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怀特:人树》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1973怀特:人树- 第10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幌衲昵峁媚镆谎瓮鱿制婕!�
  “你也去吗,艾米?”斯坦问道。
  “是呀!”她说,因为丈夫明知故问很不高兴。她已经戴上帽子了。“你们都去了,我待在家干什么?你从没听见汽车从院子里开出去过?你总在汽车里面呆着嘛!”
  她被斯坦的蠢笨气得满脸通红。不过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一边往外走,一边计算着身上带的钱。
  这天早晨,黑黝黝的泥土上覆盖着一层寒霜。
  人们会把我捧到天上呢?还是会把我踩到脚底?福斯迪克太太坐进父亲那辆旧车时问自己。她的一双眼睛泪汪汪的。
  老头很严肃地开着汽车,带着她们在银白色的树木间穿行,驶向教堂尖塔上那口敲响了的钟。杜瑞尔盖的教堂正是先前那座整齐端正的教堂。在这座教堂里,人的灵魂已经睡了,鸟已经死了。罪恶也已经在圣水洒在孩子们的身上他们大声哭叫的时候,逃遁而去了——总是这样。教堂在酸模草和蓟草中屹立着。有的墓碑已经碎裂了。可是那些结实的新墓碑——那是用黑色的花岗岩或者做盥洗盆用的大理石做成的…一更衬托出它们那种可怕的无用。当帕克先生的汽车到来的时候,别人正往教堂里走。老太太和浑身冻得冰冷的姑娘们,穿着黑色或灰色的衣服。比较体面的男人们,衬着硬领,领边靠近脖子的地方微微泛黄。还有一条黄狗,眼下不知道谁是它的主人。它站在那儿,肋骨看得清清楚楚,湿乎乎的鼻子伸向周围一片阴冷之中。
  塞尔玛·福斯迪克除了理论上还算帕克家的一名成员之外,已经不再是帕克家的人了。此刻,她咬紧牙关,准备忍受痛苦。她欣赏宗教活动中富丽堂皇的紫色。然后,她的灵魂也像紫色一样,做出某种回答,或者和那些可尊敬的牧师们探讨个人的信仰。有时候,她似乎升得很高,可又无法在那高处停留。因为除了上帝,谁也不能给她以支持。而她,在与上帝建立起这样一种亲密关系之前,就畏缩不前了。
  “那是韦斯特莱克太太,”艾米·帕克说。“她刚取出个瘤子。”
  人们都瞧着帕克老两口的女儿,瞧着她身上的衣裳。老年人想起她拖鼻涕时那副模样。不过他们都装着并不记得这些。年轻姑娘们因为难以置信而圆睁双眼。
  他们就这样心神恍惚地走进教堂。这个盒子似的厅堂里还没有坐满人。洪亮的钟声仍然回荡着。没有几个人勇敢到带头开始这场仪式的地步。那几位勇敢分子也还没能唤起心头的英武之气。他们打开祈祷书,读那些和这个场合全无关系的话语,似乎这样做就可以找到与眼下相通的条条线索。看起来在这座散发着冷木头气味的小教堂里,谁都呆头呆脑。一张张踌躇的脸都渴望上帝降福。与此同时,手脚的冻疮却在啜泣。
  教区牧师走进来,砰地一声关上祈祷室的门。大家都极其笨拙地站起来,几乎忘了他们来这儿的目的。因为他是个自信心十足的人,穿着结实的靴子,福斯迪克太太便怀疑,他也许不会对她的富有表示足够的尊重,心里不禁生出几分懊悔。牧师也帮不了什么大忙。他已经把那张笃信神明的脸擦洗得一干二净,直到任何可以使某位个人得到安慰的怀旧之情都消失殆尽。看起来他相当壮实。不管怎么说,几年之内,他与自己已经无关紧要的迹象搏斗时,那身肌肉还不至于让他生出疑虑。这位拉奥孔身上的毛孔总在出汗。有时候亮晶晶的,有时候只是流汗罢了。
  福斯迪克太太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信仰的苍白与萧瑟又笼罩了她。这么说,我并不相信这一切,她心里想。她真想以一种令人羞愧的速度,抛弃贵重的裘皮大衣,逃遁而去。母亲没有意识到她这种情感的变化。她正极不自然地捧着一本祈祷书,用老年人的动作翻着书页。谁也没有留意这位福斯迪克太太。这是这场仪式中奇怪、可怕,甚至带有悲剧色彩的一部分。因此,在缺乏做祈祷的心情的时候——这种情况的确时有发生——她就怀着对上帝的冲动,紧紧抓住自己的企望,就好像它们会打碎似的,强迫自己在那些为纪念死人而镌刻的墓碑和扁额中漫游,除了想到自己不生育之外,还由于看到周围这些丑陋的东西而使自己也变得悲悲戚戚。
  仪式在一片清冷中开始,渐渐变得热乎起来。调子越来越高昂的大理石般的词句与教徒们的热情以及呼吸撞击着——他们跪在那儿,或者把屁股靠在长椅上,做出跪的样子。人们身上的血液开始流动,那些大理石般的词句开始变得有血有肉。于是艾米·帕克受到感染,似乎虔诚了一些。她似乎感觉到了那些话语的存在。听见它们在怎样咝咝作响。她边打瞌睡边听那些话。那咝咝声是在亲吻吧。话确实是可以亲吻的。恰在此时,几个哈欠和一种亵读神明的想头使她慌乱起来。她张望着,想弄。清楚是不是有人从他们认识的这位老太太身上看出些什么问题。其实他们没有。
