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年,缅国王使来言,百夷屡以兵侵夺其境。明年,缅使复来诉。帝遣行人李
思聪等使缅国及百夷。思伦发闻诏,俯伏谢罪,愿罢兵。适其部长刀干孟叛,思聪听朝
廷威德谕其部众,叛者稍退。思伦发欲倚使者服其下,强留之,以象、马、金宝为赂,
思聪谕却之。归述其山川、人物、风俗、道路之详,为《百夷传纪》以进,帝褒之。初,
平缅俗不好佛。有僧至自云南,善为因果报应之说,伦发信之。又有金齿戍卒逃入其境,
能为火硫、火砲之具,伦发喜其技能,俾系金带,与僧位诸部长上。刀干孟等不服,遂
与其属叛,攻腾冲。伦发率其家走云南,西平侯沐春遣送至京师。帝悯之,命春为征南
将军,何福、徐凯为副将军,率云南、四川诸卫兵往讨刀干孟。并遣伦发归,驻潞江上,
招谕其部众。赐伦发黄金百两、白金百五十两、钞五百锭。又敕春曰:“思伦发穷而归
我,当以兵送还。若至云南,先遣人往谕干孟毋怙终不臣,必归而主。倘不从,则声罪
讨之。”
时干孟既逐伦发,亦惧朝廷加兵,乃遣人诣西平侯请入贡,春以闻。三十一年奏:
“干孟欲假朝廷威以拒忽都,其言入贡,未可信。”帝遣人谕春曰:“远蛮诡诈诚有之,
姑从所请,审度其宜,毋失事机。”春以兵送伦发于金齿,使人谕刀干孟,干孟不从。
遣左军都督何福、瞿能等,将兵五千讨之。逾高良公山,直捣南甸,大破之,杀刀名孟,
斩获甚众。回兵击景罕寨。寨凭高据险,坚守不下,官军粮械俱尽,贼势益张。福使告
急于春,春率五百骑往救,乘夜至潞江,诘旦渡。率骑驰躏,扬尘蔽天。贼不意大军至,
惊惧,遂破之。乘胜击崆峒寨,贼夜溃。干孟遣人乞降,事闻,朝廷以其狡诈,命春俟
变讨之。春寻病卒,干孟竟不降。又命都督何福往讨,未几,擒干孟归,伦发始还平缅,
逾年卒。
永乐元年,思伦发子散朋来朝,贡马。赐绒锦、织金文绮、纱罗并傔从钞有差。二
年遣内官张勤等颁赐麓川。麓川、平缅、木邦、孟养俱遣人来贡,各赐之钞币。时麓川
平缅宣慰使思行发所遣头目刀门赖诉孟养、木邦数侵其地。礼部请以孟养、木邦朝贡使
付法司,正其罪。帝谓蛮众攻夺常事,执一二人罪之,不足以革其俗,且曲直未明,遽
罪其使,失远人心。命西平侯谕之,遣员外郎左缉使八百国,并使赐麓川平缅宣慰冠带、
袭衣。
五年,麓川平缅所隶孟外头目刀发孟来朝,贡象及金器,散朋亦贡马,各赐钞币。
六年,思行发贡马、方物谢,赐金牌、信符。黔国公沐晟言:“麓川、平缅所隶孟外、
陶孟,土官刀发孟之地,为头目刀薛孟侵据,请命思行发谕刀薛孟归侵地。”从之。七
年,行发来贡,遣中官云仙等赍敕,赐金织文绮、纱罗。至麓川,行发失郊迎礼,仙责
之。行发惶惧,九年遣刀门奈来贡谢罪。帝贷之,仍命宴劳其使,并遣赐行发文锦、金
织纟宁丝纱罗。
十一年,行发请以其弟思任发代职,从之。任发遣头目刀弄发贡象六、马百匹及金
银器皿等物谢恩。二十年,任发遣使奉表来贡,并谢侵南甸州罪,遣中官云仙赍赐并敕
