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不下程军,携带着巨额钱财回到了长山。
这么一个百万富婆回到了长山,竟无人知晓,倒是绰号“吴鬼”的吴晓飞,探
到了这个消息,而且还知道她和程军的恋情。他马上就嗅出,这个携带百万巨资的
富婆,会给他的团伙带来什么。他机灵地安排了这个场面。
吴晓飞小有才气,在程军团伙中是个师爷的角色。他的长相与香港影视明星周
润发有些相似,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玩世不恭的外表包含着一颗千变万化的大脑。
聪明如“吴鬼”者,不会失去任何一个机会。他抓起酒杯在吴庆兰酒酣耳热的时刻
说道:“兰姐,让我代替老大敬你一杯酒。希望你这次回长山要有所作为,老大的
房地产生意急需你这样的帮手。”吴庆兰听到这话正中下怀。她举起手中的酒杯和
吴晓飞碰了一下说:“一家子,说话算话,明天我给军哥划过去一百万。”
尽管吴庆兰当时舌头都喝硬了,但她说话算话,第二天将一百万的银行存款单
交给程军,让他斟酌使用。凭这一百万,让孟梅目瞪口呆,自然气短。趁此机会,
程军提出让吴庆兰先住程公馆。
孟梅尽管一肚子不高兴,但看在一百万的份上,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吴庆兰终
于下榻程公馆,而且以程总经理的秘书身份,出入茶楼酒肆,露面公开场合,招摇
过市。
二 吴晓飞和吴庆兰是在一个黄昏时刻来到鸭绿江边的,随行的有五辆油槽,
25吨汽油,还有龙组的全部人马。
他们没有贸然行事,而是在江边小城里,先和吴晓飞的朋友崔阿瞒取得了联系。
崔阿瞒三十多岁年纪,浓眉长目,极善言辞。看来,他也是久经江湖。他已在
这座小城的四季春酒店摆好了接风宴席。
吴晓飞知道,崔阿瞒这几年凭着边境上的黑市生意的确大捞了一把。在这边境
小城里也是个袖卷乾坤的人物。
吴晓飞随之从兜里拿出五万元现金,推到崔阿瞒面前说道:“我家大哥早就听
说‘崔老大’的名号,只恨无缘相识。这点钱小意思,无非是给崔老大手下的弟兄
们买杯酒喝。”
看到钱,崔阿瞒心花怒放。但他表面上却谦让一番,他说:“程军大哥的名字
如雷灌耳,早就听到。能为程军大哥办点事是我的荣幸,怎么还如此客气?这钱我
绝不能收。”
吴晓飞又说道:“崔哥恕小弟直言,这钱不是给崔哥一个人的。你手下的弟兄
需要帮忙,边防的路子需要开销,各路神仙的香要烧。这一切都需要靠崔哥你去打
点。这点钱还不是应该的吗?”
“好!兄弟将话说到这种分上,我就不客气了。”当即他吩咐一个手下:“小
三,你去通知边检站的尤站长,就说,我今晚12时有货过境,叫他网开一面。”
崔阿瞒又告诉吴晓飞:“今晚12时,你将五辆油槽一律开到江边。我和你一起
去,我保证让你满载而来满载而去。”
枯水季节的鸭绿江细如腰带,映着满天星斗。吴晓飞五辆汽车发动机的轰鸣,
压过了江中流水。崔阿瞒手下的小三向江对岸按亮了手电。三下灯光闪过,对岸也
亮起了三下手电的闪光。这是崔阿瞒预定的信号,说明接货人已经到了。
小三从乱石堆里找出一根油管,这是预先设好的。他将这根油管接到吴晓飞带
来的油槽上,又向对岸按亮了手电。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通知油槽司机开始泵油。
天亮之前,吴晓飞指挥龙组和他的油槽车队完成了他预想的任务。崔阿瞒又给
他们准备好了五车紫铜,当然都是越境的私货。验货后,吴庆兰非常满意,兴高采
烈地和吴晓飞一起立刻起程回长山。
简直是一支浩浩荡荡的车队,直达长山两公里处。忽然,第一辆车的司机清楚
地看到前方路口出现了警察,一支全副武装的警察队伍。站在这支队伍前面的是一
个肩宽腰阔、魁梧健壮的中年警官,他是长山市公安局治安大队副大队长赵明石。
一大早,他就接到举报,有人倒卖废旧钢铁,中午时分将有10辆卡车通过长山。
看到站在路中如铁塔般的赵明石,无奈的吴庆兰只得跳下卡车,走到赵明石的
面前,将崔阿瞒为他们准备好的一张海关报关单递上。
赵明石看了一番吴庆兰递过的海关报关单,没有看出什么东西。他说道:“我
们需要的是你经营废旧金属的手续。如果没有,这五车废铜,我们要全部扣留。”
吴晓飞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车近长山竟栽了这么大个跟头。他怒火冲天地要响
了程公馆的电话,那边传来程军的声音却非常地轻松:“货交给姓赵的,你们回来
就是。”
