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7 、「白天·看守所·田鼠」
有只蟑螂企图从墙角爬出铁栅栏。一个狗熊相的混蛋伸出比栏杆还粗的手指,
将它碾死在灰暗的灯光下。我沉默了半晌才过去,给了那家伙一脚。顿时,几个
人从暗处蹿起,用散发着尿臊味的被子捂住我的头。接着对我拳打脚踢。妈的,
几个人打我一个,还下了狠手。“要是被我知道是谁干的,老子出去,非废了你
们。”不过,这次犯的事大,我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机会出去。
加上公园里那次和审讯时的一次,一个晚上我就被人扁了三顿。昨天是几号,
我要记住那天。我喜欢那个倒霉的夜晚。要是有个像我老爸一样粗暴的男人和我
单干,那才过瘾。可惜我爸前几年得心脏病死了。跟我混的小兄弟,各个都像孙
子一样对我俯首帖耳,他们都尝过我的皮带和靴子的味道。我看他们当中迟早有
人会受不了,然后抬起头,挥手给我一记耳光。我等着这一天。我把他们的心思
说出来:“你们有种,现在往这儿给我来一下。”我把脑袋给他们,很失望,几
分钟后,我觉得脖子凉,把脑袋原封不动地收了回来。
要是公园里那男人完蛋了,我就算杀了人。尽管是第一次杀人,我也会被判
得很重。要能永远呆在笼子里,就算走狗屎运了。估计熬过长夜的机会,不会太
多。闭上眼睛,你看到是黑暗还是纯白?要不是现在站不起来,我倒想再和他们
再干一仗,起码还可以提前知道答案。
昨晚,我看到的那个胖子难道是鼹鼠?胖了,牙齿还露在门外。看来那家伙
混得不错。穿得像个公务员。还搞上了女朋友。妞长得水灵,打扮前卫。换以前,
就拉过来使使当然朋友的女人我田鼠一般不会动。除非,鼹鼠不认我这个兄弟。
念中学的日子已十分遥远。鼹鼠不一定还会把我放在心上。他不会再肯替我背黑
锅,让老师和同学误会是他往严厉的英语老师包里放了一把死苍蝇。他还会看得
起我么?这个杀人犯。
让人产生敬畏之情,不是我的目的。靠偷点、抢点银子,混日子过,不是我
的前途。无所事事在永城里晃着,不是我的出路。没有朋友喝酒吹牛,没有女人
暖和半边床的日子,不是人过的。我该干点什么才好?晚上,我收完几笔保护费
后,坐在中山广场的八角凉亭里嗑瓜子,盘算着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你能不能到别处去磕瓜子?”
“我怎么你了?”
一个高大的男人搂着女人问我:“你是不是欠揍。”
“什么?”
“你小子要是不走,我就不客气了。”
“你最好给我闭嘴。”
“妈的!”男人冲了过来。
我往边上一闪,从裤兜掏出水果刀,一按弹簧,照着那人的肚子就是一下。
8 、「下午·公司·拇指」
小鱼的父母今年随她姐姐一家去了加拿大,原本就很大的房子愈加空荡。虽
然路上小鱼提醒我,别在屋子里迷路。真正身处其间,我还是心生迷路时才有的
恐惧和寒意。房间多,且房间结构相似,每间房内又摆放形状一致的长方体玻璃
鱼缸。鱼缸的背后总闪烁着几盏光怪陆离的灯泡。
发觉每间房屋间细小的差别之前,我惊诧:小鱼会从我的眼前突然消失,又
像鱼儿一般从角落探出脑袋。每次,小鱼都告诉我,她发现我忽然不见后,才来
找我。我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切,极力证明自己寸步未行。小鱼微笑道,你已经是
在隔壁看这条鱼,你随着一条鱼从另外一间房间游荡至此。我喃喃自语,我失忆
了……
刚才我往她家打了几个电话。没人在。听筒里传出空洞的长鸣。想必电话铃
声已把屋内许多鱼儿的酣梦惊碎。
快到下班了时间,我还没见到小鱼。有种叫空虚的东西,爬上心头。
我在厕所和办公室间往复。我不断地工作完成自己的份额,去接揽别人的定
量。我疲倦,我不是他们说的:勤劳的拇指。我不想让他们注意我,我喜欢他们
当中的有些人顺理成章地将工作递给我。我不想再花太多的心思承受时间的煎熬。
与其让内心疲惫不堪,还是让身体不断运作、大脑不停地运转。
我不在意别人的忽略,但不能忍受小鱼对我的冷落。
她说过“你现在是我的全部。”
可是那个“现在”成为了过去。
公司里有许多电话找她。小鱼是我所在的服装设计公司的总设计师。这家公
司的存亡在于她的去留。老总跑过来厉声问我:小鱼怎么手机不接,家里电话也
不接,是不是也去加拿大了?
