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并不爱我!”
“说我不爱你!”这不幸的可怜孩子叫了起来,同时扑过
去勾住队长的脖子,叫他坐在她身旁。“我不爱你,我的弗比
斯!你胡说些什么?你真坏!占有我吧,把一切都拿去吧!随
你爱怎么就怎么吧!我是你的。护身符算得了什么!我母亲
又算得了什么!既然我爱你,你就是我的母亲!弗比斯,我
心爱的弗比斯,你看见我吗?是我,你就看一看吧。是那个
你不愿嫌弃的小姑娘,她来了,亲自找你来了。我的灵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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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生命,我的肉体,我整个的人,所有的一切全属于你,我
的队长。唉,不结婚!我们不结婚就不结婚,既然你觉得讨
厌。再说,我是什么人,我呀?一个从阴沟里出来的可怜的
女孩子,而你,我的弗比斯,你是侍从贵族。真是想得美!一
个街头跳舞的女子嫁一个军官!我真是发疯了。不,弗比斯,
不,我情愿当你的情妇,你的玩物,供你寻欢作乐,只要你
愿意。我是永远属于你的一个女子,我就是为此而生的。受
糟蹋,遭白眼,被污辱,那算得了什么,只要被你爱!我将
成为世上最自豪最快活的女人。等到我年老珠黄了,弗比斯,
等到我配不上再爱你了,大人请允许我再继续服侍你。让别
的女人给你刺绣绶带,而我—— 你的奴婢,我来照料你,让
我给你擦亮马刺,刷净你的披褂,掸净你的马靴。弗比斯,你
会对我这样怜悯的,是不是?在这以前,那就先占有我吧!瞧,
弗比斯,这一切全属于你了,只要你爱我!我们这些埃及女
人,我们需要的就是这个:空气和爱情!”
她这样说着,双臂勾住军官的脖子,用恳求的目光从下
往上打量着他,泪眼汪汪,却露出美丽的笑容。她那娇嫩的
胸脯磨擦着军官的粗呢上装和粗糙的刺绣。她漂亮的身体半
裸,在军官的膝盖上扭动着。卫队长如痴似醉,把他火热的
嘴唇紧贴在那非洲少女漂亮的肩膀上。少女仰着头,眼神迷
乱,望着天花板,在军官的亲吻下心房突突直跳,全身战栗
不已。
霍然间,她看见弗比斯头顶上方出现另一个脑袋,脸孔
灰白、铁青,不断抽搐,魔鬼般的目光闪闪烁烁。这张面孔
旁边有只手,手执一把匕首。这是教士的脸和手。他原来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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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扑到这里来了。弗比斯无法看见。在这骇人的幽魂鬼影的
恐吓下,少女一下子怔住了,手脚冰凉,叫不出声来,这情
景好比一只鸽子猛抬头,冷不防发现老雕瞪圆着眼,正在窥
视着鸽窝。
她连一声也喊不出来,眼睁睁只见那把匕首往弗比斯身
上猛扎下去,再拔出来,鲜血四溅。“晦气!”队长叫了一声,
倒了下去。
她昏死了过去。
正当他闭起眼睛,正当她心中任何的情感都烟消云散,切
实觉得自己的嘴唇像被火炙了一下似的,那是比刽子手烧红
的烙铁还更烫人的一个亲吻。
等她苏醒过来,只见自己被巡夜的兵卒紧紧围住,人们
正把倒在血泊里的卫队长抬走,教士早已无影无踪了,房间
深处临河的那扇窗户敞开着,人们捡到一件斗篷,猜想这斗
篷是军官的。她听到周围的人在议论:“是个巫婆刺杀了一位
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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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
第 八 卷 一 金币变枯叶
格兰古瓦和整个奇迹宫廷,人人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
整整一个月,谁也不清楚爱斯梅拉达的下落,埃及公爵及其
丐帮的人都忧心忡忡,谁也不知道她那只山羊的下落,格兰
古瓦倍加痛苦。有天晚上,埃及少女失踪了,从此便杳无音
讯,四处寻找如石沉大海,有几个爱捉弄人的捣蛋家伙告诉
格兰古瓦,说那天晚上在圣米歇尔桥附近看见她跟一个军官
走了,不过,这个吉卜赛式的丈夫倒不是个听风就是雨的哲
学家,他曾从亲身的经历中可以断定:护身符和埃及女人这
双重德行结合所产生的贞操,冰清玉洁,坚不可摧;而且他
曾经用数学的方式计算过,这种贞操的二次幂有多大的抗力。
因此他在这方面是绝对放心的。
所以对她这次失踪,他百思不得其解,真是愁肠百结。假
若能消瘦下去的话,他宁愿伤心得形销骨立。可却伤心得把
一切都忘掉了,甚至连他的文学爱好,连他那部大作《论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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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与不规则的修辞法》统统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这部著作,他
打算一有钱就去排印。(因为自从他看到雨格·德·圣维克多
