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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真棒!我的加布里埃,响些再响些!”—— “嘿!你们
两只麻雀,在上面干什么来的?我没有看见你们发出一丁点
儿声响。”——“那些铜嘴在该歌唱时却像在打呵欠,这是怎
么一回事呀?得啦,好好干活吧!这是圣母领报节,阳光真
好,也该有好听的钟乐才行。”“可怜的吉约姆!瞧你上气不
接下气的,我的胖墩!”
他全神贯注,正忙于激励那几个大钟,这六个大钟遂一
个比一个起劲地跳跃着,摇摆着它们光亮的臀部,就好像几
头套在一起的西班牙骡子,不时在骡夫吆喝声的驱策下,喧
闹着狂奔。
钟楼笔直的墙壁,在一定高度上被一片片宽大的石板瓦
遮掩着。忽然,卡齐莫多无意间从石板瓦中间向下望去,看
见一个打扮奇异的少女来到广场上,她停了下来,把一条毯
子铺在地上,一只小山羊随即走过来站在毯子上,四周立刻
围拢来一群观众。这一看呀,卡齐莫多顿时思绪变了,满腔
对音乐的热情霍然凝固了,好像熔化的树脂被风一吹,一下
子冻结起来似的。他停住了,扭身背向那些钟,在石板瓦遮
檐后面蹲了下来,目不转睛地凝望着那个跳舞的姑娘,目光
迷惘、深情、温柔,就是曾经使副主教惊讶过一次的那种目
光。这当儿,那几口被遗忘的大钟顷刻都一齐哑然无声,叫
那班爱听钟乐的人大失所望,他们本来站在钱币兑换所桥上,
诚心诚意地聆听着圣母院群钟齐鸣,这时只好怏怏走了,就
像一条狗,人家给它看的是一根骨头,扔给它的却是一块石
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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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命 运
①
凑巧就在这同一个三月里的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我想
就是二十九日那个礼拜六,圣厄斯塔舍纪念日,我们年青的
学子朋友磨坊的约翰·弗罗洛起床穿衣时,发觉他裤子口袋
里的钱包没有半点钱币的响声了。遂把钱包从裤腰小口袋里
掏出来,说道:“可怜的钱包!怎么!连一文钱也没有啦!掷
骰子、喝啤酒、玩女人,多么残酷地把你掏得精光!瞧你现
在成了啥样子,空瘪瘪,皱巴巴,软塌塌!活像一个悍妇的
乳房!西塞罗老爷,塞内加老爷,你们那些皱缩的书丢得满
地都是,我倒向你们讨教讨教,尽管我比钱币兑换所的总监
或比兑换所桥上的犹太人,更明白一枚刻有王冠的金埃居值
三十五乘十一个二十五索尔零八德尼埃巴黎币,一枚刻有新
月的埃居值三十六乘十一个二十六索尔零六德尼埃图尔币,
要是我身上连去压双六的一个小钱都没有,那懂得再多又有
什么用!啊!西塞罗执政官呀!这种灾难并不是可以凭婉转
的说法,用‘怎样’和‘但是’ ②
就能摆脱的!”
他愁眉苦脸地穿上衣服。当他系结鞋带时,突然灵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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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② 原文为拉丁文。
原文此词是希腊文。
动,计上心来。但他先是把想法抛开了,可是它又回来,弄
得把背心都穿反了,显然他头脑里正在展开激烈的思想斗争。
末了,把帽子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嚷道:“算了!管它那么多
呢!我找哥哥去。这可能送上门去挨一顿训斥,我却可以捞
到一个埃居。”
主意已定,遂匆匆忙忙穿上那件缀皮上衣,捡起帽子,大
有豁出一条命的架势,走出门去了。
他顺着竖琴街向老城走去。经过小号角街时,只见那些
令人赞叹不绝的烤肉叉在不停转动,香气扑鼻,把他闻得嗅
觉器官直痒痒的,于是向那家庞大的烧烤店爱慕地看了一眼。
正是这家烧烤店,曾有一天使方济各会的修士卡拉塔吉罗纳
好不容易发出一句感人的赞词:“的确,这烧烤店真了不
起!” ①
可是约翰没有分文可买早点,遂长叹了一声,一头钻
进了小堡的城门洞,小堡是进入老城的咽喉,由几座庞大的
塔楼组成巨大的双梅花形。
他甚至来不及按照当时的习俗,走过时要向佩里内·勒
克莱克那可耻的雕像扔一块石头。这个人在查理六世时拱手
把巴黎交给了英国人,由于这一罪行,他模拟像的面孔被石
头砸得稀巴烂,涂满污泥,在竖琴街和比西街交角处赎罪三
百年了,好像被钉在永恒的耻辱柱上一样。
穿过了小桥,大步流星走过了新圣日芮维埃芙街,磨坊
的约翰来到了圣母院门前。他又踌躇起来了,绕着灰大人的
塑像磨蹭了一会儿,焦急不安地连连说道:“训斥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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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原文为意大利文。
埃居却就玄乎了!”
刚好有个听差从修道院走出来,他拦住问道:“若札的副
主教大人在哪儿?”
“我想他在钟楼上他那间密室里。”听差应道。“不过,我
劝您别去打扰他,除非您是教皇,或是国王陛下那样了不起
的人物差派来的。”
约翰一听,高兴得拍了一下手,说:“活见鬼!这可是难
逢的良机,可以看一下那间赫赫有名的巫窟!”