“我怎么知道?”我第一次大声对上司说话。说的是实话,我还是在原地不
安地晃动。我抓起皮包冲出门外。
某些个体的存在,足以代表整体的意义。眼下小鱼作为一个生命,对我而言
意味着全部。
9 、「中午·公园·小鱼」
他和我保持一段距离,依然默默地跟随我,仿佛我未尽的影子。我找把长凳
坐下。侧身看他,他果然低下了头,用眼角偷窥我的举动。背后街市的流动衬托
了他的安静。
我示意他可以坐到我旁边。他为何迟疑?把手插入口袋,又取了出来,他重
复这个动作。当我对他失望时,他走了过来。
我们当中还可以坐下另外一个人。
两人首先制造的是沉默。他不是若有所思地低着头,就是直愣愣地注视前方。
我问自己,为什么和这个人坐在一起,你不是讨厌男人么?
“你为什么每天跟着我?”我终于按捺不住,问他。
“没什么。”
“你没事可干?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跟着我?”
“我有工作。”他指了对面的一幢大楼,“只是上班时间在晚上。”
“所以你白天很闲,跟踪别人,打发时光?”
他认真地看着我:“我虽然需要消耗无聊的时光但我从没跟过别人,除了你?
quot;
“为什么要跟我?”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我跟着你,就能知道是什么驱使我这样做。”
我们再次陷入沉默。这次时间短些。
“昨天这里有人杀人了,你知道么?”他指了下八角凉亭,“就在哪儿。一
个男人把一个男人杀了。”
“为什么杀人?”我望着八角凉亭,它似乎没什么变化。
“我只是看到一个男人把一个男人杀了。杀人的男人没逃走,他拿着刀,等
着警察来抓自己。一个女人直到警察把杀人者带走,才选择以哭泣的方式纪念被
杀的男人。”
“似乎故事很复杂。”我对他的故事不大感兴趣,我取下墨镜,世界顿时光
亮得令我目眩?quot;不过,每天都有人在流泪流血,不仅仅由于争斗。“
在继续沉默前,他突然说:“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我慌不择言:“什么?”。
我想如果我体内有盘棋子,此时一定已被他打翻在地,浑圆的棋子纷纷落地,其
中有几颗高高跃起,有几颗滚进角落。
他问我,我知道他怎么注意到我的?见我不答话,拉起我的手,朝对面的大
楼走去。“这个男人很单纯。”我当时边走边想。拇指的影象在眼前晃动,我努
力甩头,把她置于脑后,包括她昨晚离开我屋子前说的一句话:“男女的爱,终
点只是对方的身体。”说不定,她昨晚相亲时,遇上等候了二十多年的那个男人。
10、「傍晚·小鱼家·拇指」
这两天她似乎忘记了给鱼喂食。当紫色的虾子飘洒在鱼缸上空时,水底的鱼
儿,都升了起来。我的心比水底更为空旷。
进门时,呼唤的一声“小鱼”,此刻还在碰撞屋内的器具。我担心打碎碗,
我已经很小心,但是碗还是碎了,而且一碎就是两只。
我的目光在屋子里游荡。从第一次走进这个屋子那天开始,我就开始了用目
光抚摩它。
小鱼有天被噩梦惊醒。她告诉我,她看到了过去在这个屋子里的场面。
“许多绿衣服蓝衣服的人,闯进屋子。他们挥舞着拳头,高声说着话。这个
屋子一度失去安宁。主人们都聚集最阴暗的屋子里。绿衣服蓝衣服的人走过身边
的时候,带起刺耳的风声。母亲抱住枕头瑟瑟发抖,偷偷抽泣。家里的玻璃瓷器
镜子都在一个晚上被人打碎。地板箱子盒子抽屉都在另外一个晚上被人打开。所
有的男人都被赶到街道上。一个女人在顶楼发出凄厉的喊声。外婆对母亲说,那
是你三妈。是一个比母亲大不了几岁,风韵扰人的女子。母亲后来只见过她一次,
她正沿着街边走,像个鬼,因为没有影子。”
小鱼的母亲离开这座房子的时候,告诉他们几个孩子关于这座房子的记忆的
鳞片。
小鱼说:“母亲曾经翻遍了整座房子,都没找到三外婆的照片。她上飞机前
抱住我说' 我一直想说,孩子,你长得很像你三外婆,尤其你穿着一身黑色的衣
服。但我担心一说,会惊着你。这次,我不知道会不会一上飞机以后就没机会说
了。' 这是我母亲第一巫苫?quot;
据阿姨说,小鱼这户人家是永城很大的一个家族,当年的混乱家族人大多分
散在外。80年代中期,一次小鱼外公过90大寿,联络了许多亲眷。当晚的生日宴
会就包了“状元楼”一个楼层。阿姨同学中有一人是小鱼家的亲戚,告诉阿姨,
她去厨房催菜,看到地上光被切下的鸡头就盛满了三个铅捅。阿姨说:“小鱼的
外公最讨厌见到鸡头。”
我问阿姨:“那个宴席小鱼的三外婆有没有去?”阿姨说?quot;不知道。
但那个女人真的是很漂亮。有一次我见她在街口买早点,长波浪的头发青色的旗
袍玫瑰色的高跟鞋。在以蓝灰绿为主色调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