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武的意见。他本来就是这样性子,话不成熟,他是一个字儿也不说。这工夫考虑得差不多了,他说:“依我看,今儿黑夜可以去一趟。我估计着:
镇上的敌人正在空虚混乱,虽说他有一个中队的鬼子,一个大队的伪军,可是伪军被卸了枪,这不但没有用,还得有日本兵看守着。四面的寨门也得日本兵把守着,整个的镇子上修起了五个炮楼儿,哪一个炮楼上不得有他的人啊!毛驴太君的大队部还得要卫兵。这样一分散,他一个中队还能剩下几个人呢?再说,他还有在这边修起车路、筑炮楼的任务,他又想着出来抓伕,要是今儿夜里他再出来一部分队伍,那就更得劲儿了。”丁尚武一听就忙着说:
“对啊!这么一分散,鬼子还能剩下几个人儿?”肖飞也说:
“这个分析很有道理,咱们快点去。”
史更新这时候说话了,看得出他要把嘴张开是如何吃力:
“不行!光靠这个还不行!这种任务没有内线关系是很困难的!”肖飞说:“内线关系有啊!”“谁?”“周老华,他准能帮助。”于是他把周老华的情形说了说。史更新听了之后,把他的大拳头轻轻一挥:“好!有这条线就应该去。”齐英听他们这一说也觉着很有道理,于是他就坚决地说道:“好!去吧!
我同意。定邦同志:你还有什么意见?”
孙定邦说道:“伪军被卸了枪。那可是前天的事儿了,今天的情况要是变了呢?”
孙振邦又说:“他变了也不要紧,如果伪军们又复了原儿,他们这一阵儿也是最混乱的时候。”孙定邦又接着说:“可是咱们知道的情况只是维持会长们说的,谁知道可靠不可靠啊?
我老是怕弄不好,给咱们被抓去的妇女们火上加油!”史更新一听这话着了急:“你以为咱要不去,咱被抓走的人就能好受吗?敌人是怕咱们老实啊?!不!他是怕咱厉害!搞他一家伙,他就得顾虑顾虑!”齐英一听这话太对了!于是他最后作了决定——去搭救妇女们。这一来,孙定邦也同意了。他是觉得没有把握的事不能盲目地干,要是有可干的条件,那就坚决地干。不过他为了更慎重一些,他要和肖飞一块儿去。几个人又商量了一下,这才决定:肖飞、丁尚武、孙定邦三个人一同去。由孙定邦负全面责任。这是组织决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完成任务。
他们几个人商量这么大的工夫,孙大娘在旁边听着可一句话也没有说,她向来在这些问题上就不愿意多嘴,这会儿看着他们已经决定了,只是说了一句:“你们可得多加小心啊!”就帮助他们打点,准备出发。
小虎这时候可高兴了!
你看他蹦蹦跳跳地拉住肖飞的手,象是发贱儿可又是希望地要求:“大叔!这一回你可得给我弄支小手枪儿来,象你给我姑姑的那小六轮子儿就挺好。”肖飞听着只是不大在意地“哼,哼,”答应了两声。
说话之间,三个人准备妥当了。肖飞看了看手表说道:
“快到十一点了,咱们得走快点儿。”丁尚武说:“你就头里带着走吧,别看你是飞行员,拉不下。”
他们刚要抬腿往外走的时候,志如悄悄儿地拉了一下肖飞的衣角,拿着肖飞送给她的小六轮子儿,低声地说:“还给你带上吧。”肖飞说:
“用不着,你看,我这儿还有哩。”他从裤子兜里掏出了一支三号的“鸡腿儿”撸子,没有敢让小虎看见。志如看了看枪,又和肖飞脸儿对脸儿地笑了笑。这工夫孙定邦说:“快走吧。”于是三个人出了大门就直奔桥头镇而去。
心急腿快:肖飞、孙定邦和丁尚武三个人急走如飞,霎时之间来到了桥头镇外。他们躲开道口,从高粱地里爬上了大堤,躲在土牛子的后面先作了一番观察。今天正是五月单五——端阳节日,在往年人们都是高高兴兴地吃粽子过佳节;今天,他们可把这个节日都给忘掉了。这工夫正是十一点半的时分,西南天角上的月牙儿早已走入了地下,天上还有一层花花达达的白色浮云,所以观察情况是困难的,不过还可以看得见高大的建筑物,也能够听到镇里的动静。他们站在滹沱河的大堤上。这个地方距离河槽还有一段地,由于河唇堤遮当着,所以看不见河水,可是很清楚地听到了大桥下面哗啦哗啦的水流声,还不时地听到一两声吆喝喊叫。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桥头镇是黑压压的一片,横卧在河唇堤与大堤之间,往南顶到桥的北端,往北伸到大堤的车道豁口,南北足有一里多路。又看见耸起的五个炮楼,分立在南北东西的寨门旁边,当中最高的一个是在十字街的附近。这五个炮楼都没有灯光,就象是揳在这个镇上的五个漆黑辽长的枣核儿钉子一般。
