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们身边的空间飘荡,最后所有的颜色都退去了,一匹灰绸自天而降, 毒虫蝙蝠
在灰绸的背景上鼓翅肆飞, 燕子仿佛看见自己举着皮鞭的身影镶嵌在这个背景上。
燕子越发悲哀了,美丽的眼睛涌起了一片潮雾。
小雨和丽莎也僵坐着,沉溺于各自的思绪中。
只有那一簇烛光在她们中间不解人事地摇曳闪亮。
梦远书城(my285) 回目录 《失根的树》
陈韵琳
这篇文章写得不错,只是空字太多,亦凡实在没有时间去把它们一一填上,请各
位读者见谅,反正凑合着能看。
( 序 )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那改变他一生的日子。
那年他二十岁。
他突然兴起了要去找田晓慧的念头。他跟自己说,北太酷热了,该去南部
乡间走走。
当然是因为暑期见不著晓慧,份外思念的缘故而他不确知晓慧是否
也是如此的想念他。因为他们是社团认识的朋友,虽谈得来,却还未认真涉及
爱情。
很多人都说田晓慧是个追不得的女孩。但他对自己倒挺有自信。
因此他去了南部乡间,进了陈旧、阴暗而庄严肃穆的大厅。
听闻晓慧出去玩一趟也该回来了,他坐在大厅等待。女进内室唤晓慧的
父亲。
他还记得从大厅向外看,天井被午後阳光照射得耀眼夺目,光明又趁势抢
入大厅,照亮半面屋宇。地面被光与暗切割成二。 大厅陈设简单。家具木质,
漆已斑驳,但外观仍显高雅且洁净整齐。 他在暗处。阴凉。一室沈寂。墙上老
式时钟滴答噪响。
然後晓慧的父亲从内室走出来,坐在亮处。阳光照亮他一身白色的运动服
,与白。他略显福态,面色红润而可亲。
很多年以後,当他偶而提起这一日他与田医生曾面对面坐著谈话,听者多
半不可置信,且以极其羡慕极其钦佩的态度望著他,彷他定有某种高评价才能
得此待遇。 但当时的他完全不明白田医生在湾政坛发展史上的地位,及其受
人礼敬的程度;或许说,他在这方面是尚未启蒙的;因此面对这出身显赫的世家
,他竟是漫无所谓的自负。
他之自负,是因为他深受系上老师喜爱,是多年来难得一见高材中的高材生
。
田医生随和轻的把双手插进裤子口袋,在古朴木椅上斜身坐著。
「你是晓慧班上的同学?」他湾国语腔调很重,话讲得很慢。
「不是,她读政治,但我读的是生化。我们是社团认得的。」
「生化跟医很相近。我们家族有好些人习医。」
晓慧的父亲皮肤黝黑,加以口音重,乡土味浓,叫哲朗联想到的是农人世
家。但他其实是知识份子。哲朗跟这样的人没多大接触,因此对他虽毕恭毕敬,
却不知该如何主动攀谈,只好有问有答的一句句凑和。
「我讲国语速度慢。但我家帮的刚才跟我说,你讲语讲不通。」 哲朗
初扣门是人应的门,她问∶「催啥郎。」 哲朗以国语答∶「田晓慧。」 然
後人叽叽咕咕用语讲了一段,又快又急,直叫哲朗反应不过来。人只好把
他带进大厅,再入内唤晓慧的父亲。
「听是听懂一些儿。但她讲话速度太快了。我在眷村长大,读的又是眷村子
弟小学,没机会学湾话。」
「这不是理由,你终究在湾住了二十年啦!」田医生温和的笑说。
哲朗心底不是很愉快。湾这几年突然蓬勃发展起来的「党外」,选举时
都拿沟通的语言作分裂的工具,上发表政见不用湾话,都要被嘘下。他厌
恶政治。父亲说这些人都是被共产党利用,要分化吞掉湾。「共产党就是这样
。」父亲说。
当时他就没跟父亲提田晓慧的父亲被抓进去关过几回。可能他内心对田晓慧
已萌生爱意,深知田晓慧的家族史是父亲绝不肯接纳的,所以刻意规避著。 而
现在面对著晓慧的父亲,他仍旧想规避这类的话题。
他不经意的皱眉,却与田医生的笑容遇著了。
迎他进门的女端茶上来,一杯给他,一杯放在田医生身边的茶上,田医
生撂开茶盖,啜了一口,放下茶杯,问∶ 「我们晓慧在学校表现怎样?」
「她很有名!」哲朗笑著说∶「很会领导学生运动,有独到的识见、有辩才,顶
出锋头的。」 田医生也笑了起来,是那种对爱女的得意之笑。他的笑与晓慧倒
有几分神似。
「你们同学赞不赞成她所作的一切?」田医生问∶「校方是不赞同的,已约
谈过几次了。你们的看法呢?」
哲朗一下子回答不出来。因为大家对晓慧的看法是很分歧的。一个女孩子
,作著一个突出的运动领袖,又老与校方唱反调,每每言之自成理。。。。;这样的
女孩,叫人怎麽看呢?