戒之。洪熙元年遣内官段忠、徐亮以即位诏谕麓川。宣德元年遣使谕西南夷,赐麓川锦
绮有差,以其勤修职贡也。时麓川、木邦争界,各诉于朝,就令使者谕解之,俾安分毋
侵越。黔国公沐晟奏,麓川所属思陀甸火头曲比为乱,请发兵讨,帝命姑抚之。置麓川
平缅宣慰司所辖大店地驿丞一员,以土人刀捧怯为之,从宣慰刀暗发奏也。
三年,云南三司奏,麓川宣慰使思任发夺南甸州地,请发兵问罪。帝命晟同三司、
巡抚详计以闻。敕任发保境安民,不得侵邻疆,陷恶逆,以滋罪咎。晟以任发侵夺南甸、
腾冲之罪不可宥,请发官军五万及诸土兵讨之。帝以交址、四川方用兵,民劳未息,宜
再行招谕。不得已,其调云南土官军及木邦宣慰诸蛮兵剿之。八年遣内官云仙赍敕至麓
川,赐思任发币物,谕其勿与木邦争地抗杀。
正统元年,免麓川平缅军民宣慰司所欠差发银二千五百两。以任发奏其地为木邦所
侵,百姓希少,无从办纳。部执不可,帝特蠲之。初,洪武间,克平云南,惟百夷部长
思伦发未服,后为头目刀干孟所逐,赴京陈诉。命为宣慰,回居麓川。分其地,设孟养、
木邦、孟定三府,隶云南;设潞江、干崖、大侯、湾甸四长官司,隶金齿。永乐元年升
孟养、木邦为宣慰司。孟养宣慰刀木旦与邻境仇杀而死,缅甸乘机并其地。未几,缅甸
宣慰新加斯又为木邦宣慰所杀。时伦发已死,子行发袭,亦死。次子任发袭为麓川宣慰,
狡狯愈于父兄,差发金银,不以时纳,朝廷稍优容之。会缅甸之危,任发侵有其地,遂
欲尽复其故地,称兵扰边,侵孟定府及湾甸等州,杀掠人民。而南甸知州刀贡罕亦奏麓
川夺其所辖罗卜思庄等二百七十八村。于是晟奏:“思任发连年累侵孟定、南甸、干崖、
腾冲、潞江、金齿等处,自立头目刀珍罕、土官早亨等相助为暴,叛形已著。近又侵及
金齿,势甚猖獗。已遣诸卫马步官军至金齿守御,乞调大兵进讨。”朝命选将,廷臣举
右都督方政、都督佥事张荣往云南,协同镇守右都督昂率兵讨之。任发方修贡冀缓师,
而晟遽信其降,无渡江意。任发乃遣众万余夺潞江,沿江造船三百艘,欲取云龙,又杀
死甸顺、江东等处军余殆尽。帝以贼势日甚,责晟等玩寇养患。政亦至军,欲出战,晟
不可。政造舟欲济师,晟又不许。政不胜愤,乃独率麾下与贼将缅简战,破贼旧大寨。
贼奔景罕,指挥唐清复击破之。又追之高黎共山下,共斩三千余级。乘胜深入,逼任发
上江。上江,贼重地也。政远攻疲甚,求援于晟,晟怒其违节制渡江,不遣。久之,以
少兵往,至夹象石,又不进。政追至空泥,知晟不救,贼出象阵冲击,军歼,政死焉。
晟闻败,乃请益军。帝遣使者责状,仍调湖广官军三万一千五百人、贵州一万人、四川
八千五百人,令吴亮、马翔统之,至云南,听晟节制,仍敕晟豫筹粮Я。而晟惧罪,暴
卒。
时任发兵愈横,犯景东,剽孟定,杀大侯知州刀奉汉等千余人,破孟赖诸寨,孟琏
长官司诸处皆降之。任发仍遣人以象马金银来修贡,复致番书于云南总兵官,谓:“始
因潞江安抚司线旧法相邀报仇,其后线旧法乃诬己为入寇,致大军压境,惶恐无地。今
