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看到她们凶恶模样,于是大家一起进了教员办公室。三个地瓜说不出“欺负小同学”的理由,蜜蜡就替她们编了个。
“老师,她们朝我要钱,我没有她们就打我了。”
当时,勒索小学生是很恶劣的行为,严重程度仅次于早恋,结果三个地瓜写检查请家长被整到很惨,再看见蜜蜡却只敢瞪眼睛了。
蜜蜡考初中的夏天,身体产生一系列重要变化。比如一直平平静静的胸部胀痛起来,捏一下,里面硬硬的是小核;毛发慢慢生长,在下腹部形成一片淡青阴影;身体形状越来越远离男孩子,腰臀比例扩大,即使衣服宽松也隐约透出女孩子专有的圆润。蜜蜡青春期的到来是不动声色的,荷尔蒙在体内的潜行并未催生粉刺的泛滥,蜜蜡高高的额头日渐光洁,肌肤罩上一层淡粉光彩。蜜蜡静静享受这美丽的变化,心情娴静得像个影子。
青春期不仅是潜移默化,更是躁动不安,仍是在维特鲁威人的画室,少女蜜蜡初初嗅到性的气息。
三地瓜翻车后,维特鲁威人见到蜜蜡就不自然得紧,蜜蜡不在意,依旧是啃维特鲁威人的苹果桃子,随意翻开维特鲁威人的画册,看到“人体比例”就咯咯笑。维特鲁威人不再给蜜蜡讲艺术,只是有含义地看她一眼。
一次太阳西落时,蜜蜡偶然去到维特鲁威人的画室,门窗都异常地紧闭,房里却投射出一丝跳动光线,又被蜜蜡鬼使神差找到个小缝。
先看到一支蜡烛,火苗有气无力地晃动,昏暗光线中,一对乳房肥白得刺眼。蜜蜡摇摇头再看,那是维特鲁威人的地瓜女朋友,双手高高架在身体两侧,尽责把卷起衣服固定在胸部以上,脸吃力地后仰,眼睛直直看住胸前的人,哦,是维特鲁威人,一向白皙的面孔通红着,不知是不是火光缘故呢。
蜜蜡定定看,不知过多久,地瓜发出含混喉音,维特鲁威人从她胸前爬起,向她脸俯去。两人现在完全背对蜜蜡,蜜蜡却知道他们的嘴是胶合在一起了,她觉到脸上、身上都烫的,就要站不住。
回家路上,蜜蜡一直呼吸急促,像屋里那一对一样喘粗气,她想起妈妈胸上的疤痕,那段对话,还有让她感觉做梦一般的声音。
六
晚上,半睡半醒间的蜜蜡把手伸进了内裤,那种温暖感觉再次包围身体的时候,蜜蜡脑中显出的是肥白乳房和通红面孔。
马上高考时,地瓜非要和维特鲁威人分手,维特鲁威人苦留不住,有次竟当着蜜蜡面前哭了。蜜蜡走去拍他:“搞不懂你这么大了还想不开,她是地瓜啊,难道你为了——”蜜蜡想说的是“难道你为了她那对大奶脸都不要了”,怕维特鲁威人脸上挂不住,何况她是偷看来的。
估计维特鲁威人的死缠惹恼了地瓜,地瓜来了狠的,挑个中午放学、人最多的时候,把个大塑料袋摔在刚下课出来的维特鲁威人面前,头也不回走了。袋里全是维特鲁威人送她的东西,还有很多画,散了一地,维特鲁威人就蹲那里,一样一样捡,蜜蜡走出来时,看热闹的已围了一大片。
维特鲁威人一副受了刺激的样子,薄薄嘴唇抿成缝,本来还算漂亮的眼睛也没了神采,身体佝得像问号。蜜蜡扒开人群跑去,几把把东西收起,抻着胳膊肘儿把他拉起来,拽走了。
那天蜜蜡没回家吃饭,饿着肚子陪维特鲁威人在操场坐了一中午。
扭头看看维特鲁威人蔫样儿,蜜蜡气儿不打一处来,她扯着那倒霉袋子,冲到垃圾道跟前,咣当掀了盖子,一古脑儿全倒进去。
