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站了个把钟头。
“怎么了?你肚子饿了对吧?贪吃鬼。”火红儿看来心情不恶,她的小脸上
有著练武过后畅快淋漓的汗水,小脸蛋红扑扑的,甚是可爱,但她娇小的身后
却拖出一条好长好长的阴影。
他又看到了,看到师妹身后那一大团黑色迷雾,那浓浊的黑雾像是有生命的
物体一样缠绕著她,下时对著他龇牙咧嘴地邪笑。
“为什么下拿呢?因为没有人告诉你可以拿吗?”火红儿靠在门上,脸上浮
现出一种奇特的笑容。“你下是肚子饿吗?东西本来就是要给饿的人吃的,不
然要给谁吃呢?”
“厨房的叔叔婶婶不在。”
“他们在的话,一定会给你吧?”
“呃……大概吧。”
“反正都要给你,你自己拿不也是一样吗?”她说著走了进来,大摇大摆地
从桌上抓了一把菜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
木长青瞪大了眼睛。“那不是给我们吃的,那是给师傅们——”
“师傅们肚子晚点才会饿。”
“可是师傅说——”
“如果师傅说的都是对的,你早就打赢周武他们了,又怎么会老是被打得跟
猪头一样?”
木长青连忙摇摇头。“是我练功不认真,练得不够好,才不能保护你,那跟
师傅没有关系呀。”
火红儿瞪了他好半晌,那表情明白写著: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她又抓了一把菜放进嘴里,同时打量著眼前这位笨师兄,半晌之后笑著把小
脸伸到木长青面前。“师兄,你是不是好喜欢我?让你亲一口吧。”
木长青吓了一跳,整张脸瞬间胀得通红,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慌张地不停眨著。
“咱们是同一个师傅,你让我亲一口,我也没有功夫可以教你——”
话一说出口,他就知道自己上当了,火红儿果然是在套他的话,她那双水灵
灵的大眼睛立刻阴森地微微眯了起来,某种恶毒阴狠的光芒闪耀其中。
“怎么?我有说要你教我功夫吗?你对我这么好,一定是因为喜欢我,让你
亲一口不好吗?我才来没多久,好多师兄师弟都偷偷地想亲亲我呢。”
她的表情一派天真烂漫,可那笑容不知怎地看起来就是有点邪恶。
木长青胀红著脸,不住往后退。火红儿逼近一步,他更后忍一步,直到背部
已经抵在小屋的墙壁上,退无可退他才轻嚷:“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让人亲你的
脸!师、师傅说‘发乎情,止、止乎礼’!”
“……师傅说师傅说,什么都是师傅说!”火红儿赌气地别开小脸,想了想,
又甜笑著仰望他。“师兄,你不是好疼我的吗?怎么让你亲一口你也不要?我
让你亲一口,你别把你看到的告诉师傅,你说这样好不好?”
木长青望著小师妹:心里不知怎地隐约涌起一阵阵心疼。他苦口婆心地劝道
:“小师妹,你别跟他们学功夫了,如果让其他的师傅们知道了,他们会赶你
走的。偷学功夫在学苑里是很要不得的。”
“什么要不得?看到喜欢的东西为什么不能拿?看到喜欢的人为何不能亲?
肚子饿了为何不能吃东西?别人的功夫好又肯教我,我为什么不能学?你怎么
那么笨!”
“我……我说不上来。我知道我很笨……可是……可是师傅……”他结结巴
巴地想解释,但又觉得十分困难。这对他来说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就好像那些
任性的举动对火红儿来说也是天经地义一样,但他总相信师妹年纪还小,只要
他能解释得清楚,师妹必然会听进去。
“规炬。对了,师傅说行事要有规炬,就算没人看到也一样啊,莫因恶小而
为之——”
“师傅师傅!又是师傅!”火红儿厌恶地别开脸。
“师妹……”木长青有些焦急地轻轻扯著她的衣袖道:“师妹,你别生气,
是我道理说得不好,有空叫师傅说给你听,你就会明白了——”
“你要是把你看到的事情说出去,我才真的会被赶出去!”
火红儿仰起小脸哀求地望著他,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没有半点笑意、没有半
点悔意,可是她那张小脸那么可爱、那么好看。“师兄,你舍不得吧?你舍下
得我被赶出去的对不对?”
“我……”木长青的内心挣扎著,明知道火红儿做的不对,可他却又狠不下
心来出卖她;明知道自己这样做也许会害了她,可是一想到她也许会被赶出去,
也许他们永远再也见不到面,他的心便无可奈何地软了下来。
“我就知道师兄最疼我了!”她笑吟吟地靠在他胸前,小手轻轻地环抱住他,
仰起那张绝美的小脸,甜蜜地微笑。“师兄,你可别忘了唷,绝对绝对不能出
卖我,我们永远永远都在一起,你说好不好?”
