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过来你们认识认识?”
她这一说,武男真就把刀放下走了过来。
肖飞也“噢”了一声,就走上来和武男握手。田大姑接着就把武男义雄的情况简单地向他们说了一下。
肖飞因为经得多见得广,对这类事情并不觉得奇怪。齐英是有政治远见的人,他处处都从政策出发,并且觉得这是个不小的胜利。所以他拉着武男义雄的手:“哈!哈!朋友!
朋友!”他表示得非常亲切。武男这时候也改换了笑容,一手拉着肖飞,一手拉着齐英,用他那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连声地说着:“朋友!大大的,大大的,朋友。”他还是一面说一面笑。长江和李柱儿两人可不大高兴,差不多同时用鼻子“哼”了两声,心里话:俘虏!对他为什么这样好?这功夫大姑又向肖飞问道:“这三位同志是谁啊?”肖飞见问,就把齐英、长江、李柱儿,一一作了介绍。
大姑听了肖飞的说话,只见她那高兴的面孔立时就紧板地沉下来了,她把声音压得更低,小心地问齐英:“你是接到田耕的信才来的吧?”
齐英说:“是倒是,可就是还没有闹清是怎么回事,我看那信不象田耕写的。”大姑这时候把手一挥,表示拦住齐英多余的疑问说道:“那信是田耕写的,因为他的右手受了伤,他是用左手写的。”齐英紧问了一句“他在哪儿?
我赶紧去见见他。”大姑又说:“他走了,刚走的功夫不大。”
“他往哪儿去了?”“不知道往哪儿去,他的行动一向是谁也不告诉的。他就是临走的时候,对我说,你们要来了,就赶快回去,等他到了新的地方,他一定还要通知你们。”肖飞这时插嘴问道:“这真是有点儿怪,他这是为什么?”齐英也说:
“是啊!他写信叫我们来,为什么又不见就走了呢?”田大姑又说:“你们不知道,他是打算召集你们几个区的领导干部来开个会,谁成想,他刚把信打发走了,就发生了个情况。”
“什么情况?”“你们知道在县里工作的有个刘铁军吗?”“知道。”“他姨家是这村的人,田耕那个警卫员出去不小心,碰见他了。他回来对田耕一学说,田耕知道刘铁军成了叛徒,恐怕被他告密,就忙着跟警卫员一块儿走了。临走他要把武男义雄一块儿带着,可是他说什么也不走。田耕才又劝我多加小心,提防着发生不幸的情况,无论如何也要把武男义雄保护住了。要是叫敌人再把他抓了去,这是咱们政治上的损失。
我也是为他提心吊胆,叫他跟田耕一块儿走,可是他就象缺个心眼儿似的,说什么也不离开我。仗着我这儿这个地洞严实,谁也不知道,敌人来了,也找不出来。”
齐英听见田大姑这么一说,他的心情紧张起来了,他说:
“要是这样的情况,咱们就赶快回去吧,肖飞。”肖飞看了看表,说道:“不要紧,敌人就是来,这时候也来不到;就让他来到了,这么黑的天,他也抓不住咱们。你放心吧,我保着你的镖。再让我干娘把这儿的情况跟咱们说说再走。”齐英说:
“要是这样,咱就放出个哨去吧,别叫人家把咱堵在家里头。”
大姑就说:“你们先甭害怕,这村的民兵强着哩!在好几条道上都放出探子去了,敌人要往这村来,探子就放枪,听见枪响你们再走也不晚。”
经大姑这一说,齐英也就不要立时走了。
不过他心里边总是惦记着:一方面惦记着小李庄今夜会不会发生敌情;同时他还惦记着田耕能不能很快再通知他;可是他也想借这个机会知道一下敌人的内部情况,因此他想留下来和武男义雄谈一谈。
由于田大姑和肖飞这干母子的亲热情肠,两人的说话总也不给齐英留个插嘴的空子,所以他只是急着要说话老是说不出来。长江和李柱儿两人对他们的说话倒不大注意,总是你出去我进来地听着外面有没有动静。田大姑和肖飞尽说些什么呢?也不过是自从反“扫荡”以来的变动情况。两人越说越亲,越说越没有个完,大姑还非要给他们做饭吃,肖飞、齐英说什么也没有让做,到底大姑还是把晚饭吃剩的枣糠野菜做的小豆腐儿端了来。他们每人吃了两口,这才算拉倒。
说话之间,天已经接近了拂晓,齐英决意要走了,并且他提出要求:让武男义雄一同到小李庄。肖飞也有这个意见。
齐英是觉着对这样的朋友应该加强对他的政治帮助;同时他对武男这个人物感到莫大兴趣,打算对他作深入的了解体验,还是准备着他将来进行文艺创作。肖飞只是觉得今后在对敌斗争上,象这样的人物会起很大作用,所以才有这样要求。武男义雄说什么也不干。
齐英为了达到他的目的,就向武男进行起宣传鼓动工作来。
他和蔼可亲地拉着武男的双手说道:
“朋友!你已经是中国人的朋友了。咱们应该共同反对日本侵略者。要不是日本军阀进行侵略战争,你不会抛家舍业,骨肉分离。你的母亲实际上是日本军阀杀害的!你的妻离子散也是他们造成的!帝国主义进行侵略战争,不仅是给被侵略者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就是对它本国的劳苦大众也是有莫大害处的!这个真理从你身上又一次地证明了。所以说,帝国主义是咱们共同的敌人!了解了这一点,你就不光是我们的朋友,应该也是我们的同志了。”