欲遣使谢罪,乞为导奏。”帝降敕许赦其罪。时刑部侍郎何文渊疏请罢麓川师,命下廷
臣议。于是行在兵部尚书王骥及英国公张辅等,皆以为“麓川负恩怙恶,在所必诛,须
更选将练兵,以昭天讨。如思任发早自悔祸,缚诣军门,生全之恩,取自上裁。”帝然
之。已而侍讲刘球复以息兵请如文渊议。部覆以麓川之征,已有成命,报闻。
六年以定西伯蒋贵为平蛮将军,都督李安、刘聚副之,以兵部尚书王骥总督云南军
务,大会诸道兵十五万讨之。时任发遣贼将刀令道等十二人,率众三万余,象八十只,
抵大侯州,欲夺景东、威远。而骥将抵金齿,任发遣人乞降,骥受之,密令诸将分道入。
右参将冉保从东路攻细甸、湾甸水寨,入镇康,趋孟定。骥与贵由中路至上江,会腾冲。
左参将宫聚自下江据夹象石。至期,合攻之。贼拒守严,铳弩飞石,交下如雨。次日,
乘风焚其栅,火竟夜不息。官军力战,拔上江寨,斩刀放戛父子,擒刀孟项,前后斩馘
五万余,以捷闻。
七年,骥率兵渡下江,通高黎贡山道。至腾冲,留都督李安领兵提备。骥由南甸至
罗卜思庄,前军抵杉木笼。时任发率众二万余据高山,立硬寨,连环七营,首尾相应。
骥遣宫聚、刘聚分左右翼缘岭上,骥将中军横击之,贼遁。军进马鞍山,捣贼寨。寨两
面拒江壁立,周回三十里皆立栅开堑,军不可进,而贼从间道潜师出马鞍山后。骥戒中
军毋动,命指挥方瑛率精骑六千突入贼寨,斩首数百级,复诱败其象阵。而从东路者,
合木邦人马,招降孟通诸寨。元江同知杜凯等亦率车里及大侯蛮兵五万,招降孟琏长官
司并攻破乌木弄、戛邦等寨,斩首二千三百余级。齐集麓川,守西峨渡,就通木邦信息。
百道环攻,复纵火焚其营,贼死不可胜算。任发父子三人并挈其妻孥数人,从间道渡江,
奔孟养。搜获原给虎符、金牌、信符、宣慰司印及所掠腾冲千户等印三十二。麓川平。
捷闻,命还师。时任发败走孟蒙,复为木邦宣慰所击,追过金沙江,走孟广。缅甸宣慰
卜剌当亦起兵攻之。帝命木邦、缅甸能效命擒任发献者,即以麓川地与之。未几,任发
为缅人擒,缅人挟之求地。其子思机发穷困,乞来朝谢罪,先遣其弟招赛入贡,帝命遣
还云南安置。机发窥大兵归,图恢复,据麓川出兵侵扰。于是复命王骥、蒋贵等统大军
再征麓川。骥率师至金齿,机发遣头目刀笼肘偕其子诣军门求降。骥遣人至缅甸索任发,
缅佯诺不遣。骥至腾冲,与蒋贵、沐昂分五营进,缅人亦聚众待。骥欲乘大师攻之,见
其众盛,未易拔,又恐多一麓川敌,乃宣言犒师,而命贵潜焚其舟数百艘,进师薄之。
缅甸坚执前诏,必予地乃出任发,复诡以机发致仇为解。骥乃趋者蓝,捣机发巢,破之。
机发脱走,俘其妻子部众,立陇川宣慰司而归。时思机发窃据孟养,负固不服,自如也。
十一年,缅甸始以任发及其妻孥三十二人献至云南。任发于道中不食,垂死。千户
王政斩之,函首京师。其子机发屡乞降,遣头目刀孟永等修朝贡,献金银。言蒙朝廷调
兵征讨,无地逃死,乞贷余生,词甚哀。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