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一笑,他纵起了身,向着脚下忽然波涛怒卷的大海跳了下去。
西海,我回来了。……
深沉黑暗的大海消退了温暖似母的情怀,在他的四周铸起了坚实的牢笼,致命的旋涡。主动地张开了口,向那冰冷海底沉下时,他静静地吞咽着那肆虐无情的海水。
“沧海月明兮鲛人泪,魂梦相从兮永相随。……”曾经的低语回荡在耳边和心里,是什么火热的东西,顺着冰冷起来的眼角和脸颊,不溶于海水,滑落在慢慢下沉的身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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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沉黑暗的大海消退了温暖似母的情怀,在他的四周铸起了坚实的牢笼,致命的旋涡。主动地张开了口,向那冰冷海底沉下时,他静静地吞咽着那肆虐无情的海水。
“沧海月明兮鲛人泪,魂梦相从兮永相随。……”曾经的低语回荡在耳边和心里,是什么火热的东西,顺着冰冷起来的眼角和脸颊,不溶于海水,滑落在慢慢下沉的身际?
(二十九)
南天门前,鲜红的血喷溅于四处,犹如几日一样,不曾稍褪去那鲜明惊心的痕迹。
路过的玉鼎真人降下了云朵,看着那血痕,默然无语。
当值的值日功曹施了一礼:“真人也奇怪这血迹怎么还不擦去么?说来真是古怪,自从那令徒显圣真君剖心此处后,任凭用尽了法子,竟是再洗不掉这血迹了。”
“难怪本想来降佞伏逆的如来佛祖见了这漫天鲜血,也慈悲心起,临时改了主意。””玉鼎真人微微苦笑:否则以杨戬之过,真的自尽于这灵霄殿前,就是自己,也无法可救啊。
“许是真心动天了吧。”值日功曹叹了口气,想起了两天亲见的那如来亲临。玄歌妙乐声奏,咏哦无量神章;宝莲开处,真香暗弥,就连自己,也是许久不见了。
这胆大妄为、斜睨天庭的杨二郎,得了如来亲自施法,妙手挽救性命,真不知是几世的修行。
隔着谴云宫的窗口望去,宫女玲珑幽幽地叹了口气。
转眼看了看床榻上面如金纸的真君殿下,她忽然觉得有些陌生。这一向冷漠狠心的殿下,和他们口中那个剖心取珠,想去救篱公子的痴人,是同一个人?
床榻上,那人忽然轻轻一动,慢慢睁开了深邃的眼睛。……
“殿下!你醒了?”玲珑心中一震,慌忙地立到了床边,高叫起来:“直健将军!郭申将军!……”
疾风般的,两个天神的身影夹着一条大犬冲了进来,满脸喜色。
“殿下!你可活回来了!”直健黑黑的脸庞上是毫不掩饰的又悲又喜。
怔怔看着床前的人,杨戬似乎想撑着坐起。
身形方动,胸口一股裂痛传上了心,体味着那巨痛,他慢慢掀开了胸前的衣物。看着那道鲜红伤口,他眼中的恍惚忽然变成了清冽。
“篱在哪里?……”他一字字地问,环视着四周忽然寂静下来的几个人,心中,是渐渐巨大的恐惧。
“殿下,篱公子他……”踯躅着,直健将军犹豫地看向了一边的玲珑,仿佛这小小的宫女此刻倒成了救星。
“篱公子他死了。”玲珑忽然开了口,眼中泪水簌簌而落:这事,又怎么瞒得过?
“他跳进了西海。……没有龙珠在身,他是淹死的。”她低低道,想起了那一次送那个少年回西海看敖丰时,那在海水中遨游的自在身姿,和那回头一笑时惊人的美丽。
“……胡说,你胡说。”杨戬慢慢的坚决摇头,似是根本不欲再听她的言语。转头向直健殷切望去:“孙悟空,孙悟空在哪里?!——他答应了我会把龙珠送给篱的,他不会失信。”
“殿下,孙大圣赶到青城山的时候,西海两位太子已将篱公子接走了。”直健低低道:“他再赶去西海时,只见他俩在海面上惊惶不已。大圣抓了他们拷问,道是篱公子跳下海后溺水,他们只道他使计,可很快篱公子的身子就下了沉,竟在他们眼前消失了踪迹。……”
胸口处那长长的狰狞伤口忽然毫无征兆地迸裂开来,杨戬茫然地看着那欢流而出的血泉,半晌不语。
忽然如野兽嘶鸣般大叫了一声,那魁梧的身躯重重倒了下去。……
“师父,徒儿求你。”遣云宫里清冷的寝宫里,一个男子挣扎着下了床,素来沉沉的男声隐约地呜咽了。跪在了玉鼎真人的面前,他低语:“篱他没有死,……他跳海时离七日之期尚有几个时辰,他的元神不该如此消散啊。……”
“记得我告诉过你,他元神脆弱,本是极难熬过这第三劫的。”玉鼎真人黯然摇头:“他虽然没死在七日之期,可离魂飞魄散也没多大区别。”
望着眼前那痛苦迷惘的眼神,他叹了口气:“——他最后一缕元神已化为海中一棵江篱,再无知觉再无烦恼,对他来说,未必不是幸事。”
”江篱……一棵江篱?……”杨戬怔怔低喃,这西海中无穷无尽的千千万万棵红色的江篱,有一棵……是那少年的化身?