当哲朗渐渐喜欢上她之後,连自己都挺纳闷;他好几次问自己究竟是怎麽
回事,却理不出头绪来。
这疑问要到九年後当他再和晓慧碰面,他才恍然大悟得著解答。
他和晓慧其实是很相像的。
但是那时他怎知道呢?他暗暗欣赏著她,却不谙她所关切所怀抱的种种。
晓慧经常表达的知识份子应当走出课业的象牙塔,关心湾的的前途,以及老与
校方对立,在他看来近乎叛逆的见解,他是又陌生又疏离,且不大有兴趣;但有
一次他邀她去实验室观赏他所作的片子,边眉飞色舞的讲解那肉眼不可见的世界
的生动与浩瀚,他便滔滔然不觉时间的飞逝。
很久以後,晓慧才指著老被查禁又重办的一份杂上的专访,说受访人就
是她的父亲。那时他终於明白晓慧的种种是其来有自。
他以为晓慧的父亲该是黑黑壮壮的流氓头子。
哲朗一下子回答不出来。
田医生再撂开茶盖喝茶,那神色,彷是懂了哲朗七八分,而他的沈吟,
便是在思虑该如何处理面前这年轻人。
哲朗突然失去了自信,既慌且乱。
「你有没有想过毕业後作什麽?」
「当兵,然後出国深造。生化这学科,不深造是不行的。」
「深造以後呢?」
「我还没想那麽多。还是得看看那给我发展的机会。」
「所以你的生涯中,只有学问与工作,没有属於你的群众?」
「群众?」哲朗不解。
「我的意思是,你将来若在国外定居,你可能想念家人,可能怀念童年往事
,你却不会有那种属於知识份子的乡愁。」田医生摇头∶「晓慧跟你不一样。我
们家族的人,还没有人能出国定居心中快活的。我们的根在这。」田医生指指
地上∶「晓慧不能离开湾太久,否则她会像离了根的树,除非她清楚在异地的
奋是为了自己的根。」
田医生说话缓慢,字字敲进哲朗心底,哲朗却因这思想过於陌生来不及有回
应。但田医生最後一句话他马上有了反应。
田医生说∶「晓慧不适合你; 你们差异太大。」
「太快下结论了;我们终究还没开始啊!」
「有些事是不需要开始的。」
哲朗不服。他的自信与自尊都受到伤害。但田医生竟一收起初的和蔼可亲,
向他灼灼逼人。
事後他细细回想,不得不怀疑田医生是极有用心的。
「你的根在那?」田医生问∶「这?大陆?还是美国?」
「我没好好想过。」
「现在想呢?根是一种感情,一唤即醒。在那?」
「那那!」他大声回答,被激怒了∶「总之不是这。」
家没有族谱,亲戚只稀落一两人,父亲说,他们迟早是要回大陆去认亲
的,这边是个寄居的地方。那边,又一直只在书本上认识,是片回不去的
土地。
既是这样,是去美国定居,或去法国定居,又有何区别呢?他早已习惯没
有族谱、没有亲戚。
田医生从座位上站起来,手反背身後,面向天井,整个人在阳光反照下成为
一团看不清细部的黑影。
之後,他说了那句九年来一直响在哲朗心底挥之不去,像鸣钟定时敲响他的
话∶「树木无根、叶子不旺, 人无历史、理想不深。。。。。。 去!去那找你的历
史、找你的根啊!」然後他发出一声长叹∶「苦难啊!苦难!」
也不知是田医生的叹息太深重惊醒了他,还是晓慧凑巧於那时回来,而他从
她惊异莫名奇妙的表情中揣知她根本不想念他。。。。。。,他所有的自负自信霎那间
瓦解,他痛恨自己,痛恨到一个程度,觉得自己下在经历一场内心被火焚烧的苦
难。
「苦难啊!苦难!」返回北的一路上,他不停的对自己这麽说。
( 第一章 )
1。
夏威夷的海是极其的蓝且清澈,天色好的时侯,可以在湾看见追逐玩的
海豚。四季如夏,几乎不见风,偶而落雨,以观光为主的岛屿,物价虽高,生
活却挺悠闲,白日不见上班的紧张,反倒充满观光客的好兴致,衣著也随便。
听说很多人是以到夏威夷一为此生心愿;躺在沙滩上慵懒的听风声浪声人
声,享受人间仙境的恍惚感。
但夏威夷来来往往的人潮虽多,却不生根只是过客。
哲朗来夏大转眼已三年。
这日他与同宿舍的维中一道赴海湾观赏落日。霞光染透半边天,又薰染了半
个海面,浪花不停在远处的珊瑚礁上起条条白浪。湾内平静无波,人声笑语从
近海一直绵延过来,复遍满沙滩。又是观光的热季。维中甫从湾探亲回来,时
差才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