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着:“嘿!
嘿!蒜锤的一个样。”
你听:这多么有意思!这位猪头小队长,把他的伤说成是:成排成班的八路军,用铁蒜锤子把他给捣成了这个样。
这位毛驴太君听了这个情况之后,他就信以为真了。这儿出现了成班成排的八路军,这是一个新的情况。因为据他们原来的了解,八路军已经突围走了,没有走的只有重伤号,重伤号怎么能打死打伤他的官兵呢?有成班成排的八路军这是可以肯定了,不过这只是他的小队长一个人的报告,说不定里边的八路军也许不只是班排,还有更多哩!他又一想:这股子八路军是哪儿来的呢?他怎么也判断不出来。这八路军可真是神的一样,难以捉摸。不管怎样,反正这是个新的情况。因为他的上级在这次战役一开始,就有命令:无论何人,在何时何地发现了八路军就坚决地围住消灭;发现了新的军事情况可以立刻越级上报。于是毛利大队长,就急忙指挥他的队伍,又把桥头镇四面包围,下命令不准一个八路军冲出来。同时打电报给他的长官,报告他发现的这一新情况,要求火速派兵增援。他又要和八路军在这儿决一死战!
看来:
丑恶强盗这般蠢
英武勇士如此精
第三回 史更新一弹突围 独眼龙两次逃命
还接着碴儿说:毛利大队长,给他的长官打电报,报告他发现的这一新情况,要求火速派兵增援。
他的长官究竟是谁呢?
这就是人人痛恨的猫眼司令。
提起猫眼司令来,这一带的老百姓对他真是恨之入骨!这个家伙今年六十多岁,瘦长个子,骷髅脑袋,留着板刷式的黄胡髭,两个黄眼珠子挺大。传说他夜间看事和白日看事一样,他的眼珠子跟猫的眼珠子一样——按照子午卯酉起变化。
这只是传说,不过他这一对眼睛真象猫眼的样子,所以群众都叫他猫眼司令。
这位猫眼司令是日本皇军的一个少将,曾在陆军大学毕业,参加侵略战争真是大有年矣,更不用问他在中国杀了多少人了!这次在冀中实行“三光”政策他是最坚决的一个。他是进攻滹沱河的指挥官。怎么说他是进攻滹沱河的指挥官呢?
这是因为:在这次战役中,日本军队的兵力是从四面八方围攻冀中这块大平原的。
哪四面呢?从保定、北京到天津,这是北面;从天津到德州,这是东面;从德州到石家庄,这是南面;从石家庄到保定,这是西面。这八方是:北京、天津、沧县、德州、石家庄、定县、保定、涿州。日本军阀是从这八个方面派出重兵,把住了京汉铁路、津浦铁路、石德公路,疯狂地进攻滹沱河、子牙河、潴龙河,还有大清河。他们是想把冀中抗日根据地,划分成几块儿,消灭抗日的武装力量。
猫眼司令是滹沱河沿岸的总指挥官,凡是这一带地区的日伪军,统一归他指挥调动。他和毛驴大队长,本来中间还隔着联队长。前边已经交代过:发现了新的情况可以越级上报。所以毛驴太君的电报才打给他。这样做,是为了要实现他们的快速作战的战术。不过他接到电报之后,并没有立刻派兵,因为他由于望风捕影而扑空的时候太多,受的损失太重!他似乎是要接受经验教训,所以对这一次的情况他有些怀疑,他估计着在这个时间内,桥头镇不可能还有大批的八路军。于是给他的毛利大队长回电报:要他把情况侦察确实,详细报告。毛驴太君不得不照令而行,于是又派了一些特务、伪军、日本兵,在镇子里挨门挨户地进行便衣打探、武装侦察。这一来,当然史更新还得被发现。
史更新现在怎么样了呢?他自从战败了猪头小队长,又摆脱了追来的敌人之后,就觉得自己暴露得十分明显,敌人绝不会把他放松,看看太阳刚刚过晌,以为自己还很危险,他就不停地串“通墙”,想找个严密地方藏起来,藏到天黑就可以摸出去。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是看看这儿也不严密,那儿也不保险,可是这工夫听不见敌人有什么动静,他心里想:
这是怎么一回事?敌人走了吗?绝不能够啊!哼,他们准是闹不清情况,也许他们认为这里还有许多的八路军哩!真是这样的话,他们一定还要调兵来。好,来吧,来的越多越热闹,来的越多我越好往外走。不过自己疲劳得真够呛了,饿得也不行了,得想法找点儿吃喝。于是他又钻进一个小院,一看,大门开看,院里只有三间土房,窗户纸都破了,他刚要走进屋去,这时外面又有枪响,好象很多人向这儿走来。史更新一听就又着了急,正转身要走,忽然从屋里窜出一个人来,一看这人面熟,原来是在十年前就认识的周老华。没有容得史更新说话,他一把拉住史更新的胳膊:“同志,快进屋藏起来。”史更新没有来得及多考虑,跟老华进了屋,看见在炕上躺着一个老人,靠墙放着一个大躺柜,老华把柜掀开,连推带搡让史更新进去。
