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茶毕,郦相曰:“夫人病情目下可减轻否?”士元曰:“拙荆病情只是长吁短叹,以前每上午颇有精神。至下午即发热昏晕,不省人事,近日连上午亦昏迷不省,更加沉重。太医速手无法,不能救治,故劳动老太师精神。”郦相曰:“据老先生说来,这令夫人之病是忧思所致。”士元曰:“正是。谚云:‘心病须将心药医’,难怪不能医治。”郦相知是调戏的言语。乃曰:“照此看来,莫非老先生在外边娶了如意夫人﹔故太夫人郁成这病么?”孟士元闻言,暗想我好痴呆,一向只疑郦相定是吾女改装,怎么与我调笑?看来实非吾女。即笑答曰:“老夫素来诚实,并无外遇,拙内向亦深信。”郭相曰:“下官因闻老先生言及尊夫人的病势,此乃伤了七情所致,故出此言。”士元曰:“只因小女无踪,朝思夕念,故得这病。”郦相曰:“下官曾在敝门下的家中见过令爱的形图,有此才貌,怪不得令夫人思念不置。只是令爱画图上诗句明要改易男囊,求取功名。语云:‘有志者,事竟成。’先生可在男子中寻访,就可相会,决不在女子内。今场期在即,老先生可谋为总教?或得与令爱相会,亦未可知。”孟士元寻思,郦相若果是女儿,怎说此话?岂不自泄根由?乃答曰:“郦相所言有理。”嘉龄向前曰:“请郦相入内诊脉。”士元谦逊,郦相先行,自已随后,嘉龄向前引道。
来到房前,父子揭开门帘,恭请郦相入内,移椅坐下。茶毕,孟嘉龄又移椅放在牀前,请郦相坐下,自己拱身入帐内,牵母的左手出张外,与搏相诊脉。郦相见母的手只存一把骨和一重皮,消瘦不堪,情知病重,心实伤感,自料嫂嫂必在旁窥探,不敢忧愁感形于面。用心看过左右酌脉,点头曰:“果是忧愁致病,然病势虽重,命却亦无妨。”士元父子闻言,略得安心。
郦相起身坐在桌前,陶孟士元曰:“尊夫人此病虽不致伤命,然血衰气短,着再忧愁,恐留连牀褥,病根难脱,久之变成疲疾,遂难医治了。”士元曰:“今当劳动老太师精神,若得全愈,感恩不浅。”郦相谦逊曰:“老先生说哪里话来,下官当自用心。”暗想,再来此处﹔必然败露,今当派二剂药方,作两天服下,病就愈了大半,那时别换医生治之容易,自己好推托不来。主意已定,即用心派药。忽闻女婢在外边叫曰:“启上老爷,韩大人前来探病,轿已到门。”士元谓嘉龄曰:“你可引到后衙坐下,令贤媳陪伴。”嘉龄领命退出。郦相开了二剂药方,又写了日期,向士元曰:“头一剂立即煎服,服后若加精神,可得安眠,便是奏效,次早可服这第二剂药,病便可好了大半,即可别请医生。倘首剂服下,精神仍是昏倦,睡梦不宁,便是我的差错,第二剂药方切不可再服,当换名医救治要紧。”孟士元曰:“郦相下药,岂有差错之理。”郦相曰:“医生下药,或脉理差错,或药不对症,岂有不换医生之理。”即辞别起身。士元曰:“候另日稍暇,当备薄酌奉敬。”郦相曰:“后会有期。”即上轿而去。孟士元忙令家人照单配药煎汤。
须臾,韩大人入房探病﹔辞别回去。方氏曰:“我方才躲在屏后窥探,正是姑娘,此前年娇艳多了。公公怎不就认?”孟士元曰:“若是女儿,怎么与我说笑?”方氏曰:“恰是令人不明。”嘉龄曰:“我还有一事疑心。就说遇着荣兰改名荣发之事,方才因在匆忙之际,未及言明。”方氏曰:“如此说来,必是姑娘,恐公公盘诘,故匆匆回去。”士元曰:“你们休要乱道,若果是女,梁小姐嫁他日久,怎无一言吶?”孟嘉龄夫妻乃省悟曰:“照此想来,果然不是妹子。待来日可令赵寿往寻堂官荣发,便知真假。”士元称是,即叫赵寿前来﹔嘉龄说明遇着荣发等情,道:“你来日可到相府寻访你妹子。”赵寿欢喜曰:“来日即往寻访。”此时药己煎好,韩夫人尚是昏睡,即扶起,士元将药与他吃完睡去,将被褥盖好。
郦相回府入内,荣发即请入书房﹔细把遇着公子,躲避门后的事情言明:“看来公子业已看破,如何是好?”郦相曰:“你这不中用的东西,莫道你是相府的堂官,就是相府的一只狗,亦何人敢欺你。方牙若昂然出去,公子只道面容相似,怎敢动问?今已露出了马脚,从今以后,你若出去,必误我的事,我便把你活活打死。少停老爷必使你兄前来探你,你可速去吩附众把门人,说若有人来寻我,只说荣发午间已往江南公干,归期难定。”荣发退出,吩咐众门官不许泄漏,即回来察明。
郦相入内来见素华,说明母亲的病沉重,十分伤感,但我这二剂药服之,病可好了大半。后说及与父亲调笑话,连家父亦不敢疑我是女。素华笑曰:“小姐好伎俩,令人难测。”郦相曰:“可恨荣兰贱婢,已露出马脚。”便将荣发的事说明。又对素华曰:“下次再去,家母服这两剂药病已好了。精神既复,必认得我﹔又倚着有病,且侍女流,只恐弄出破绽。我来夜即宿内阁,诈称办案,过了数日方回,家父等得不耐烦,必定别换医生,我方安静无事。”素华曰:“说得极是。”
