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济里奥表兄 [葡]埃萨.德.克罗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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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济里奥表兄 [葡]埃萨.德.克罗兹-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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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场记员拍了拍手!他身材细高,活象个唐。吉河德,戴金属边圆眼镜,身子拧得像个起瓶塞螺丝锥,手里挥舞着一张《商报》,吱吱呀呀地叫道:“爱情一幕开始!给我开始这神奇的一幕!”
  ──乐队开始演奏,乐师们的眼睛像一颗颗石榴红宝石一样闪光,脑袋上的长发像乱麻一样蓬起。乐曲节奏缓慢而忧伤,是莱奥波尔迪娜的“法都曲”,一个沙哑而无赖的声音用假嗓子尖声唱起来:
  我看见他高在下午的云端,
  看见他在大海的浪尖,
  不论他多么遥远,
  我都感到他一直在我身边。
  露依莎偎在巴济里奥怀里,巴济里奥用烫人的胳膊搂着她;她浑身瘫软,觉得自己消失了,溶化在像太阳一样热、像蜜一样甜的物质里,享受到一种奇妙的快感;但是,在欢快的呻吟中感到难为情,因为巴济里奥在舞台上不知羞耻地一遍又一遍重复在“天堂”里干的风流事!她怎能同意呢?
  整个剧场欢呼声雷动:“好!再来一遍!再来一遍!”数以千计的头巾在观众席上飘动,像无数白色蝴蝶在漆黑的原野上飞舞;女人们赤裸的胳膊形成一股股潮水,扔来一束束紫罗兰;国王表情悲哀,装模作样地站起来,像扔花束一样扔出了手中的浑天仪;顾问忘乎形骸,为了学习陛下的样子,飞快地把秃顶揭下来扔了出去,痛得尖声嚎叫,叫声中带着自豪。场记员尖声喊:“请诸位感谢,请诸位感谢他们!”她躬身施礼,在马达莱纳街留起的头发垂到舞台上;站在她旁边的巴济里奥眼睛滴溜溜转,看着朝他投过来的雪茄烟,一支支拣起来,像斗牛士一样逗趣,像小丑一样熟练。
  突然,整个剧场一声惊叫:“啊!”接着是一阵焦急而悲哀的沉寂;所有的眼睛──千百双紧张的眼睛──死死盯着布景,上面一个亭子上出现了一张张白脸,把亭子骨架压弯了。她像受到磁铁吸引一样转过身去,看见若热从中走出来,一身孝眼,黑手套,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匕首刃闪着寒光──若热眼睛里的寒光更让人胆战。他走到舞台上,躬身施礼,以戏谑的口气说:
  “国王陛下,王子先生,总督先生,女士们,先生们──现在看我的了,请注意看我这小小的把戏!”
  他朝露依莎走来,步子很重,踩得舞台摇摇晃晃;像拔草一样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把脑袋往后一扬,以古典方式举起匕首,瞄准她的左胸,晃晃身子,挤挤眼睛,把匕首捅了进去!
  “非常漂亮!”一个声音说,“精彩!”
  原来是巴济里奥神气活现地乘着他的四轮马车走到观众席上。他端坐在车座垫上,帽子放在旁边,外衣上插着一朵玫瑰花,双手漫不经心地拉住不肯安静的英国骏马;他身边坐着个侍从模样的人,身穿教服,原来是耶路撒冷教长──若热抽出染红了的匕首,血滴流到匕首尖上,凝固了,掉下去,发出水晶般的声音,像红玻璃球似地在舞台上乱滚。她奄奄一息,倒在像塞巴斯蒂昂的那棵红木树下。由于土地太硬,树根从下面钻出来,像羽绒椅垫一样柔软;骄阳似火,大树枝叶垂下来,像一顶帐篷把她遮住。树叶上流下一滴滴马德拉葡萄酒,掉到她的嘴唇上!她惊恐地看着鲜红的血从伤口涌出来,在地上流着,这里形成一个血洼,那边像条小河奔泻。她听到观众中有人大叫:
  “作者!作者出来!”
  小埃尔内斯托头发鬈曲,脸色苍白,抽泣着感谢众人;他一边感谢,一边蹦来跳去──为的是不让表姐的血弄脏了他那双油光瓦亮的皮靴……
  她感到要死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说:“喂,怎么样?”──像是若热。他从哪里来?从天上?从观众席上?从走廊里?一个像是箱子掉下的很大的响动把她惊醒了,她坐起来。
  “好,放在那儿吧。”分明是若热的声音。
  她穿着衬衫跳下床。他进来了。两个人久久拥抱着,嘴唇紧紧贴在一起,没有说一句话。屋里的挂钟敲响了7点。
  10
  与他离家前的那天一样,若热和露依莎一点钟才吃完早饭。不过,现在天气已经不再压抑难忍,窗子敞开着。10月的太阳温柔,空气中有了一丝秋意,光线苍白无力。下午,一件件厚外衣告诉人们天气转凉,绿色枝叶开始变黄。
  “太好了,又回到自己的窝里啦!”若热坐在沙发椅上舒展一下身子。
  他给露依莎讲述旅途生活,说他在那儿像个摩尔人似地工作,挣了不少钱。带回的资料是可以作一篇出色的报告;在阿连特茹省那些善良的人们中间交了不少朋友;头顶烈日、在原野奔波、住在客栈的小屋子里的日子总算结束了。现在他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像他临行前那天一样,他慢慢吐着烟,美滋滋地捋着唇髭。为什么把胡子剃了?一见到他,露依莎最吃惊的就是他的胡子没有了。他不无伤感地解释说,天气热,下巴上长了个小疖子……
  “你留着胡子好看!”她说,“留着胡子好看!”
