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天 作者:沈星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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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天 作者:沈星妤-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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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惩罚?什么惩罚?你对自己做了什么?”
  “原谅我……”
  “一定要……要原谅我……”
  她眼睛像是撑不住瞌睡似地耷拉下来。
  这时,我感到赤裸的脚底湿嗒嗒的,像是正踩在一洼黏稠滑润的水塘里。
  一股腥酸的气味从地底下弥漫上来。
  我低头一看,从喉咙里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沧吾冲了出来,
  鲜血,像打翻的颜料,在客厅的地板上急速摊开。
  50
  雨停了。
  日光斜斜地游进来,很慢很慢地摸着棂框往墙上爬。
  我站在急诊室外面,等沧吾出来。
  雨季结束了,
  我自言自语。
  也该结束了……
  我有气无力地侧倚窗棂,额角虚脱地靠了上去。
  “你误会了,我没有……”
  沧吾沉闷的声音从背后很贴近的地方传过来。
  我闭上眼,觉得那声音并不存在,它太陌生,太遥远了。
  “从十六岁起,你就一直在跟我说‘没有’。”
  “我没有拉过她的手、我没有吻过她的唇。”
  “现在,你想说的,是‘我没有和她做过爱’,对么?”
  “沧吾,我已经听腻了,不想再听了。”
  他发出一声极微弱的喘息,几乎完全听不到。
  “沧吾,爱是要用心的,这和有没有与她做爱又有什么关系呢?”
  “更何况,她始终都有心要满足你。”
  “只是身体暂时被封锁了而已。”
  “不管以后还会不会恢复,总归还是能够在一起的。”
  我转过头,悲戚地望着他。
  “你们不是一直都是这样满足对方么?”
  他嘴角轻微地抽搐,
  眉峰紧紧地蹙揪在一起。
  “她怎么样?”
  “缝了几针,现在没事了。”
  我的眼眶燃烧起悔恨的火焰。
  “你怎么可以……让我这样……这样对她?”
  洛善,用那把原本应该扎到我胸膛里面的剪刀,刺穿了她身为女人,最神圣纯洁的那一处。
  “那不是你的错。”
  “那是谁的错?”
  “是谁伤害了她?又是谁让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
  “是我。”
  “我才是真正的罪人。”
  我摇摇头,背对着他。
  泪水烫伤了我的皮肤。
  “沧吾,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哪怕一点点。”
  “有,不止一点点。”
  他沉寂片刻,回答。
  “那她呢?”
  “我和她,你到底更爱哪一个?”
  “我两个都爱。”
  我茫然地走到他面前,呆呆地注视着他乌黑的发丝,窗棂上的日光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他头上去了,依旧很慢很慢地从一颗头皮屑爬到另一颗。
  “你该洗头了。”
  我冷冷地对他说。
  他困惑地抬起面孔,
  一双眼睛空空如也,好像失了明。
  我不再说什么,直接向洛善的病房走去。
  “蓝荻,你别走……”
  我没有停下脚步,
  空旷的走廊把我的脚步声衬得异常响亮。
  洛善醒了,
  脸色很憔悴。
  但是,目光依旧清澈如水。
  “天晴了。”
  她很吃力地对我笑。
  “是啊,太阳就要出来了。”
  “真好。”
  她如释重负地转向窗外。
  我顺着她的眼睛望去。
  太阳升起来了,阴暗的城市上空红彤彤地染起了成片成片的彩霞。
  “真美。”
  我忍不住赞叹。
  这个晴天,已经让我们等得太久太久了。
  “你不走了吧?”
  她虚弱地问道。
  “唔,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她终于对我露出璀璨的笑容,然后握紧我放在枕边的手。
  我们继续望向窗外。
  我的目光追随着太阳,洛善追随着我的,很快,我们就汇聚到了同一个地方——太阳脱离地平线的那个临界点。
永别
  51
  晴天。
  洛善又回到酒店去弹钢琴。
  沧吾依旧照常上班。
  晚上在“蝙蝠街”混顿晚餐,顺便接洛善回家。
  我不再和沧吾睡一张床,而是和洛善一起挤在沙发上。
  洛善的身体比沧吾温暖许多,我很容易就熟睡了,而且睡得极其安稳,就连不做梦的时候也能感动得流下眼泪来。
  日子因为我的死气沉沉而变得潦倒起来,甚至还有点颓败的味道。
  不知道是沧吾躲着我还是我躲着他。
  总之,我们变成了两块悬挂在竹竿两头的毛巾,看似连结,实际甚远。
  洛善似乎就是那根竹竿子,如果没有她和她的音乐,我想,我和沧吾早就掉到地上去了。
  我们唯一能紧挨着站在一起的,便是到酒店里去听洛善弹琴唱歌。
  在她的音乐里,我们是可以暂且放下那些心照不宣的痛苦的。
  可惜,那并不持久,也不能治愈什么。
  一个人的时候,我几乎每一分钟都是茫然的,看得出,沧吾也和我相差无几,否则他也不会重蹈覆辙,再次到“蝙蝠街”那种地方去做隐形人,而且,他很清楚我再也不会去管他了,所以,肆无忌惮一些又有何妨?
