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拉听李斯特口中说出财务VP柯必得的绰号“老葛”二字,不由笑出声来道:“您也管柯必得叫‘老葛’?”
李斯特也笑道:“有人告诉我的呀。谁知道你们背后给我起啥绰号。”
拉拉连连摆手道:“我发誓,没有给您起绰号!”
李斯特感慨说:“哎,还好王伟他们两位销售总监没有像Tony这样,不然何好德可够头大的了,老板不好当呀。”
拉拉听李斯特提起王伟,有些心虚。她一直疑心,那天晚上李斯特是否看见她在王伟车上。但李斯特在她面前谈到王伟时都很自然,该说坏话说坏话,该说好话说好话,不像试探她的样子。
何好德不肯出面和Tony林谈,让李斯特去搞定。李斯特只得独自上阵。
谈了半天,Tony林就是不让步。他说:“李斯特,我的人员今年都调整到位了,保证年内不再提升谁了,这样也不需要预留这块预算,这事儿我心里有数。”
李斯特说:“万一中间走人,我们再招的人比原来的人工资高出一截呢?”
Tony林坚持说:“我的二线经理不大会有人员变动。退一步说,中间真有人走,我再招的时候不用贵的人不就得了吗?再说了,我的部门向来重视后备人才培养,这您最清楚,凡是重要点的级别我都有后备梯队,出现空缺,我可以内部提升呀——别说人力成本攀升,真有人走,这成本八成还能下降点呢。”
李斯特只得换了个话题说:“按照员工的绩效考评得分,公司对每个档次的得分都规定了加薪幅度的范围。你南区和中区的团队,不少员工这次钱加得太少了,北区和西区又有些员工加得太多,特别是北区。”
Tony林随口道:“虽然有的大区,我这次给的预算少了点,可我能在内部摆平就行了嘛。李斯特,保证不给您添乱。我这也是看着明年主要的产出会在哪里来分配加薪预算的,要人多干活,还不得多给人加点钱呀,我总要保证重点区域嘛。这和公司付薪原则中的pay for performance(按业绩表现付酬)是一致的呀。”
李斯特横说竖说都没用,最后只得胡乱依了Tony林,把难题交到何好德那里。何好德、柯必得、李斯特三个心里都不痛快,尤其是何好德,又不好发作。
拉拉看在眼里,私下和王伟说:“Tony怎么有点当年的销售总监彼得章的味道?他可别忘了彼得章是怎么被何好德突然炒掉的呀!”
王伟笑道:“不至于吧,沟通可是他的强项。做销售嘛,总得进攻性强点,不然怎么做好生意?不给手下人好处,谁给你卖命!这点我特理解他。”
再说李斯特看何好德最后居然对Tony林的加薪方案妥协了,自己赌气索性也给拉拉和王宏猛加了一通薪水,理由是今年本部门经理岗位有两个空缺,在岗的两位经理特别辛苦,一个人要干两个人的活。特别是拉拉,李斯特看了王宏交给他的年度薪资分析报告,拉拉的年薪离当年欧美企业在华经理的平均年薪23万,还差了一大截,他索性给拉拉猛加了一笔,把本部门的特别调整预算用得干干净净。由于加薪幅度太大,按公司规矩,这么特别的调整要报给何好德和柯必得批,两人都没说什么,照批了。
拉拉经过这一加,年薪就到了23万,她高兴坏了,和李斯特热烈拥抱了一通,李斯特也亲切得体地和拉拉互贴脸颊。
这年,拉拉正好满30岁。
拉拉走出首都机场到站出口,有人拍了一下她肩膀,她回头一看,是王伟,手上搭着件大衣站在她身后。
拉拉诧异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王伟接过她的手拉行李箱说:“我是北京人呀,我出现在这儿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拉拉跟在后面笑道:“哎,我来吧,小心叫你手下瞧见,我让他们的老板帮我拉包,该怪我不懂事儿了。”
王伟边走边说:“那没办法,谁让他们摊上这么个老板,上赶着要给你拉包呀。”
拉拉追问说:“别告诉我你是来接我的。”
王伟说:“行,我不是来接你的,我是瞎逛碰巧撞上你了。”
拉拉拉住他说:“哎,你到底为啥在这儿?”
王伟笑道:“你不是说过,机场最容易碰上同事吗,还拉拉扯扯的。”
拉拉只得放手道:“行,你自己在这儿玩儿吧。我要回公司了。”
王伟说:“哟,还真生气了?我就是特意来接你的,你不让人说真话,我按你的意思说假话还不行呀?”
拉拉这才笑眯眯地说:“你怎么知道我的航班?跟个特务似的。”
王伟说:“你瞧你,戴着个大墨镜,你才像个女特务呢。”
拉拉自夸道:“有我这么漂亮的女特务吗?”
王伟端详了一下她的墨镜称赞道:“哎,你别说,这墨镜特适合你,酷。”
拉拉洋洋得意地说:“我本来就酷,关墨镜啥事儿!”