“师父,求你……求你教我怎么做——我不能让他死的。”他低低道,捂紧了胸前那忽然又痛不可支的伤口。
“戬儿,不要执迷了。”玉鼎真人轻轻叹息:“他救你的恩情,你此生是还不了了。”
“不……师父,不关报恩啊。”杨戬的眼里,有了抹玉鼎真人从没见过的惊慌和脆弱:“从没人象他那样对我,也再没人……能让我想不要自己的性命换他的存活。”
静静看着他,玉鼎真人道:“我法力有限,纵想帮你,却无力回天。”心中不忍上来,他摇了摇头:“若真想着他,去找到那株江篱吧,以后养在身边,也就是日日对了他了。……”
……平平躺在西海龙宫三太子的床上,孙悟空难得的半天不动。默默抓起个大桃塞进口中,几口下去,咬得面目全非。
冷冷看了他一眼,和衣和他躺在一处的敖丰转了头:“桃核被你啃下去了。”
皱眉看了看手里的桃,果然。干脆地把剩下的核一口扔进了嘴巴“喀蹦”着吞了下去,孙悟空盯住了他:“你总算说话了。”
默默望着头顶雕着龙纹的房梁,敖丰薄薄的唇又闭上了。
“敖丰,自从篱死了以后,你这是第一次和我说话。”身边的男人自言自语着。
冷不防听见篱的名字,敖丰忽然翻过了身,将脸埋在了被中。身后的人微微叹了口气,慢慢地将他的脸强行着扳了过来,细细看着他狼狈不堪的红红眼圈,声音低得温柔:“小蛇儿,不要再想他了。……你总不能这么难过一辈子。”
“你不明白。……”敖丰怔怔望着他:“篱表弟他从小就没人疼,现在又那么悄无声息地死了。……我就是气恨不过,他那么好那么无害,为什么死的不是别人,是他?”
“也不是悄无声息啊。”孙悟空叹道:“你大哥二哥被如来收了罚做两条黑蛇,贬往仙风池镇守水源了。那杨戬……也为了救你表弟剖心自戕,天界也算被这事震惊地大乱了一场。”
“不要跟我提那个三只眼。”敖丰冷冷从牙缝里吐出一句:“我永远不想听到他的名字。”
“说起来,他也不算无情无意吧。”孙悟空愣愣的道:“只是事情到了那份上,却再补救不来了。”
“我不管!我只知道篱若不是遇见他,绝死不了!”敖丰恶狠狠瞪着他,眼中的血丝更红:“篱那么对他,他却是怎么折磨他的?!……哼,剥鳞、强暴,在你们这些混蛋眼里,这都不算无情无意?”
“什么叫我们这些混蛋?”孙悟空翻身坐了起来,声音大了。
“你敢说你没象那混蛋一样剥过我的鳞?”敖丰怒视着他,一脚踢了过去。
伸手疾抓住那横飞过来的脚,孙悟空眼中怒火上升了:“那事你就是准备记一辈子,对不对?”
“我要记十辈子一百辈子!”敖丰咬牙切齿:“别以为你对我好个一时半刻的,我就蒙了心了。你还不是和那三只眼一样的混球!”
死盯着他,孙悟空的呼吸粗重了:“你要实在气不过就剁我一刀,象个娘们一样老提那事戳我心,又算什么?!”
……象个娘们?敖丰心里一阵油炸似的煎熬,冷冷吐出了一个字:“滚。”
忽然猛地劈手摔开他的足踝,那高大暴躁的男人转身就往外走:“这龙宫,以后你八抬大轿请我,我还不来了呢!”
死死盯着那背影消失在门外,敖丰心里绞着:那个混蛋就那么走了,连头都不回。也对,这么不眠不休地陪了自己几天,也是他耐心的尽头了。
慢慢翻身将脸重埋进了被中,他忽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三十)
可为什么自己的心疼得这么厉害,是因为先爱的,就注定先输么?……就象篱一样?
不知这么木然地在被子中憋了多久,他终于缓缓地将头伸了出来,睁开了红红的眼。
在眼前无限放大的,是那张晃悠了几百年的熟悉的脸,依然张扬依然骄纵,却带着他不熟悉的担忧和忧愁。
没有防备,敖丰忽然有点被撞破心事的恼羞成怒:“回来干什么?我可找不到八抬大轿请你。”
“小蛇儿……”孙悟空的声音透着点古怪:“我刚才气冲冲地出门,在海里遇见杨戬了。……”
“遇见那个混蛋关我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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