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是谁?”冷霜迟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冷傲又轻蔑。
“你来做什么?”苏挽月没有回答,垂了手下来,又是一阵金属撞击的声音。
“你这几年,武艺没有长进,人也越来越傻了。没把别人捅死,反倒把自己弄进来了。”冷霜迟开始数落苏挽月,他是想破脑袋也没想到,她竟然用这种办法去报仇,弄到现在自己进了牢房不说,还不知道大理寺那边要怎么定罪。
“我的事,不用你管。”撇开头去,语气之中有些不耐烦。
冷霜迟忍了忍那一肚子的火气,叹了口气没再骂人,一掌震开了牢门上的锁,“走吧,先带你出去。”
苏挽月很震惊,被冷霜迟拖着走了几步,他见着自己手脚上的镣铐了,皱皱眉又想用内力打开,但苏挽月像是回过神来一般,不住往后退,不肯跟冷霜迟走。这儿是诏狱最里头的一间牢房,她不怀疑冷霜迟来去如风的本事,也不怀疑他打得过轮值的锦衣卫,但那样又如何呢,并不是苏挽月想要的。
“你还留恋这个地方不成?”冷霜迟眉头一皱,冷傲的一张脸显得极为不悦。他站在那那儿,一身墨色的衣裳,外头裹着同色的斗篷,显得霸气又凌冽。
“总之我不要你管。”苏挽月咬了咬唇,一张脸很苍白。
“我偏要管!”冷霜迟最烦这种语气了,伸手拽着苏挽月的胳膊想要往外走,两人争执了几下,苏挽月的力气自然没有冷霜迟大,但她天生很倔的性格,不愿意的时候九头牛都拉不回。
冷霜迟望着她一身囚服就更加烦躁,手上的力气不觉加重了几分,僵持中,她手脚的镣铐又显得极为碍眼。一掌送出,想要切开了她两手上的铁链,但下一瞬那一掌几乎要打到了苏挽月腰上。因为她忽而直挺挺倒了下来,冷霜迟一惊,伸手揽了她在怀里,才发现她冷得浑身发抖,脸色蜡白如纸。
“挽月,你到底怎么了?”冷霜迟把她裹在了斗篷下面,抱在了怀里,问了几句,见她并不说话,倔得跟头驴一样,而后冷霜迟似乎发火了,“你哑巴了!”还想再骂几句,却忽然瞥见她眼角的泪水,在昏暗的环境里,无声无息,不易被察觉。
像是被震撼到了一般,冷霜迟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小心翼翼抱着她,再极力给予她体温上的温暖。她哭起来的时候,你能感觉到她是真的在伤心,而不是做戏博取同情,那份真正的悲恸,往往会触动冷霜迟内心最深处,没有原因,你看到她哭,心里就会忽然很难过。
苏挽月睁了睁眼,对视上了冷霜迟望过来的眼神,见他眼里的神色,疑惑问了句,“怎么了?”
“你哭了。”
“没有,流眼泪并不是哭。”抬手擦掉了眼角的泪痕,苏挽月浅淡回了一句,语气中听不出是伤心还是伤心欲绝后的漠然。
“你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冷霜迟是永远都学不会给人空间和隐私的那类人,刨根问底这类事他很乐意去做,要是苏挽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估计会一直被追问下去。
苏挽月咬着唇不说话,眼神很憔悴,眼窝下方的阴影也很深,被抱得很紧,却没有力气反抗,从来没有一刻似现在这般,脆弱到不堪一击。冷霜迟说得很对,这些年来,所有的事都没有丝毫长进,且一无是处。
冷霜迟望着她眼神,就知道问不出什么,懒得再多说废话,一掌劈了她后颈,本就虚弱,一下就昏迷过去。裹着黑色的斗篷把人抱了起来,再掏了跟银色半寸于长的小管出来,含在嘴里吹了几声,是类似猫头鹰的叫声。过了一阵,外头有声音应了下,在别人听来不用是寻常的鸟叫,但烟雨楼的人听得出明堂。
要是只有一个人的话,可以来去自如,但要带着苏挽月出去,还需要一些里应外合。冷霜迟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事情多得头都要大了的时候,还在这死皮赖脸蹚苏挽月这趟浑水,明显吃力不讨好的事。
第265章 相忘江湖(1)
苏挽月再醒来的时候,先映入眼帘的是冷霜迟那张放大了的脸,很暧昧撑着头在旁边看自己,也不知道已经看了过久了。什么话也没说,撇开了头去,但要巧不巧,冷霜迟的手肘压住了苏挽月的发,被扯得有些疼,侧目对视上那双妖娆肆意的眼睛,“你压到我头发了。”
忽而记忆如洪水猛兽一般袭来,苏挽月想起第一次见冷霜迟的场景,在滴着雨的屋檐下来,他裹着一阵风忽然而至,大大咧咧说要躲雨。后来中招被掳去了竹林精舍,醒来的时候,也是被他这般压住了散开来的长发。记忆重叠开来的时候,总是有种恍惚,分不清脑海中的影像是自己衍生出来的错觉,还是真的存在过。
“你救过我两次了。”苏挽月轻声说了一句。
“你每次都不怎么情愿。”冷霜迟满不在乎随口答了一句。
鼻尖几乎要蹭到苏挽月的脸了,这次没有动弹不得,苏挽月挪了挪肩膀,毫不客气一把推开了冷霜迟,一脸严肃看着他,“你正经些。”