他们三个人正在观察之际,就听见里边吆喝喊叫的声音,由东向西越来越近:“嗨——,有八路没有?没有。八路不敢来,统通消灭了!”孙定邦一听就低声地问肖飞:“这是什么人?”肖飞说:“不用问,这是鬼子组织起来的伪自卫团,给他们巡边儿了哨哩。他们喊的这话也是敌人教的。”丁尚武一听就说:“咱抓住他们吧,抓住他们了解了解情况。”肖飞说:
“不行,你没有听见他们喊的话是一问一答吗?这是前后两伙儿,咱不可能都抓住,一抓他们,要被敌人发觉了,咱就什么也干不成了!”说话之间,伪自卫团们吆喝着又转到南面走过去了。这时候肖飞急速地扯了扯孙定邦和丁尚武的衣裳,小声地说了句:“走,跟在他们的后头进去。”于是三个人就走下了大堤。往前走了没有几步,就已经影影绰绰的看见前边的铁丝网,可是还隔着一段光秃秃的开阔地。这是敌人把铁丝网周围一百米以内的庄稼,都给割掉喂了他们的马。可是他这怎么能够妨碍住八路军呢?你看:肖飞、孙定邦和丁尚武伏在地下匍匐前进,不多时来到铁丝网下。肖飞从后腰里摸出了他的钢钳子来,就听喷儿乓儿几声细小的音响,铁丝网通上到下都被掐断了。肖飞又领着头儿,三个人悄悄儿地摸进了镇里。他们在黑暗中隐蔽身形,拐弯儿抹角儿奔周老华的家走去。
周老华的家肖飞在以前只来过两趟,可是他清清楚楚的记得:周老华住在镇西南角上的小土房里,房的前面不远就是大河,往东是通向大桥的巷道,后邻是一家卖肉的街坊,西边不太远就是铁丝网。
他家的院子挺小,院墙很低,只有三间土房,一头住着他害半身不遂病的老父亲,另一头是他和老婆孩子住着。他在德顺饭馆当伙计,通常每天都是拾掇清了柜上的活儿,到十二点才能回家睡觉。肖飞看了看他的夜光手表,十二点已经过了。大概他已经回到了家里。不过,周老华现在的情况怎样,肖飞是不知道的。因为这一次反“扫荡”以来,各方面的变化非常之大,那么,周老华跟他这个家有没有变化,肖飞当然是不敢断定。所以他没有敢贸然地领着孙定邦和丁尚武一同进去。他让孙定邦和丁尚武在外边隐蔽起来,他独身一人来到老华的大门口,轻轻地一推,大门插得挺紧,仔细地听了听,院内院外都没有什么动静。于是他轻巧地窜上院墙,又轻巧地跳下去,看见屋里没有灯光,也听不见动静,他这才踮着脚尖,来到窗外。窗户纸虽然是破了许多窟窿,可是从外边往屋里窥探是什么也看不清的。他侧着耳朵听了听,只听到炕上有三个粗细不同的呼吸声。当然听不出是谁来。肖飞没有敢敲窗户,他怕万一有了变化,一敲窗户敲炸了!怎么办呢?反正得进屋去看看。他这才又走到屋门口儿,轻轻地推了推,屋门也插着。于是,他从兜里掏出小刀儿来,把刀尖伸入门缝,慢慢地把插关儿拨开了。他用两只手使劲地托扶着一边门扇,又轻又慢地一推,门嚓儿?—的一声开了,这个声音儿真是猫都听不见。
肖飞悄悄儿地走进屋里来,在炕下边一蹲,察看炕上睡着的是什么人:一个、两个、三个,他看清了是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儿。心里想:大概这就是老华跟他的老婆孩子。我把他叫醒吧?慢着,万一要是闹错了呢?汉奸特务就不许有老婆孩子吗?他又想了想……对,我试探试探再说。你猜肖飞怎么试探?他在炕下边一蹲,伸起手来摸着小孩儿的肩膀,用手指甲轻轻地掐了一下,就听小孩儿“哇”的一声哭了。他急忙又把手缩回来,把头一低,藏在了炕下。这工夫一个男人从睡梦中醒来问道:
“孩子怎么啦?这么哭你也不管?”接着又一个女人的声音答道:“百怎么不怎么,他淘气呗。别哭啦,毛猴子来啦!”肖飞一听就暗暗地笑了:明明是人嘛你硬说是毛猴子,毛猴子有这么大?诸位:这个方法可真灵,肖飞听出是周老华的声音来了。于是他把嘴贴到老华的耳边,细声细气地叫道:“老华同志。”
周老华一听,腾的一下子就坐起来了。一看炕下头蹲着一个人,当时真把他给吓了一跳。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肖飞就紧着说:“我是肖飞,你别怕。”周老华一听是肖飞,当然就不怕了。不过心里头还是噗通了一阵儿,他知道隐密的重要,所以他也没有点灯,慌忙摸索着穿衣裳。他老婆一见就问他:“你怎么啦?
刚才我听着象有人说话。”老华说:“来了个同志,你别管,悄悄儿地睡吧。”他老婆也懂得这个,所以就没有再多问。可是,她也很难再睡,于是就不言不语装睡。这工夫老华穿好了衣裳,下了炕,拉着肖飞的手,还说了几句亲热的话儿。又悄声细气儿地问他:“你从哪儿来?怎么进来的?就你一个人吗?”肖飞说:“不,还有两个同志,在外边等着哩。”老华一听就忙说:“快叫他们进来,今儿黑夜恐怕敌人有行动,要叫他们发现了不就糟啦!”于是俩人一同出去,轻轻地开了大门。老华先出门探望了探望,没有什么动静,这才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