她在说谎。
木长青望著火红儿那双毫无笑意的眸子,心里涌出的悲哀更甚。
她这么小、这么美,却又这么坏、这么爱撒谎,他好难过,甚至因此而难过
得落下泪来……
★ 寒寒 ★ 寒寒 ★ 寒寒 ★ 寒寒 ★ 寒寒 ★“老师先念一次,然后你们跟著念一次。”
中年妇人长得慈眉善目,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穿著蓝色精致绣花旗袍的她看
上去气质十分典雅,虽然已经年过五十,但她依然每天精心打扮自己,好让自
己总是显得素净雅致。其貌不扬一直是她多年来的遗憾,但她总能用自己一双
善于装扮的巧手来弥补这份遗憾。
她是白云学苑里少数的女文师之一,同时也是辜老的五师妹宗人凤。白云学
苑虽以习艺闻名,但基础教育还是占有一席之地;十岁以下的孩子跟普通学校
的孩子一样要上课,而且四书五经还得背得滚瓜烂熟才行。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昔孟母,择邻处,子下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教室里十数名年纪均不到十岁的孩子们乖乖的跟著她念,摇头晃脑的模样十
分可爱。
“再念一次。”宗人凤一个个打量著每个孩子,不过才只看到第一个,她的
眉头便深深地蹙了起来。“红艳,你为什么不念?”
火红儿倔强地别开睑拒绝回答。
宗人凤有些恼怒。这女娃娃样貌虽然好看得紧,可脾气也是一等一的顽固。
她站在火红儿面前,脸色阴沈地瞪著她。“老师问你话你听到没有?为什么不
跟著念?”
“我讨厌念。”火红儿终于傲慢地抬起头回答。
“你讨厌念?你不喜欢三字经?还是你讨厌念书?”
“都一样讨厌。”
“你这娃娃,连基本的做人道理都不想学,难道只想学会舞刀弄枪以后好打
家劫舍吗?”
宗人凤努力用最慈祥和蔼的表情劝说,但莫三师兄所说的话对她早已经构成
影响。眼前这个相貌出奇绝艳的小女孩将来必非善类,她绝对不能轻匆,非得
好好用心教她不可,免得辜大师兄一世英名当真毁在这小娃娃手上。
“书上说的全是错的,为何要念?人生出来都下是好人,人生出来就是坏的。”
火红儿鄙夷地望著眼前努力装出笑脸的中年妇人。她讨厌这女人身上的味道,
讨厌这女人努力装笑脸的样子,她实在太讨厌她!这女人虚伪的模样甚至比莫
三先生还要令人讨厌。
“胡闹!书上说的怎么会是错的?!‘人之初,性本善’,老师不是教过你
们了吗?每个娃娃刚出生的时候都是好人,虽然性格脾气不同,可是出发点都
是善良——”
“我看到的人都是坏的。这世上坏的人多,好的人少。”
“你年纪还小,知道什么叫好?什么叫坏?这世界上大多数的人——”
“都是坏的。”火红儿存心激怒她,脸上竞露出甜甜的笑容。“就像我一样。
我阿娘说我生出来就是坏的;就好像你,你也是坏的,你只是装出好人的模样
而已,其实骨于里一样是坏的。”
宗人凤和蔼的睑终于蒙上一层阴霾,她用力抿超唇,不让自己高张的怒气显
露出来,她只是冷冷的指著书堂外。“你下想念就出去站著,不准打扰其他师
兄妹。”
“为什么?我又没有做错事。”
“你不听老师的话,还下断顶嘴。”
“老师……”坐在最后面、个头也最高大的木长青忍不住举手。
“什么事?”宗人凤努力按捺住性子,其实她年轻时个性极为火爆,年过中
年之后才略略收敛,只是仍禁不起孩子们的调皮作弄。
“我小师妹她……她不大懂事,可是很、很聪明,老师慢慢教她,她一定会
懂的。”
宗人凤咦了声,表情有些意外。这木头似的孩子居然学会了替人说项?“长
青,你的意思是说老师没耐心好好教你师妹?”
“不……不是……”他嗫嚅。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
宗人凤冷哼一声。“木长青,你念三字经足足念了三年了,你说说这几句是什
么意思?”
木长青傻了,他愣愣地望著宗人凤那张明明在微笑、但眼神却透著几分厌恶
嫌弃的表情。
“你也给我出去站著!”
他低垂著头走到教室外,就在火红儿身边站定。他并不担心自己被罚站,倒
是对火红儿眼里那两把小小火焰感到十分忧心。
“师妹……”
“我总有一天要杀了她。”火红儿抿紧了小嘴,对他投以厌恶的一眼。“谁
让你多事。”
“不不下,老师她——”
“不许你们说话!谁让你们说话!”教室里的宗人凤听到外面喁喁私语的声
音,终于还是忍不住爆发了。她怒气冲天地走出教室。
毫不犹豫地往木长青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