  除了抓紧时间找工作,想尽一切办法能够早日离开他们之外,我已经不知道如何在这样的生活中自处了。
  那段日子,我常常想起何旭,
  想起他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
  虽然我知道这有点晚,可是,我还是斟字酌词地把它们仔细回味了一遍。
  然后,就扔了,连同何旭一起。
  只因我已明白,这么做对现在的我是一点好处也没有的,还不如静下心来规划一下以后的日子到底该怎么办。
  我那几乎已经活埋的梦想就是在那时重新觉醒过来的。
  永别
  和当年突然决定要疏远洛善和沧吾一样,我又有了那种渴望涉足远行的斗志,这对于当时已经伤痕累累的我来说,简直可以称之为不可预料的奇迹。
  未来在那一瞬,似乎不再是虚无飘缈的幻影了,而是一个我真正有能力抓住也唯一能够抓住的东西,然事实是,我连一个稳定的工作都还没有。
  不过,这并不矛盾。
  痛苦让我学会了反思。
  我不能再容忍自己的脑袋像一头失去理智的猪那样运转。
  我给它上了润滑油,让它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迅猛的速度加速运转起来,以便我在最短的时间内安抚自己、平衡自己、解脱自己,同时也彻底放弃另一个还在沧吾和洛善的世界里依依不舍的女人。
  我必须学会这个,那几乎是强迫的。
  否则,我迟早会做出比洛善更过激也更残酷的行为来。
  要怎样才能在这杀人不见血的苦难里逃脱?
  怎样才能在这生不如死的感情里获得重生?
  这是我日以继夜不停在思考的问题。
  何旭走了,说不定此时此刻他已经为自己重新活过了。
  可我呢?
  我的未来又在哪里?
  他没告诉我,没人能告诉我,除了我自己。
  于是,我又上路了。
  这一次,我变得尤其忍耐和坚强。
  虽然我还没有完全走出情迷的炼狱,每踏一步,脚下的脓疮就溃烂一次,但我仍必须往前走。
  因为我不是洛善。我既不能拥有一份完整的爱,也没有任何“异秉”和“天堂”可以作为永恒的栖息地。
  我不是神,只是一个人。
  一个永远无法从这大千世界、万物苍生中超脱的,俗到不能再俗,庸到不能再庸的凡人。
  这就是我与生俱来的宿命。
  也是能够让我心跳、呼吸、生存,乃至改变命运的最为强大的能量。
  我不能放弃它,即使是面对今生今世唯一炽热的一段爱情、唯一一个至死都不愿意放手的男人,我也必须这么做。
  如果,我连自己都赢不了,那还有什么理由再继续走下去呢?
  现在,终于轮到我来背叛他了。
  那是我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不想再探究任何关于我、沧吾以及洛善之间,爱或不爱,恨或不恨,怨或不怨的问题了。
  因为,命运已经把我逼到了生死存亡的悬崖边上。
  我必须做出选择:
  要么永远沉沦,要么永远消失。
  沧吾始终不知道我的想法。
  就和许多年以前、我们还很幼小很幼小的时候那样,当我下定决心要抛开他的时候,他是不会发出任何叹息、做出任何挽留的。
  他只会更踌躇地遁形在洛善的世界里,以便不惊扰到我的思绪,而这,也是对我来说唯一用任何办法都难以止住的痛楚——
  他终究还是先我一步做出了“退让”的叛逆,
  哪怕等一等,与我同步一次,他都做不到。
  这使我心如刀割。
  原来,我们从未在同一时刻爱过对方。
  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更不会。
  那阻隔着我们的落差到底是什么呢?
  我不再把缘由归咎到洛善的身上,那的确与她没有丝毫的关系。
  纯粹的,只是我和沧吾之间的误会。
  藤木是对的。
  沧吾并不爱我,他从来就没有爱过我。
  可是,我却付出了那么多、那么多、那么多……
  事到如今,除去自己,我实在不知道还能够相信谁?
  此时此刻,我依旧生存在这苍凉的、日趋白热化的三人世界里。
  痛苦没有怜悯我这样的人而对我发出悲鸣,
  所以,我只有在藤木的怀里寻求解药。
  我又变成了“幼稚园的保姆”,一个大男孩手心里的玩物。
  但是,至少,他是把我捧在手心里,这一点就足够安慰我了。
  可悲的是,我还给藤木的是一具灵魂出窍的肉体。
  她没有激情、没有热力,甚至许多时候连基本的原始贪欲也没有。
  我的身体好像真的死去了似的,再也无法轻易敞开,这使藤木背负起了比我更胜一筹的苦难,身体莫名的干涩让他对我完全束手无策。
  “为什么不找别的女孩呢?”
  我很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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