冷霜迟也不勉强,笑了笑,眼角那颗泪痣有种难以言喻的风情,直了身子起来,拍了拍长衫,秀长的手指抠着衣带整理了下。他做何种动作,都是行云流水一般,既不浮夸,也不造作。除去花心这个毛病,冷霜迟论长相论地位,绝对是让天下女子前赴后继的类型。但就算倜傥风流专情不久,仍是有许许多多桃花账。
“我睡了几天了?”苏挽月一掀锦被,就要起身。地板下烧着地热,房子里一点都不冷,倒是颇有些春意的燥热。
“一天一夜。”冷霜迟没回头,懒散答了一句,也没去看苏挽月。
扬手起来打了个响指,早已等候在门外的侍女轻声推了门进来,颔首走过来,恭恭敬敬跪了下去,“公子。”苏挽月看不轻那女子的面容,但听声音,已经不是当初的紫烟了。
“把熬好了的粥端进来。”冷霜迟点了下头,示意那女子可以起身了,而后吩咐了句。
“是,公子。”起了身,又垂着头恭敬出去了,轻轻带上了门。
“你换人了?”苏挽月穿了鞋起身,环视了下周围的布置,果然还是冷霜迟的那种风格,看似简单实则寸土寸金,就连穿鞋搁脚用的小矮凳,都是紫檀木做的。从这房内的布置,看不出是在京城的哪个地方,屋里的家拾很少,一张巨大的床榻,上头铺着白色狐皮,一张八仙桌靠墙摆着,几把椅子也是孤零零的样子。但从地板窗梗到墙壁,都是纤尘不染。
“你说紫烟么?她有任务在身,没在我旁边。”冷霜迟聪明绝顶,一下便猜中苏挽月要问什么,笑了笑,“怎么,你想听她弹琴?”
“我只是随便问问。”苏挽月头晕的厉害,也许是睡久了还是太久没吃东西,定了定身形,总算没有很落魄,暗自骂了自己一声没出息。随便挑了张椅子坐下,手指抚上太阳穴,苏挽月气虚得很,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又不想让冷霜迟看出窘迫来,只得背对着他顺气。
冷霜迟一看苏挽月的举动,就知道她怎么了,暗自好笑,“在我面前,你还有什么面子可言?”冷霜迟也许不能说是豆腐心,但绝对是一张刀子嘴,时有尖酸刻薄,不输给一般的中年妇女。
“冷霜迟,我真的烦死你了。”苏挽月侧身,横眉冷对一脸看笑话的人。
恰巧外头有人轻轻叩门,冷霜迟扬声说了句“进来”,就见刚刚那个女子端着个托盘进来,许是知道东西是要给谁的,望了望苏挽月的位置,便依旧颔首微微收敛了下巴走了过来。罗裙翩飞,姿态娇憨,柔美秀气一点都不张扬,显得非常有家教,苏挽月望着那女子走路,在心里感叹,自己什么时候能学会。
“是药三分毒,你无需再喝更多的名贵药材补身了,食补才是王道。”冷霜迟站那没动,看着苏挽月盯着摆到面前的那碗粥有些不解,便简单解释了句。
苏挽月斜瞥了下,虽然知道这碗小小的东西里面,要煞费多少苦心,但她却一时无法安心感谢起冷霜迟来。以前这个人信誓旦旦要困自己一世,但那时候借着凤韵兮的力量,也逃了出去,现在这么一来的话,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打算。
“怎么?怕有毒?”冷霜迟见苏挽月并不动手,笑了笑,捡了她旁边的凳子坐下。
“你准备放我走么?”略微垂眸,睫毛在烛光下,折射出淡淡的阴影,显得她有股子疲惫的柔弱气息。
“可以啊,只不过我先问问,你是打算回大理寺自首么?”冷霜迟爽快答应了句,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极为魅惑,他似乎也知道自己哪个弧度笑起来最好看,哪个眼神最勾人。最可怕的就是知道自己资本的美人,杀伤力无法估量,前赴后继也总有牺牲者。
“我就想看看,他最后会把我怎么样。”苏挽月虚无望着前方,眼神有些空洞,低低吟了一句。“他”指的是朱佑樘,女人最是情痴,她有些笃定那人不会为了这事杀了自己,但又隐隐想要知道,最终会落下何种罪过。
“不要试探自己在别人心里是什么位置,因为很有可能,会失望。”扯着唇角笑了笑,修长的手指叩击着桌面,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响声。
算是被一语击中,苏挽月发觉自己越发讨厌冷霜迟说话了,因为太直接,也太伤人。有些失落,垂了双肩,看样子更为柔弱不堪,被人望穿的时候,苏挽月也不过是只纸老虎,平日里张牙舞爪,但利爪尖牙都只是摆设,她矛盾犹豫着不敢伤人,所以只能自伤。
见苏挽月的脸色,冷霜迟并没有住嘴,而是漫不经心又随口问了一句,“你不会还希望他,要美人不要江山吧?”有些讥诮的话,信手拈来就能把事情以最简单而残酷的方式说清楚。人们总爱用各种理由欺骗自己,也帮别人找尽各种理由,但抛开那些东西不谈,人生还真是艰苦。
几乎一模一样的话,朱佑樘的确和苏挽月说过。虽说当时也是不信,但毕竟不可能完全没有期待和感动,苏挽月一遍一遍告诉过自己,要认清楚自己的位置,要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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