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地劈出一掌,宗人凤的房门轰地被炸成木屑,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
了进去抱住了她。
“师妹快走!”众人看得眼花撩乱,木长青趁隙拉住火红儿的手往外逃。
火红儿的嘴角噙著一抹笑,难得顺从地让木长青拉著她拔腿狂奔;只是,一
边跑她却还是忍不住一再回头——她看到了……看到了,看到宗人凤那不成人
形的模样,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完全毁了。哈哈哈哈!完全毁了!
然而她太高兴了,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被木长青拉著跑了好长一段路;他
们身处白云山深处的野林中,夜风袭来,阵阵寒意,而她依然笑著,睑上透著
难以言状的诡异艳容。
啪!
木长青再也忍受不了地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火红儿愣了—下。
“为什么……为什么?!”木长青悲痛地对著她怒吼。
她傻傻地望著平日呆头呆脑、从来下发睥气的师兄,那表情好似第一次见到
他似的陌生。
“你说啊!为什么要做这么残忍的事?!为什么非要杀宗老师不可?!”
火红儿螓首微侧,可爱至极的小脸无辜地望著他。“师兄,你生气啦?”
“我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么残忍的事!”木长青愤怒地摇晃著她的肩,那双像
是著火的眼睛动也不动地怒视著她。
这么生气的木长青……多么好看!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木长青好看,她甚至有
些畏惧地微微往后退了退,受惊似地眨了眨眼。
“我……没做什么坏事。”这并不算说谎,她做的不是坏事,她做的是她认
为对的事。
“你……”木长青气得浑身发抖,好似这一生从来没这么生气过似的。望著
火红儿那张天真又无辜的小睑,他说下出完整的句子,只觉得气血翻腾,又不
知该怎么办才好。
他该怎么办才好?师妹犯下这种人神共愤的罪行,他还能继续包庇她吗?如
果把她带回学苑去,莫三师叔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的。
他不能……他不能眼睁睁地看著师妹被杀。但是,他该怎么办?都怪他不好!
师傅明明说过要他好好照顾师妹的,他怎么没能阻止她犯下此等大错!
“师兄……”火红儿靠近他身边,轻轻地拉拉他的衣袖。“师兄,你不是真
的生我的气吧?人家只是气不过——”
“你只是‘气不过’就放火烧死宗老师?!”木长青甩开她的手怒吼。
“咦!师兄,你变聪明了。”火红儿突然惊艳地笑了起来。“你看你刚刚知
道要立刻拉著我逃走,现在讲话也有条有理的,你好像突然聪明起来了耶!”
“你……你竟然还有心情说这种事情!难道你不怕莫三师叔追过来一掌毙了
你吗?”
火红儿耸耸肩。“那又怎么样?他现在不杀我,总有一天我也会杀了他。”
“就像你杀了宗老师一样?”
“嗯。”她站在高她许多的木长青面前,仰著脸露出甜甜一笑。“就像我放
火烧那个老女人一样。”
木长青下说话了,他静静望著师妹那甜美可爱的笑脸。她笑得那么平静……
好像她杀的不是人,她只是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蚂蚁;她笑得那么理所当然,仿
佛这是天地间最自然的事情。
剧烈的心痛让他无法再看师妹那张美丽的脸,他下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的勇气,
只是那一瞬间他再也无法忍耐,他用力推开了火红儿。“你走开!”
“走开?!”
她错愕了,这是第一次,木长青第一次叫她走开。她不知道自己对木长青吼
过这两个字多少次,但是木长青从来从来没有真正走开过,而他也从来从来没
有拒绝过她。
“对,你走开,我不相i 再看到你了……我……讨厌你……”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停了,那颗心不知过了多久才突然惊醒似的狂跳起来。
师兄讨厌她……她被讨厌了。
为什么她突然觉得手脚冰冷?为什么会感觉浑身的血液好像在瞬间被抽干了
一样?
木长青转过身去不再说话,他甚至无法睁开眼睛,僵硬的身体笔直地背对著
她,微微颤抖。
而她却不容许自己被拒绝,她固执地转到他面前,高高地仰著绝美可爱的脸
庞凝视他。
“咦!下雨了?”点点水滴落到她脸上,—滴、两滴,却下是冰冷的雨水,
而是还带有余温的……泪。
木长青的泪。
火红儿轻抚自己的脸,咸咸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断落到她脸上——这
一年多以来,无论被她怎么欺负、虐待都不曾生气的木长青;这一年多以来,
无论吃过多少亏、饿过多少次肚子,也不曾哭泣的木长青,竟然,哭了。
她怔怔地望著他。虽然他仰著脸,虽然树林里几乎没有光线,但是月光透过
树缝点点洒落,那微微的光就足够让她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那表情不是她所
熟悉的惶恐,不是她父母脸上所见到的惶恐与绝望,而是……悲伤。
他为何悲伤?为了她吗?是怜悯吗?