且说韩夫人睡到下午,苏醒曰:“今气已不喘,身体爽快了许多。不知何人的药方,如此效验?”孟士元曰:“我见你病重,早间令孩儿恳求郦相前来医治。”韩夫人随向媳妇曰:“你可窥见是女儿么?”方氏道:“我躲在屏后偷看,正是姑娘。”孟嘉龄又说遇过荣兰,令赵寿来日往问,便知备细。韩氏曰:“因何不唤我醒来细看?”方氏曰:“婆婆方才昏迷过甚,如何叫得苏醒。”韩氏叹曰:“可恨一时昏睡,若我苏醒,早已相认了。但不知哪里学习医道,胜过太医。”孟士元曰:“若是女儿,怎么与我说笑?”遂把说笑之言陈明:“况梁小姐结婚,焉能相得?事属可疑。他官居极品,倘一旦面奏主上,这欺侮大臣的罪名恰难顶当。”嘉龄曰:“孩儿已想出一个妙计,未识可行与否?”士元曰:“你且说来。”嘉龄道:“母亲来日接服第二帖药,身体必更加健旺。初三早孩儿再去请求,候他诊脉之时,母亲佯在沉重病状,将他拖住,声声呼唤女儿,任他多大本领,必要露出马脚。若有变更,母亲可和了被头,跌下地来,诈作晕绝,孩儿便抱住啼哭,爹爹亦拖住啼哭,遮住母亲的面容,不怕他还不相认。即便非妹子,变脸奏闻天子,母亲乃是女流之辈,且又是病狂,朝廷亦难责罪,岂不是好。”士元大喜:“孩儿这个计极妙,即不是女儿,而病中狂呼乱语,他亦难认真变脸。贤妻当依计行,必定露出破绽。”韩氏大喜,病亦好了三分。
到了次早,赵寿巴不得要会妹子,即来到相府,见了门官乃作礼曰:“小可乃是堂官荣发的乡亲,烦请荣发出来,有话面说。”岁门官曰:“荣发奉相爷差遣,往江南公干去了。”赵寿曰:“昨早还有人遇见,怎说往江南出差?”门官曰:“昨午方才起身。”赵寿闻言,沉吟一会,问曰:“几时方回?”阿官曰:“出差怎定归期。”赵寿只得回复孟士元父子。
未知后来如何相认,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八回 敬贤臣君臣畅饮 诈昏迷母女重逢
却说赵寿回见孟士元父子,把相府门官言语禀明,孟士元曰:“此必女儿恐赵寿访问,嘱托门官诈言出差。”孟嘉龄曰:“来日郦相再来,便知端的。”父子把此言回复韩氏,专侯来日试探。是日吃了第二剂药,都又好了儿分。
且说郦相傍晚令人带铺盖往内阁,自对素华曰:“我要往内阁躲避数日方目,来日家父来请,可说我进内办事,数日方暇,教他另请名医,不可延缓。”说罢上较,径往内阁去了。
到了次早,韩氏病已好了大半,对孟士元曰:“我今精神加倍,速差人去请郦相兹来,待我细认。”孟士元曰:“我岂不要认女儿,何待你言?”即出来令家人往相府内恭请郦相前来医治,家人领命而去。
不须臾,回报相府称郦相昨晚进内阁办事,吩附须数日方暇闲,教老爷另请名医,不可延迟自误。孟士元入内对满门说明此话:“看来明是恐伯你相认,故此躲避。”韩氏曰:“如此确是女儿,故不敢来。”嘉龄曰:“今已应效,切不可换医生,连日服药太攻迫,今已清安,且停一日,侯来日请来末迟。”众皆称是。是日韩氏精神更加数倍。
次早,孟士元曰:“不管是女儿不是女儿,今日一定要请来医治要紧。”即令一名家人,道:“恐门下相阻,带我的印帖,往相府外伺候,若见郦相,即便请来。”家人领命,持帖直到相府,问门官,门官称郦相尚未出阁。孟家人就在相府门前伺候,连吃饭也不敢回府吃。等了一日,并不见郦相出阁,直到上灯方回府禀明。孟士元着急道:“连停二日药,来日若不来,恐病症变更,岂不利害。”孟嘉龄曰:“来日若不来,待儿进阁,务要来。”孟士元曰:“说得是。”
且说郦相自初二晚宿阁,至初四日,帝退朝回正宫时,皇甫皇后已怀孕,帝因前皇后因产身亡,故更加珍重,夜间不进宫,恐一旦动兴,撞了胎气,只日间进宫与皇后闲谈,夜即宿别宫。当下帝偶问内监曰:“连日何人宿阁办事?”内监曰:“自初二晚郦相进阁,日夜批案,至今尚未出阁。”帝谓皇曰:“梁相及六部大臣批案,俱皆不妥,朕务须亲自批改,方敢举行。惟有郦相批案正当,从无差错,若是他批过,朕即放心举行,毋容疑虑,真朕股肱大臣,代赈效劳,且又少年诚实,不贪妻子色欲,不辞劳苦,日夜宿阁,朕真万万不及他的辛苦勤谨。”就令内监赐四件点心与他,以为慰劳。内监领旨送去,不须臾回复曰:“郦相叩头领受。”皇后即曰:“陛下真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