程军到底手眼通天,装着紫铜的卡车,驶进公安局不到十小时,就得到了放行
通知。
黄金书屋
寒水村来的棋手
作者:木剑客
离乡的一夜。
窗外,黄昏已到达了武林镇,晚霞中蝙蝠在飞,蜻蜓在飞。袁安不禁放下手
中黑色的棋子,慢慢由桌子上抬起了颇显少年而老成的脸。
母亲在厨房中忙碌着,房间里弥漫了烧糖醋鱼甜蜜而又酸楚的香气,这香气
赋予了家庭实在的意义,令人觉得舒适、平安。很快汤盆与菜碟便聚集在餐桌上,
丰盛的晚宴与母亲沉默郑重的脸色,反而令袁安觉得神伤,这是他在武林镇的最
后一夜了。
她紧闭的嘴角咀嚼着,挑剔着饭粒中的砂石与青鱼的刺,正像她做过的每一
件事一样一丝不苟,充满了规则与意义。她在准备着离别的话,在头脑深处将它
们一行行敲打好,交给心绪黯然的儿子。
他们在这荒草与密林掩映的山间小镇已生活了二十余年,她携着襁褓中的袁
安来到这里,她把袁安教育成了一个棋手,这是她在孤寂的武林镇准备好的利箭,
现在是将它向陌生的世界射出去的时候了。
“我不想到外地去,我要在武林镇上生活,您可以托媒人向铁匠铺老板刘兴
的女儿秀秀提亲,我们会生养许多儿女,侍奉您直至去世,我觉得这样生活下去
是很好的。”袁安道。
“我到武林镇的第一天就知道,你只是暂时住在这里,你是一个棋手,你必
须接替你父亲,做棋盘上的王,如果你不能在棋盘上击败谢非烟,你的存在又有
何意义可言。”母亲道。在袁安的少年时代,除了父亲袁休,谢非烟是母亲提及
最多的人了,他是他生活的终点,是一道悬崖。
争论是没有意义的,这是一条咒语。袁安就是因为这条咒语来到这个世界上
的。在业已消逝的沉闷而孤寂的二十余年里,母亲教他下棋,下棋,下棋,先是
母子对弈,后来母亲已无法担当他的对手,他便被埋进父亲的遗著中,像被逼进
了一条幽深的迷宫般的小巷。在那里,袁休与谢非烟不停地交手,倾尽他们的心
血与智慧,像两匹争夺王位的雄狮子。时而是闲庭漫步的逍遥,时而是令人窒息
的绝望。这条迷宫般的小巷没有出路,因为袁休在棋盘边的溘然长逝让他没有了
终局的机会。
月光由窗外照进来,筛下满房皂角树的光影。“武林镇的月夜是永居不移的
月夜,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我将和它失去联系,像婴孩们被剪掉了与母亲相
连的脐。”有一会,袁安想到了铁匠的女儿秀秀,那姑娘健康、朴实、漂亮,他
们完全可以与镇上其他的年轻人一样结成平凡而普通的夫妻,吵架,打牌,生养
一堆孩子,但这种可能性已被母亲隔断了。“我是否应向她告别呢?其实也没有
必要,我现在唯一能肯定的一件事就是再也不会返回武林镇,我命定是要被流放
在外的。”
母亲进来了,坐在袁安的床上。袁安闭着眼睛,想道:“她像一道冰冷的霜
映在我心上,我爱她吗?我不知道,人不得不爱自己的母亲,也不得不和她分离,
她时而像一条不停地挥舞的鞭子,时而又如同一场洒入麦田的雨水。”
黑暗中他感到母亲的手在他的脸上摸索,轻缓得让人透不过气来,他觉得在
他的生活中,母亲依然意味着一切。
寒水村的战乱。
离开武林镇后,袁安发现他对世界所知甚少,原先他指望世界会网罗在母亲
的训诫和破旧的书籍中,这实在是场妄想。此刻国事动荡,国家正陷入一场战乱
中,新的造反者的力量业已壮大,他们推翻旧的君王的战争如火如荼。袁安经过
了一些村镇,发现几乎每一个村镇的居民都被分成了新和旧势不两立的两派,忙
着制造武器,互相杀戮。
烈日高照,袁安骑着他黑色的毛驴来到了寒水村,在村寨前停下了脚步。这
头顽劣的畜生因为在炙热的天气里走了太远的路,气喘吁吁,热汗淋漓,在土地
庙前刨着蹄子,发泄对主人的满腔愤恨。
村舍中的旅馆大门虚掩着,苍蝇与牛虻在酒气熏天的门房中飞舞,旅馆的主
人正光着上身,在照壁后的一张竹床上昏睡。袁安敲了半天的门,才将他由好梦
中吵醒。
“好多天都没有旅客了,我正准备把旅馆改成医院,开医院眼下倒是发财的
行当,我们村在战斗里受伤的村民往往是因得不到治疗而自杀的。如果有医生接
受他们,让他们倾家荡产都是愿意的。
旅馆老板扣上他的黑色礼帽,狐疑地看着袁安:“你很像一个游方郎中你背
上鼓鼓囊囊的都是药材吧,年轻人,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好的运气,挑中这么好
的职业的,如果你愿意,我们倒是可以合作一番,你知道,我有很多的空房间,
挤得下全村的人。”
袁安说:“我不是医生,我是棋手,我背的是棋子、棋盘和棋谱。”
旅馆老板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