午后田径场静谧得像个日光洞,白白阳光炙得球场草坪亮晃晃的,知了幽鸣震得蜜蜡心里一阵发慌,她眯起眼看操场尽头的大白杨葳蕤的树冠哗哗响着,刺眼白树干让她又想起地瓜猪油块一般的乳房,一股无名火窜起,蜜蜡扭脖儿劈头楔了维特鲁威人一顿。
“你真成了动物了吗!你舍不得的是她的人还是她的奶?舍不得人?那么肥看着都恶心!舍不得她身上那对奶?这世上活物是母的就有!虽然我觉得你不咋地,可你自己还不知道你那副臭皮囊多招女人吗!你考出去甩手一走多少地瓜土豆没有非在她这一棵树上吊死!眼瞅着考试了啊,你哭天抹泪儿地像个女人!我不大点儿人在这小破学校都呆腻歪了,难不成你还想在那个破画室画一辈子的光屁股大卫啊!我人话都说尽了!你要再现世我没法了!你自己照死不死看着办吧!”
和蜜蜡话音落下几乎同时,维特鲁威人一个哆嗦,脑袋从深合的臂弯里抬起来,眼睛不相信地看蜜蜡,半晌,吐出句话。
“蜡蜡!你真的只有十二岁吗?”
蜜蜡毕业那年维特鲁威人也毕业,考了间美院走了。那个地瓜女友落榜在家闹自杀,蜜蜡听说了撇撇嘴:她活该。
维特鲁威人走的那天是暑假里,蜜蜡去车站送了,在一群半大小子中间,特别显眼。维特鲁威人把蜜蜡叫到一旁,从背包里掏出个盒子给她:“以后我告诉你地址电话,别断了联系。”
蜜蜡回到家打开盒子,是个像框,像框下面压着一张手绘照片,一个肩膀窄窄小腿长长的女孩子侧身站着,平静地端详面前的大卫像,画得极细,看得出颜色是一笔一笔上的。蜜蜡翻过照片,背面竟工工整整临摹了一张维特鲁威人,本应是列昂纳多签名的地方,小小写了一排汉字:“给好姑娘蜡蜡,维特鲁威人。”
蜜蜡把照片装进像框,轻轻放在书桌上,脸俯在臂弯,小声啜泣起来。
蜜蜡小学有保送成绩中上的孩子到本校初中的传统,升学考快来时蜜蜡被告知她保送了,蜜蜡想了一晚,第二天刚上学就去了教员办公室,告诉老太太不想保送,原因是“不喜欢这学校”。老太太习惯了学生的谦恭崇敬,蜜蜡的不知好歹让她很是不满,连走形式的一句“再考虑一下”都没有,就直接尖酸地刻薄了蜜蜡一场,上课铃响蜜蜡转身离开时还在喋喋:“志向高也要拿出实力证明,不要保送想要重点,重点你考得上嘛!”蜜蜡回头,眼神颇平静:“蔡老师,本来我是没想过考重点的,既然您这么说,我就考一下吧。”
七
蜜蜡没和妈妈说保送的事,只说要考个重点,关起门来温了一个月书。妈妈对一向淡泊的女儿忽然热衷重点很诧异,不过这孩子从小就奇奇怪怪,妈妈已是习惯了。暑假里,蜜蜡和妈妈到那重点中学看榜,榜单上密匝匝排着千把名字,蜜蜡的在中间,母女俩日头底下晒得头晕眼花方找到。妈妈亲昵地拽蜜蜡小辫子:“我们蜡蜡就是聪明!一个月就上重点啦。”蜜蜡却没妈妈兴奋,小声嘟囔一句就拉着妈妈走开了。
蜜蜡五年级时候,叔叔听了妈妈的话,把店里周转的钱拿出来买了辆拉货的大车,连上用来配货的本钱,叔叔和妈妈攒的存款都搭进去了。叔叔和雇来的司机第一次出门时,妈妈带着蜜蜡去送,两人眼睛都红了,蜜蜡眼里看着,觉到真有些破釜沉舟的阵势。
刚开始出门并不顺利,去时车坏在途中耽误了配货期不说,心情不好的叔叔还在点货时出了岔子,几趟下来人困马乏,却只弄到个不赔不赚。妈妈着急了,把蜜蜡送到大姨家,几年攒下的探亲假用去大半,跟着车队跑了个来回。回来妈妈把帐清了一看:赚了!叔叔和蜜蜡说起妈妈在外面的事情,兴奋得脸都变形:“蜡蜡!你可不知道你妈妈有多行啊!配货她最快,点货她最灵!像你妈妈这么聪明的漂亮女人实在少见啊!”