  若热给她带来的礼品是6只中国古瓷盘,上面印着大腹便便的中国官员,釉子绘成的华丽的长袍似乎在蓝色的空中飘动,堪称珍品。
  他是在梅尔托拉一家旧货店发现的。露依莎把盘子摆放在餐具架上作为装饰:她踮着脚,长长的室内长袍垂到后面,浓密的金黄色头发稍微蓬松着披到背上──在着热眼里,她更漂亮,更让人无法抗拒,她那纤细的腰板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吸引着他的双臂。
  “我走前最后一次在这儿吃午饭,是个星期天,记得吗?”
  “记得,”露依莎没有回头,继续小心翼翼地摆放盘子。
  “喂,”若热突然问,“你表兄呢?见过他吗?来看过你吗?”
  盘子从手中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杯子碰撞声。
  “来过。”她停了一会儿又说:“来过几次,呆的时间不长……
  ”
  她弯下腰,打开餐具架的抽屉,开始整理勺子。而后才站起来,转过身。她满脸通红,笑着把手一摆,“好了!”
  她走过去坐到若热的膝盖上。
  “你真好!”她捋着他的唇髭,热切地望着他。今天凌晨投入他的怀抱的时候,她仿佛觉得心完全对他敞开了;突如其来的爱情使她的心潮惬意地翻滚;她想永远这样爱他,伺候他,用力拥抱他,直至他难以忍受,永远这样对他言听计从。无限甜蜜的复杂情感,渗到她的心灵深处。她搂住他的脖子,用近乎淫荡的谄媚语调低声说:
  “你高兴吗?觉得好吗?说呀!”
  她觉得他比任何时候都漂亮,都好;经过这一段分离,她更喜欢他,感到一种新的激情。
  “塞巴斯蒂昂先生来了,”儒莉安娜走过来,笑容满面地对着热说。
  若热猛地跳起来,离开露依莎,朝走廊冲过去,嘴里叫着:
  “让我拥抱你,伙计,快!”
  几天以后的一个上午,若热到政府去了,儒莉安娜走进露依莎的卧室,慢慢地关上门,柔声细气地说:
  “我想和夫人说件事。”
  她开始诉说她住的阁楼还不如地牢,没法再住下去了;又热又臭,有臭虫,憋闷,冬天潮湿,简直活不下去。总之,她想搬到下面来,搬到下面存放大木箱子的房间。
  那个房间一面有窗户,高大宽敞,存放着若热的雨衣、皮箱、旧外套以及祖母时代钉着黄钉子的红色皮箱。
  “夫人,我要是住那儿,就像住在天堂了!”
  “那么……把大箱子放在哪儿呢?”
  “放在阁楼上我的房间。”她笑了笑接着说,“柜子不是人,不会受罪……”
  露依莎有点不知所措:
  “行,我看看吧,跟若热说一下。”
  “我就指望着夫人了。”
  然而,这天下午露依莎刚向若热解释那个“可怜的基督信徒的愿望”他就跳了起来说:
  “什么?搬走大箱子?她疯了!”
  露依莎固执己见,竭力打动他的心,说那是可怜虫来到这个家以后的梦想。说他想象不出、谁也想象不出可怜的女人住的房间是个什么样子!臭气熏天,老鼠在人身上乱爬,房顶已破,经常漏雨;已经好多天了,谁知道哪天就倾倒……
  “上帝!你说的像我祖母讲过的阿尔梅达的地狱一样!那就让她搬吧,尽快搬,亲爱的!……把我那些珍贵的箱子放阁楼上去。”
  得知得到了这个恩惠,儒莉安娜说:
  “啊,夫人,这是给了我一条命啊!但愿上帝会报答你!我身体不好,住在那小盒子里实在受不了……”
  近日来,她抱怨得更厉害了,脸色发黄,嘴唇有点发紫。有时非常悲伤,有时喜怒无常,说什么两只脚从来就没有暖和过。需要调理,需要精心的调理!……
  也就是在两天后,她来到露依莎面前请她“去放大箱子的房间看一看。”她指着腐朽、虫蛀的地板对露依莎说:
  “不能让它这样,夫人,要是不值得换新的,也该铺上席子。如果我有钱,也不会打扰夫人,但是……”
  “好,好啦,我来想办法。”露依莎耐着性子回答。
  她付了席子钱,没有告诉若热。然而,那天上午铺席子的工人们来了,若热惊奇地问露依莎那是怎么回事,“难道走廊里还铺席子?”
  她笑着将双手放在他的肩头上:
  “是可怜的儒莉安娜像乞讨一样,要一条席子,说是地板太破了,她甚至想自己付钱,说从她的月薪里扣除。咳,为了点可笑的小事。”她作了一个同情的手势,“再说,亲爱的,她们也是上帝的人,不是奴隶!”
  “好极了!过不了几天,就会要镜子、铜器了。可是,怎么变化这么大呢?原先你不是见都不想见她吗?”
  “可怜虫!”露依莎说,“我看出了她是个好心的女人。当时我太寂寞,和她接近得多了。我没人说话,她就跟我作伴。甚至在我生病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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