两人上了一辆“红旗”,拉拉松开盘住头发的发卡,染成栗色的长发瀑布般垂到她的背上。
王伟衷心地夸奖道:“这头发颜色不错,适合你。你最近越来越神气了。”
拉拉刚想开口,王伟马上竖起手来道:“我说错了,不是最近,而是向来。”
拉拉笑眯眯地说:“行呀,夸我好,我就爱听。你到底干啥来北京呀?你知道我很好奇的。”
王伟说:“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吧,我休假一周。”
拉拉说:“我可是出差一周。”
王伟得意地说:“知道,要不我怎么拣这时候来北京休假呀。”
拉拉警惕地用手冲王伟比了个手枪的动作:“哎,你休假别扯上我啊。”
王伟说:“刚才你还说夸你好你就爱听,我这不是在拐着弯儿的夸你嘛?”
拉拉不说话了,转头看着窗外。这是个冬季里难得的好天,清冽的空气中,北京的天又高又蓝。车上了机场高速,杨林大道的两旁,杨树们树干笔挺,树枝也不似南方的树枝那样婆娑,一律直挺地向上,树干在冬日的阳光下反着光。
王伟问道:“你先到酒店check in(登记入住)吧?”
拉拉解释说:“研发部有一个同事在北京搞项目,他们部门给她在广渠门外一个国际公寓租了个单元,听说不错,楼上楼下的。她这周正好到外地开会去了,公寓那儿空着,她让我去住。”
王伟说:“你老住酒店,换换口味也不错。”
拉拉说:“就是,还能每天给李斯特省下700元住酒店的费用。”
这一周,王伟等拉拉下了班就带着她到处吃到处逛。拉拉以前没趁冬天在北京待过那么长时间,天冷闹得她老憋不住尿,一上街就嚷着要上厕所,搞得王伟到处给她找厕所。往往她都上了三回厕所了,王伟一次也不去。拉拉纳闷地说:“你喝的水都到哪里去了?”
一连吃了两天涮羊肉,拉拉听人说东单大街那儿有家粤菜大排档叫“日昌”,地方简陋,菜式却很地道。拉拉很感兴趣,王伟就陪她去找。到了一看,地方果然简陋,遮寒的塑料帘子垂在门前,水泥地面,粗糙的桌椅,客人很多,有点闹。拉拉兴致勃勃地拉着王伟,沿简陋的楼梯上了二楼,尽量找了个少人抽烟的小间坐下。
拉拉听人说,这儿有用大茶缸装的奶茶卖,味道特香醇,就给王伟点了一份。她很想看看王伟喝了这么一大茶缸奶茶后,到底会不会跑厕所。
王伟不知是计,问拉拉为什么不喝。
拉拉胡编道:“这个特别适合男客喝。”
王伟听了感到奇怪,闻了闻,还是没有喝。
拉拉继续怂恿着说:“你试一次就知道好了。”
王伟说:“行,吃粤菜,听你的。”
等店家把奶茶端上来,王伟一看就笑了:“这是茶缸吗?怎么看着像个盆呀?这让我怎么喝得下?”
拉拉要挟道:“我给点的,你不喝?”
王伟做舍生饲虎状道:“喝,我不吃别的,也要把这缸子奶茶都喝了。”
一面喝了一大口。
拉拉探头探脑地看着茶缸子问他香不香。
王伟怂恿道:“你尝一口试试?挺不错的。”
他把热腾腾的茶缸端到拉拉嘴边,一股奶茶的醇香扑鼻而来,拉拉忍不住就着王伟手里尝了一口。
王伟问她:“好喝吧?”
拉拉连连点头,赞道:“我这辈子就没喝过这个味道的奶茶,是掺了啥酒吧?”
王伟说:“咱俩分喝这一缸好了。你喝这一头,我喝那一头,不用让他们再拿杯子了。”
拉拉像小孩一样不断就着王伟手里的茶缸子喝着,结果王伟喝了三分之二强,拉拉喝了三分之一弱。
拉拉酒足饭饱,脸色红润,兴致勃勃地给王伟讲起笑话来:“从前有一个南方旅游团去内蒙古玩儿,吃饭时,大家坐成一圈,每人面前放着个大碗,里面装满烈酒。进来一个牧民,用蒙语豪气冲天地嚷了一段话,把面前的一大碗烈酒一饮而尽,然后唰地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腰刀,猛地把面前的大碗一劈两半,又高叫了几句。这时候,导游就开始翻译了,他说,牧民兄弟说了,按当地习俗,大家都要把面前这碗酒给一口干了,否则就是看不起他,就要像那只碗一样被劈成两半!导游说到这儿,大家慌忙全都把酒一口气干了,喝得一个比一个快,都怕被那刀劈成两半。其实导游还没说完呢,原来他后面还有话——不过,牧民兄弟又说啦,他知道大家都是南方来的,不善饮,只要喝一口表示个意思就可以啦——等他说完一看,已经倒了一大片啦!”
拉拉本来是负责说笑话的,也不管王伟觉得好笑不好笑,自己先笑成一团。王伟光看她那个傻样,就乐了,哪里还顾得上去笑笑话里的内容。
简陋而热闹的气氛中,百姓过日子的踏实劲悄悄温暖着他们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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