蜜蜡也为妈妈骄傲得不停,心里却暗暗吃劲儿:妈妈就这么跑货跑下去,蜡蜡怎么办?总不能老跟着大姨吧?大姨人很好,可姨夫蜜蜡瞧不上:小气得蒸米饭都要把米泡胀了再搭锅,看着满满一碗其实没几粒,蜜蜡长身体的时候吃得正多,一碰上姨夫做饭就只能半饱;大姨家的女儿叫东菱,比蜜蜡只大三个月,却总在伙伴玩耍时,拿了姐姐架子说蜜蜡任性不懂事给惯坏了,蜜蜡一直以来也不大招女孩子喜欢,这一来就更和东菱不对头。蜜蜡的担心妈妈想到了,果然,叔叔再叫妈妈同去妈妈摇头了:“我得管蜡蜡啊,咱们再想办法吧。”那时候,大哥大刚出来,贵得离谱,妈妈咬咬牙托人弄了一个扔在车上,叔叔出门时候随时联系。
妈妈的遥控很奏效,大车跑了不到一年,店里头就宽松了,蜜蜡和妈妈去重点看榜没几天,叔叔和妈妈带上蜜蜡去了青岛。
蜜蜡见到大海第一眼就喜欢了,抱着膝在沙滩看了一下午。明媚海面极温柔缠绵,衬得不远处妈妈更是好看。泳衣就是为妈妈这样女人存在的,就是为妈妈这样的乳房、腰、腿、屁股存在的——蜜蜡下意识低头看自己发育中的身体,估计长成妈妈标准还要多少年头。
第二天下海,妈妈托着蜜蜡教她游泳,蜜蜡感受小腹上,妈妈温软的手,想起昨天叔叔在海里摆弄妈妈额发的亲昵,终于问了妈妈:“妈妈怎么不和叔叔结婚呢?你俩那么好,我又不会不高兴。”妈妈一愣,随即放下蜜蜡,上下打量着蜜蜡初初长成的身体:“因为蜡蜡还没长大啊,等蜡蜡离家有了自己的生活,妈妈才能再嫁人呢。”“可那时你就老了啊妈妈。”妈妈又是一愣,漂亮眼睛涌出泪,她偏过头去,不想让蜜蜡看见,一会儿才慢慢说:“蜡蜡懂事,妈妈高兴得很。妈妈最希望你好好儿的,其他的都不着急。”妈妈又轻轻托起蜜蜡:“咱们继续游吧,妈妈这回一定要教会蜡蜡游泳的。”蜜蜡的注意力被校正动作的努力吸引过去,妈妈婚姻又放到了一边。
蜜蜡入学前一周参加了军训,八月底太阳还厉害,几乎每天都有几个女孩子真真假假晕倒,蜜蜡不晕,七天下来也没晒黑,还是袅婷白皙。
最后一天汇报表演,正步踢完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