这么一想,主意已定,毅然决然闯入那道小黑门,沿着
通往钟楼顶层的圣吉尔螺旋楼梯向上爬,同时自言自语:“就
要看到啦!圣母娘娘呀!这间小室,我这尊敬的哥哥视若家
珍,把它隐藏起来,想必是挺奇怪的玩意儿!据说他在密室
里生火做地狱般的饭菜,用烈火燃煮点金石。上帝呀!在我
眼里,点金点的只不过是块石子,我才不在乎呢!与其要世
界上最大的点金石,我倒宁可在他炉灶上能找到一盘复活节
的猪油炒鸡蛋!”
爬到了柱廊,他停下来喘了一口气,连连“见鬼”,用几
百万辆车子来装都装不完,把那走不到尽头的楼梯骂得狗血
喷头,随后从北钟楼那道如今禁止公众通行的小门继续往上
走。走过钟笼不一会儿,面前是一根从侧面加固的小柱子和
一扇低矮的尖拱小门,迎面是一孔开在螺旋楼梯内壁的枪眼,
它正好可以监视门上那把偌大的铁锁和那道坚固的铁框。今
天谁要是好奇,想去看一看这道小门,可以从那些刻在乌黑
墙壁上的白字辨认出来:“我崇敬科拉利。一八二九。于仁题。”
“题”这个字是原文所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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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唷!”学子说。“大概就是这里了。”
钥匙就插在锁孔里,门虚掩着。他蹑手蹑脚把门轻轻推
开,从门缝里伸进头去。
那位被称做绘画大师中莎士比亚的伦勃朗,看官不会没
有翻阅过他那精美的画册吧!在许许多多奇妙的画中,特别
有一幅铜版腐蚀画,据猜测,画的是博学多才的浮士德,叫
人看了不由得赞叹不已。画面上是一间阴暗的小室,当中有
一张桌子,桌上摆满许多丑陋不堪的东西,诸如骷髅啦,地
球仪啦,蒸馏瓶啦,罗盘啦,象形文字的牛皮纸啦。那位学
者站在桌前,身穿肥大的长袍,头戴毛皮帽子,帽子直扣到
眉毛处。只能看见他上半身。他从宽大的安乐椅上半抬起身
子,两只紧握着的拳头撑在桌子上,好奇而又惊恐地注视着
一个由神奇字母组成的巨大光圈,这光圈在屋底的墙上,如
同太阳的光谱在阴暗的房间里,闪耀着光芒。这个魔幻的太
阳看起来好像在颤抖,并用其神秘的光辉照耀着那间幽暗的
密室。这真吓人,也真美丽。
却说约翰放大胆子把脑袋伸进那道门缝,映入其眼帘的
景象恰与浮士德的密室十分相似,也是一间阴沉沉、几乎没
有一点亮光的陋室,也有一把大扶手椅和一张大桌子,若干
罗盘,若干蒸馏瓶,若干吊在天花板上的动物骨骼,一个滚
在地上的地球仪,杂七杂八的药水瓶,里面颤动着金叶片的
短颈大口瓶,放在离奇古怪涂满图像和文字的羊皮纸上的死
人头盖骨,还有一大摞手稿,随随便便让羊皮纸的脆角边完
全翘开来。总而言之,尽是科学的各种各样垃圾,而且在这
堆乌七八糟的东西上面,到处尽是尘灰和蜘蛛网,只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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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闪发光的字母所形成的光圈,也没有那位出神的博学之士,
像兀鹫望着太阳那样,凝视着那烈火熊熊的幻景。
不过,密室并非空无一人。安乐椅上坐着一个男子,俯
身在桌子上。他背朝着约翰,后者只看到他的肩膀和后脑勺,
但用不着费神,一眼便认出这个秃头来,出于本性,这个脑
袋瓜永远一成不变地留着剃光的圆顶,仿佛通过这一种外表
的象征,决意要标明副主教那不可抗拒的神职感召。
约翰就这样认出他哥哥来。不过,门是轻轻推开的,堂
·克洛德丝毫没有觉察到他的到来。好奇心十足的学子便乘
机把这密室不慌不忙地仔细察看了一番。窗洞下,在椅子左
边,有一只大火炉,是他起先没有注意到的。从窗洞口照进
来的日光,得穿过一张圆形的蜘蛛网;它像精巧的花格子窗,
饶有情趣地嵌在尖拱形的窗洞之中;网的正中端坐着那个昆
虫建筑师,一动也不动,就像是抽纱花边轮盘的轴心。火炉
上零乱堆着形形色色的瓶瓶罐罐,粗陶小瓶子,玻璃蒸馏瓶,
装炭的长颈瓶。约翰发现这里连一口锅也没有,不禁唉声叹
气,心想:“这套厨房用具,真是新鲜呀!”
再说,火炉里并没有火,甚至看上去好久没有生过火了。
在那一大堆炼金器皿中间,约翰发现一个玻璃面罩,想必是
副主教炼制某种危险物质时用来防护面孔的。这个面罩丢在
角落里,盖满灰尘,盖板上嵌有铜刻的铭文:呼吸就是希
望。 ①
还有其他许多题铭,按照炼金术士的风尚,大部分都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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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原文为拉丁文。
在墙上,有的是用墨水写的,有的是用金属尖器刻的。而且
字体混杂,有哥特字母,希伯来字母,希腊字母和罗马字母,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