觉狄健人散发出来的怒气不是一般的浓烈,敬辉在那如鹫鹰般凌厉的目光下也不由震慑了一下,原先理直气壮的气势也被压了下来,但他还是鼓足勇气迎向那足以令世界冰冻三尺的怒眸。
“你想要成为特别吗?你所谓的特别就是要从这里跳下去,然后要我像高彬那傻瓜一样在手术室外痛哭流涕?”
狄健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每走近一步就问一句,而每句都夹满了冰冷的怒气。
“你以为我会吗?你以为这样就够特别?那为什么不干脆撞墙算了?或者用剖腹也可以,医院的刀子多得是!这难道不比跳楼更特别吗?”
敬辉心口一紧,疼痛得连呼吸窒住了。震惊地瞪着狄健人,无法相信这么绝情的话竟是从那打小就护着自己的人口中说出来。一口凉气灌入胸中,全身都冷了下来,但为了不显示自己的懦弱,他还是更紧得咬住了下唇,舌尖尝到了血的咸涩,绝望一点一点地从背后爬起。
狄健人愈来愈靠近,怒火愈旺,声音也愈冷。
“邵云为什么死,我是不知道,但你想要效仿他,至少也要掂掂自己的斤两!你有那个跳楼的勇气吗?就算有,你又有那个资格吗?就为了一个所谓‘特别’的烂理由,你想成为天下的笑柄?如果是这样,那你就马上跳给我看!”
闻言严敬辉眩晕了一下,向后踉跄一步,天地在眼前旋转起来。
他的阿健啊……就算生气也不会丢下他不管的阿健……
如今真的要抛弃他了吗?
疼痛一直痛到脚底,尽管如此,他还是很悲哀地发现自己依然深深地眷恋着这个不断用言语伤害自己的男孩──他的青梅竹马……
他的唯一……
他永远的……永远的……
最爱!
用力闭上眼,在泪水狂涌而出之前,狄健人忽然扯过他就往大楼另一侧边缘走去,步子又快又急,他几乎是被拖着走的,差点没有给绊倒,而狄健人却不予理睬。
走到楼边上,狄健人方停了下来,转过神面对他,盯着他的眼,面无表情。
“我来告诉你什么才是特别!”
敬辉还没弄清怎么回事,话也没来得及出口,就被狄健人双手搂过,跟着往楼下一跃而去……
“啊──”
惊叫声撕开了静寂的夜空,有正在下坠中的严敬辉的,也有楼上没来得及阻止的司马鸿飞的……
更有后边追上来的陶宇桓的。
“健人──!”
他们……跳下来了!
重心急剧地下坠,头朝下,脚朝上,世界在他们眼中颠覆。风声凄厉地划过耳膜,看不见周围的景色,所有都被抹作一团模糊,惟有眼前的这张脸,是静止的……
阿健?
敬辉惊惧地对上那双距离不足两寸的眼,意外地发现之前的怒气全都消散了,代之以在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温柔与宠溺。
这怎么可能……?
眨了眨眼,生怕只是眼花,但那温柔若水的双眸依然真实地停留在他的眼前。
四只眼睛近距离地对视着,莫可名状的情愫在这小小的空间里相互传递着,听不见、看不见一切,惟有彼此,从对方的眼里看到的只有自己……心好似贴到了一块,下坠中,彼此再没有一丝一毫的距离!
一瞬间,敬辉似乎明白了什么,泪水夺眶而出,迅速地倾身抱住狄健人,紧紧地将头埋在那温暖的肩膀上。
空中,闪亮的珍珠在飞舞……
一生一世!
他们只属于彼此!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身在何处,在这幸福的下坠中,他们的心只有彼此,不需要任何的诠释!
至少在这一刻,他们在彼此的心中都是最特别的!
我不怕。
我不怕死。
只要有阿健,我愿意去任何地方!
扑通────!
鲤鱼池中激起一大片雪白的水花,高达几米,惊得路过的护士和病人们纷纷尖叫。好不容易平息之后,水面露出两颗湿淋淋的人头。
看着同样一身狼狈且头顶上还有几条倒霉的鲤鱼挣扎着跳下来的敬辉;狄健人突然“噗嗤”笑出了声。
“怎么样?够特别了吧?”
敬辉已完全处于石化状态,无措而困惑,脑子全被刚刚那一声落水的撞击震呆了,不明白跳楼怎么一下成了跳水,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浸在一个大池子里,周围还有许多受惊的鲤鱼四处游窜。
听到狄健人说话,他忙要张口接话,池水的寒气却窜了上来。
“哈秋!”
听到敬辉打了个不小的喷嚏,狄健人这才意识到在水中待久了会染上风寒,忙带着他朝岸边游去,却被他扑身抱住。
“阿健!”
“敬辉?”
狄健人忙不迭地接住他冰冷的身子,不由得泛起一丝丝的心疼。
是吓坏了吗?
他开始有些懊悔开这么大的玩笑了。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任谁都会被吓住,也不能说是他胆大,着实是方才气昏头了,才会出此下策,也不多做考虑地就跳了下来。现在想想,确实挺惊险的,虽然他算准了这一头的下边是鲤鱼池才跳的,但也不敢保证有个万一,那他俩可就真死翘翘了,幸好他一向都很命大。
敬辉则用尽全力地拥着这个身体,温热的泪水与冰冷的池水混合在一起,于空中升腾起一曾薄薄的雾气,在旁人看来竟飘渺得宛如仙境一般。
“已经没事了,我们快上去吧,不然会感冒的。”
狄健人像安慰个小孩子似地拍拍敬辉的背,要把他带到岸边去。
然而敬辉伏在他肩膀上的头颅却用力摇了摇,埋得更深了。
他不要离开!即使再多一分钟也好,他要用心品尝这从天而降的幸福,牢牢地印在脑海里,记一辈子。
察觉到他的想法,狄健人轻轻地拥着他,脸上挂着无奈但却乐而受之的微笑。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拌着气急败坏的叫喊靠近,一群医护人员团团围到了鲤鱼池边。
“你们在干什么?快点上来!”
校医院的工作人员们急得向他们大叫,陶宇桓与司马鸿飞也赶到了,还有更多的是看热闹的人。一时之间,鲤鱼池边乱糟糟一片。好不容易上了岸,医院本来要追究是怎么回事的,但看到有两位不可得罪的名师随侍,便也只得不了了之,让他们快点回寝室去处理一下,以免受寒。
待赶回寝室冲了个热水澡,换好衣服,也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了。
狄健人关上热水器,肩上搭着一条宽大的毛巾,边擦头发边走出浴室,却见先洗好澡的敬辉正像一个等着受训的小学生一样中规中矩地端坐在椅子上,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头发还在滴答滴答地淌着水,整个人看上去单薄而又脆弱,好象一个苍白精致的冰娃娃。
狄健人眉头一拧。
“过来!”
他在自己床上坐下,对敬辉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到这边来。敬辉乖乖地站到他面前,又像被罚站似地手也直腿也直。
狄健人挫败地叹了口气,补充道:
“去搬张椅子坐到对面来。”
敬辉坐下后,还是局促不安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