火红儿懵懂的心微微撼动了,她怔怔地、怔怔地望著他,嘴里尝到他的泪水,
那微温的泪水不知怎地竟然炽热得烫伤了她。
她不明所以地捣住自己的脸,感觉奇异的温度开始不断往上燃烧——她可以
……她可以感觉到木长青的心痛!可以感觉到他的悲伤!她的脑袋开始慌乱,
脑海里嗡嗡作响著的全是木长青无声的哭泣。
她著了慌,手足无措,于是只能抱住头大嚷:“够了够了!不要再哭了!”
木长青没有理会她,他只是仰著头,泪水依然不断往下掉。
“够了!我说够了!你不要再哭了!”火红儿气愤地用双手环住木长青的颈
项,强迫他低下头来,她目光灼灼,恼怒又无奈的火焰在眼底闪耀著。“停止!
我叫你停止!”
木长青闭著眼睛不肯看她。
“我……我以后不杀人了,这总可以了吧!”在火红儿反应过来之前,她已
经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她的承诺。
木长青愕然睁开眼睛。
火红儿恼怒地咬著牙,愤怒已极地怒视著他。“这样够了吧?!我答应你,
在我下山之前我再也不杀人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也不伤人?”他沙哑地开口。
火红儿颦起秀眉,良久之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嘟起小小的唇办点头。
“如果他们不来惹我,我就不伤人。”
“真的?”木长青的喜悦全写在脸上了,他是那么那么高兴,甚至连眼睛都
亮了起来。
“真的,你别再哭了,很惹人讨厌。”火红儿有些埋怨地抬起那双灿亮如星
的眸子瞪他。
木长青终于笑开了脸,豆大的泪珠依然挂在他眼睫上,那满脸的喜悦让那晶
莹的泪水显得如此纯真。
火红儿踮起脚尖,伸手轻轻接住那两滴泪,在掌心破碎的泪水像是可以融进
她的身体里。望著木长青带著笑、含著泪的脸,火红儿突然紧紧地抱住了他。
她的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小小的脸栖息在他胸前聆听他的心跳,那稳定的
声音不知怎地竞给她一种好安心好安心的感觉,那是连她母亲都不曾给过她的
安全感。
木长青则是笨拙地轻轻拍著她,在点点银色月光下,他们之间终于和平了。
★ 寒寒 ★ 寒寒 ★ 寒寒 ★ 寒寒 ★ 寒寒 ★那天所发生的一切将是他终身的遗憾:
为了这遗憾,他带著木长青跟火红儿避居白云山深处,再也不曾回过学苑。
他明明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为何会在最后关头睡著?他明明知道小徒弟
会去五师妹的房间纵火,为何他还是坐视那件事发生?
当他救出宗人凤,就知道一切已来不及了。她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虽然保
住了性命,但是那头她最感到骄傲的秀发却完全毁了,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
她的睑从此变得扭曲不堪,令人望而生畏。
他不能眼睁睁看著火红儿被师弟处死,也不忍心让她被送到更不堪的地方。
但他也知道火红儿所犯的罪将不会被轻易原谅,无论在任何地方,“弑师”都
是滔天大罪。他只能甘冒护短的罪名保住火红儿,但他们师徒三人已经不能再
继续留在白云学苑,于是在确定了宗人凤性命无虞之后,他便默默离开。
在山里找到了两名徒弟,带著他们避居到白云山最深处,只希望远离人群之
后可以好好的教养火红儿,不再让她犯下更可怕的罪行——尽管他自知那希望
非常渺茫,令他意外的是,火红儿竟然会认错。她委屈地跪在山洞里祈求他的
原谅。整整三天,两个小娃儿就这么跪著。
是木长青改变了她吗?车大师傅不敢确定。他不知道小徒弟是否真的如此轻
易就能“改邪归正”;随著时间渐渐流逝,随著两个小孩日渐成长,他知道自
己的期望恐怕永远都要落空了。
火红儿并没有改邪归正,她只是忍耐。
也许因为知道自己没有能力独自生存下去,也许因为……也许因为他跟木长
青对她的爱,所以她只是默默忍耐、等待著机会。
★ 寒寒 ★ 寒寒 ★ 寒寒 ★ 寒寒 ★ 寒寒 ★山中无岁月,木长青十六岁那年,道家
大观“清风寺”(为了“赶流行”,他们对外的名称改为“中国道家协会”)
七派人找了来。他们表明寺内选出了下任宗师人选;神奇的是,新任宗师竟然
是清风寺内无人识得的木长青。清风寺的人花了整整两年寻找新宗师,虽然大
家都觉得荒谬无稽,但竟然真的让他们找到了,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