的《论学》一书用万德兰·德·斯皮尔的出名活字版印成之
后,他便一天到晚唠叨着印刷术了。)
一天,他愁眉苦脸,路过图尔内尔刑庭,瞥见司法宫的
一道大门前拥着一小群人。
“什么事?”他看见从司法宫出来一个青年,向他问道。
“不清楚,先生,”那个青年应道。“据说有个女人暗杀了
一个近卫骑兵。这案件似乎牵涉到巫术,连主教和宗教审判
官也都来过问这桩审判,我哥哥是若札的副主教,毕生都干
这种审判的。我想找他说点事,可是人太多,无法见到他,这
真气死我了,我正急着等钱花哩。”
“唉,先生,”格兰古瓦说道,“我倒是很愿意借钱给您,
不过,我的口袋全是破洞,当然并不是被金币戳破的罗。”
他不敢告诉年轻人,说自己认识他那个当副主教的哥哥。
自从那次在教堂里谈话之后,他再没有去找过副主教,一想
到这种粗心大意,便怪不好意思的。
学子径自走了。格兰古瓦跟着人群,沿着通向大厅的阶
梯拾级而上。他认为世间没有比观看审理刑事案件更能消愁
解闷的了,因为法官通常都是愚不可及,叫人看了挺开心的。
他混在群众当中,大家往前走着,你碰我,我碰你,悄然无
声。司法宫里有条弯弯曲曲的阴暗长廊,宛如这座古老建筑
物的肠管,顺着长廊缓慢而索然无味地走了好一阵子之后,好
不容易到了开向大厅的一道矮门旁边,格兰古瓦个子高大,从
乱哄哄的人群那好似波涛汹涌的头顶上望过去,可以扫视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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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大厅。
大厅宽阔而阴暗,因而看上去显得更宽大。白日将尽,尖
拱形的长窗上只透进来一线苍白的夕照,还没有照到拱顶上
就已经消失了。拱顶是由雕镂镌刻的木架组成的巨大网络,上
面千百个雕像仿佛隐隐约约在黑暗中动来动去。这里那里,几
张桌子上已经摆着几根点燃的蜡烛。照着正埋头在卷宗废纸
堆中的书记官们的脑袋瓜。大厅的前部被群众占据了,左右
两侧有些身穿袍子的男人坐在桌前;大厅深处台子上坐着许
多审判官,最后一排的隐没在黑暗中;他们的脸孔一张张纹
丝不动,阴森可怕,四周墙壁上装饰着无数百合花图案。还
可以隐约看见法官们头顶上方挂着一个巨大的耶稣像;到处
是长矛和戟,映着烛光,其尖端好似火花闪闪烁烁。
“先生,那边坐着的那些人,个个活像开主教会议的主教
一般,到底是些什么人呀?”格兰古瓦向旁边的一个人打听道。
“先生,”旁边的那个人应道。“右边是大法庭的审判官,
左边的审问推事;教士大人们穿黑袍,法官老爷们穿红袍。”
“那边,他们上首,那个满头大汗的红脸大胖子是什么
人?”格兰古瓦问道。
“是庭长先生。”
“还有他背后的那群绵羊呢?”格兰古瓦继续问道。我们
已经说过,他是不喜欢法官的,这也许是因为他的剧作在司
法宫上演遭受挫折后一直对司法宫怀恨在心的缘故吧。
“那是王宫审查官老爷们。”
“他前面那头野猪呢?”
“那是大理院刑庭的书记官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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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右边那头鳄鱼呢?”
“王上特别状师菲利浦·勒利埃老爷。”
“左边那只大黑猫呢?”
“雅克·夏尔莫吕老爷,王上宗教法庭检察官,以及宗教
法庭的审判官们。”
“喂,先生,”格兰古瓦说道。“所有这些好汉究竟在干什
么?”
“审判呗。”
“审判谁?我并没有看到被告呀。”
“是个女人,先生。您是看不到她的,她背朝着我们。而
且被群众挡住了。喏,您看,那边有簇长矛,被告就在那里。”
“这个女人是什么人?您晓得她的名字吗?”格兰古瓦问
道。
“不,先生,我刚到。我只是猜测,这案子准涉及到巫术
魔法,连宗教审判官们都到庭参加审理了。”
“得了吧!”我们的哲学家说道。“我们马上就会看到这帮
身穿法袍的家伙如何吃人肉了。这是老一套,跟以往的把戏
没什么不同。”
“先生,”他身边的那个人说。“难道您不觉得雅克·夏尔
莫吕老爷看起来很和蔼的吗?”
“哼!”格兰古瓦应道:“那种人塌鼻翼、薄嘴皮,他会和
蔼,我才不相信哩。”
说到这里,周围的人喝令这两个喋喋不休的人住口,人
们正在听一个重要证人的证词。
只见大厅中央站着一个老太婆,脸孔被衣服完全遮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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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去就像一堆在行走的破布。她说道:“各位大人,确有其事,
此事就像我是法露黛尔一样真实,住在圣米歇尔桥头四十年
了,按时缴纳地租、土地转移税和贡金,家门对着河上游洗
染匠塔森—卡伊阿尔的房屋。我现在成了可怜的老太婆,从
前可是个俊俏的姑娘。各位大人!前几天,有人对我说:‘法
露黛尔,您晚上纺线可别纺得太迟了,魔鬼就喜欢用它的角
来梳老太婆们纺锤上的纱线呀。那个野僧去年在圣殿那一边
作祟,如今在老城游荡,这是千真万确的。法露黛尔,当心
他来捶您的门呵!’有天晚上,我正在纺线,有人来敲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