  每个人都沉湎于自己的奥秘之中。他们低着头都做着祈祷的样子暂时压制了他们的个性。甚至当孩子们跪在那儿,在自己身上东搔搔西掐掐的时候,他们也都面无血色,脖子细长,简直认不出来了。
  艾米·帕克,这位身穿黑衣的老太太,或者实在说,还算不上多么老,她的皮肤有时候还显得活力尚存。她听着这位壮实的牧师怀着那样一种力量讲出来的话。这些话自然是针对别人而言的。因此,就是最糟糕的部分,她也还是可以忍受着听下去。它们落在她低垂着的头上,并没有穿透她那顶帽子黑色的“屏障”,因此,她终究还能从这笨拙的姿势中站起来——她的腿让她阵阵发痛——而且满怀挚爱和热情宣布她的信仰。这种信仰以一种记熟了的话语的形式,通过她那湿润润的唇涌流而出。她在身前挂着一双手,还有两只手腕。透过上衣,还搓着她那两条颇能领会周围一切的胳膊,使它们再“活”过来。
  艾米·帕克心里说,我看我永远不会喜欢这种仪式。可是仪式就在她眼前曲曲折折地进行,甚至在更为幽暗的神秘之中依然闪闪发光。那个男人的声音回荡着,她倾听着,本来可以将她那双温暖的手放在腿上,止住她的疼痛。
  难道我错了吗?她问自己。她斜眇了丈夫一眼。眼下他已经把她忘到了脑后。他垂着细长的脖颈,看起来相当瘦弱、可怜巴巴。
  老太太很想欣赏欣赏从耶稣圣像玻璃边儿射到地板上的殷红的光。那细碎的光洒在地板上、尘土里,深红深红。当她轻轻摇晃着脑袋——这已经成了习惯——倾听这场仪式雄浑有力的布道声时,颗颗宝石在她的眼里闪闪发光。她完全可能笃信某个适合自己需要的宗教,并且达到很高的水准,可是丈夫不允许。此刻,与他比肩而立,她心里纳闷,对于斯坦,到底什么是上帝呢?我自己也不知道何为上帝,斯坦不让我知道。她喜欢责怪别人,替自己开脱,而且几乎总能奏效。现在她嘟嘟哝哝、含糊不清地说着一些话。是他把我弄成这副样子的,她说,然后就想一些生活琐事,让自己轻松一下。她想起今天要用瓶装的菜和板油做布丁。这还是今年头一回做呢!
  不过,这天早晨,斯坦·帕克从钻进汽车就没有想起过老伴。站在教堂里,他脑子里越发空空荡荡。这可能是失败之后的心理状态,要嘛就是虔诚所致。我不能祈祷,他心里说,也不去试试。因为他知道,这是毫无用处的。因此,就那样站着,或者跪着,做了自己躯体的囚徒。
  教区牧师已经开始强行把信仰灌输进他的教徒们的灵魂。如果需要,他简直可以用一柄榔头给你钉进去。“聆听给你以慰藉的训示……”他那谦卑而又刺耳的年轻人的声音在回荡。“聆听圣保罗的教诲……还要聆听圣约翰的教诲……如果有谁犯罪……。
  啊,倘若果真如此就好了,塞尔玛·福斯迪克心里想,这倒不是故意亵读神明,可是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她边想边颤抖着往裘皮大衣里缩了缩。一股穿堂风在吹,因为他们没有关门。只有她会感冒。她一边打颤一边试图相信这没什么关系。哦,“信仰”,真是一个让人羡慕的字眼。这倒并不是因为她没有信仰,而是信仰也有神灵启示的不同深度。这样想着,她便向四周张望,看哪张脸会被内在的信仰所拯救。那位曾经长过瘤子的老太太,那个头发一缕缕地粘在脑门上的男人——他曾经学过宗教仪式的训练课程。还有几个长得很丑的人。他们由于一阵冲动刚从床上爬起来,或者是让一个弹簧弹起来的。你也必须安一套为宗教献身的必要的机械装置,才能把你弹射到天堂里去。
  可是我确实相信,我相信,我相信,塞尔玛·福斯迪克祈求着。
  那位上帝派来的牧师用手指尖捏起一块面包,一张嘴似乎是摸摸索索地尝着酒,而且他在面包与酒的面前,也竭力显示出自己的超脱。可是要把这个动作做得庄严、崇高就太困难了。他那让人讨厌的腮帮子继续大声嚼着。一块面粘在了牙龈上面。
  人们开始走过去,在圣餐的栏杆旁边跪下。他们的躯体令人敬畏,一双双鞋底暴露在教堂的中殿,加倍显示出他们的苦修。
  这是这场仪式最糟糕的部分,塞尔玛·福斯迪克心里想,我真有点儿害怕。
  她收起她那条价钱很贵的手帕。这条手帕香味扑鼻,被她团成了软绵绵、潮乎乎的一个球。她也走了过去,很为她的父母亲担心。此刻,在她的眼里,他们都成了病人。
  人们都走过去,跪了下来。不知是谁,骨头吱吱嘎嘎地响着。
  期待确实是可怕的。有的人一般来说也就算是上了些年纪,而如今却已经跨越老年而接近死亡。他们那副死板的面孔全无喜怒哀乐。在他们惴惴不安地等待的时候,显得相当完美。其他人却是饥饿的样子,肚子咕咕叫着,不只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