史更新知道外面敌人很多,自己疲劳得快顶不住了,所以就藏到了柜里。周老华刚把柜盖好,这时候有三个伪军进了院,他急忙走出屋门,迎头对伪军们说道:“哎呀!你们早来一会就好啦!刚才有两个受伤的八路钻‘通墙’往北去了。”
伪军一听就说:“走,你领着我们去找。”
话没有说完,拉着老华就走了。
周老华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原来他在本镇上德顺饭馆当伙计,这个饭馆最初是伪警备队长高凤岐的,后来被抗日政府没收,几年来这个镇子就是八路军和敌人夺过来夺过去,饭馆一直存在着,老华也一直当着伙计,八路军拿他作了地下关系;敌人也拿他作了密探,可是他给八路军作事是真的,给敌人干就是假的。八路军为了让敌人相信他,所以常常主动地让他去报告给敌人一些真实情况,当然结果还是敌人上当。
伪军们对他很熟,所以就相信了他的话。他领着伪军上哪儿去了?暂且不说。
再说史更新:他怕敌人再来搜他,所以呆得工夫不大他就从柜里又出来了。他认得炕上的人是老华的父亲,这人的病是半身不遂,也不能说话,见他出来就用手指了指炕上的茶壶和房顶吊着的篮子,意思是让史更新喝水吃东西。史更新提过茶壶来一摸,里边有多半壶温水,高兴得他差点把心跳出来。于是他嘴对着壶嘴一口气就喝干了。他又伸手把篮子摘下来,一看里边有七个棒子面的大饼子,他抄起一个来就吃。哎呀!一咬饼子伤口就疼。疼也得吃啊,还得快吃。他一面吃着一面注意外边的动静,不大一会儿就吃下去了两个,这一回差不多算是饱了。听着外面没有什么动静,他因为不知道周老华的底细,害怕伪军们逼着他找人,找不着再回来一搜可就都危险!不行,还是得走出去争取主动。于是,他又在怀里揣上了两个大饼子,一摸兜里还有一块钱,悄悄放在篮子里头,对着炕上的老人说了声“大伯啊!你救了我,我要多杀敌人报答你老人家。”老头听着点了点头,还把手向外一指,让他快点逃跑。
史更新提起枪来就往外走。往哪儿去呢?向着没有动静的地方钻吧,他又串起“通墙”来。
不大一会儿,他进了一个大院子,一看:啊!这是德兴涌烧锅,史更新十几岁的时候在这儿当磨工,当然熟悉了。这个院子是前后三进,左右两门,大门开着,院子里破烂不堪,房子虽然没有起火,可是被炮弹炸了个乱七八糟,只有靠左边的一排粮仓还没有塌倒,于是他登着破墙,上了房顶。这是平顶砖房。房顶的四周都有大腿高的花墙,就象城墙上的垛口差不多。史更新上房一看:镇子里一处一处的烟火还挺大,阻挡着四外的视野,可是透过烟尘的薄层,还可以影影绰绰的看到周围的景象:看见滹沱河里的半槽水从西南往东北滚滚地流去,太阳照得波浪闪动着金光。在一个河湾处,有两只被炸沉了的木船还露着桅杆,露着船头;河堤上的一行弯弯曲曲的柳树在轻轻地摇晃;河的两边,遍地都是金黄色的小麦和葱绿色的高粱,随着南风一齐一伏,看也看不到边儿。啊!我的家乡,我的大平原啊!怎能让那些禽兽任意践踏!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他并不大注意这些,单单到了这个时候,他感到家乡是这样可爱。可是他又看到,一处一处的村庄都冒着冲天的烟火,他就象刀子搅心一般!近看:北街口的高地上不断有人来往,象是敌人在部署兵力;回头又见到大桥的两旁尘土飞腾,不用问,也是敌人在活动;东西两边都有骑马骑车的行走,那一定是敌人的通讯兵。他知道这都是为他布置的。好兔崽子,真坚决啊!看看谁坚决吧!要赶不跑你们除非是把我们杀绝!
史更新想到这里,把他自己的一切都忘了,浑身都觉得有劲儿,连身上的汗毛都象立起来一样,看了看快要接近黄昏,他忍不住了,检点了检点枪支子弹,又沿着破墙走下房来,想要串“通墙”往镇子的边缘移动,等天一黑下来就摸出去。他还没有离开破墙,就听见旁边院里有动静,他马上蹲在破墙的下边,静静地观察。果然,一个人从“通墙”的洞口露出了头来,史更新一看,就把身子缩得更低,光露着半个脑袋看他。这时候“通墙”洞口钻过来的那个脑袋,两面甩达了甩达,把整个身子就钻过来了。史更新一看,进来的这个人有三十多岁,穿着一身黑色的“软梢儿”,歪戴着一顶小礼帽儿,鼻梁上架着一副墨晶眼镜,一只右手插到腰里去,显然是藏着手枪。
他惊惊乍乍地向着史更新这边走来,走得近了一点看他就更清楚了:他的嘴和鼻子都有点儿歪斜。史更新一想:他不是侯俊杰吗?对,是他,这是我从小的仇人来了!啊,这个院子是他老丈人家的,这个小子从小儿就坏得不拉人屎儿,现在他干什么呢?弄不清,看这个来头,不是个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