齐英说到这儿,更使劲儿地攥着武男的手,拧了两拧。武男义雄听着可就把头垂下来了。看样子齐英这些说话真正打动了他的心灵,说到他的痛处了,可是他没有吭声。肖飞这时候插了一句:“同志!你知道吗?八路军这边日本朋友多着哩!从延安到各解放区都有日本反战同盟支部,在咱们冀中我就认识好几个,你要是也参加了工作,我们可以想法让你和这些日本朋友见面。”
齐英紧接着又说:“反战同盟支部那些朋友可真行,不论文化水平,政治认识都很高,我跟一位日本朋友在北岳区见过面,他能用中国话谈马列主义。”说到这儿他又把武男义雄的手拧了拧,然后放开,更热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好啊!武男同志,跟我们一道工作吧?你要愿意到反战同盟支部去,等有了机会,我们送你去。”接着,肖飞、田大姑又作了一番动员,这话说得就更多了。齐英觉得,这一回一定能把武男说通,自己的目的可以达到了。哪知道,武男仍然是不肯。武男不愿意参加齐英他们的工作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一方面是他不愿意离开他这个恩同再生的母亲;另一方面还有个使人想不到的原因,他说:“你们的,我的,统通朋友的可以,统通同志的可以,我的反战可以,同你们的工作的不行。”
齐英追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呢?”这位武男义雄把大拇指跟二拇指头一撇,就伸到了齐英的眼前:
“八路的,我的不赞成。”说着他还直摆手晃脑袋。
齐英一听,觉得武男义雄的说话不是自相矛盾吗?为什么同志的可以,八路军就不赞成呢?又一想:也许是八路军的同志们有什么违背俘虏政策的地方?问问他,给他解释解释也就会搞通了。于是他很严肃地问道:“八路军哪一点你不赞成?你说说吧。”武男见问就很直爽地说:“刺刀的干活,八路铁炮的给。哼?你的明白:共产党的(他伸出一个大拇指头)这个的一个样,顶好顶好;八路的我的不赞成,不赞成,八路的我的不赞成。唔!你的明白?”说到这儿,你看他气得哼儿哈儿的,脸色都变得发了黄。这一下可把齐英给闹楞了,肖飞当时也没有解开他的意思。
站在旁边的田大姑这时候“呱呱”地笑着说话了:“你们听不出他说的什么来吧?我给你们当当翻译:他说刺刀的干活是拚刺刀,铁炮的给是开枪打。他是在拚刺刀的时候,叫八路军打了一枪,把他的肚子打了个穿儿。一提起这个来,他就气恼的不行。为这事儿,田耕同志快把嘴磨破了!可是他老是摇头摆手的不赞成,不赞成。你们可别再提这个,再说这个,他就要气破肚子了。”田大姑这一翻译,武男义雄把眉头皱得更紧,看样子是更加有气。齐英、肖飞倒觉得挺好笑。
正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就听村外不太远的地方“当!当!”连响了两枪。田大姑听到枪响,知道这是民兵打的信号枪,就连声说道:“这是敌人要来,你们走吧,我不留你们。”一听这话,齐英就要马上走,他还非要把武男带走不可,光怕他在这儿不保险。肖飞也是这样。他们还要大姑一块儿走。因为情况紧急了,多说话已经来不及,于是肖飞、齐英和长江、李柱儿四个人就连说带扯,要武男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田大姑也往外推他。
在这种情形之下,武男义雄为起难来了:他不是不知道有危险,他是舍不开再生的母亲啊!只见他拉着大姑的胳膊,流着眼泪,连声地叫娘。他说:“朋友的开路。娘!娘!我的不能走,我的不能离开你,一天的离开也不行。你的知道:我的家没有了!妈妈的没有了!老婆的、孩子的统通没有了!你的我的亲人,我的不能开路,死了死了的可以,开路的不行。”
说到这儿,他的泪水就花花地流满了脸。田大姑这时候犹豫起来了。齐英和肖飞他们也觉着没有别的办法。正在这一刹那的功夫,武男义雄止住了哭声,挺身站起来了:“你们的快快开路,我的洞里藏着,他们找不到,”他又把刚才那把切菜刀在手里一抄,“找出来的刀的干活!”
齐英一看不行,就又说:“大姑,你也不能在家呆着,你跟我们一块走当然是不行,我看你也不如快到野外去躲一躲,把武男也带着一块儿。”
大姑一听就说:“齐同志你真不明白,我躲出去行吗?把武儿丢在家里我不放心。把他带出去,叫人们都看见,那不就更把他暴露了吗?”“那么,你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