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井几经辛苦才挤出笑脸,到稍远离的桌子就座。当然,他背向片山等人的桌子而坐。
靖子耸耸肩说:“幸好已经吃过了。”
片山想,在山上时,靖子毕竟看到他和浅井实穗谈话的情形。否则她一定会觉得奇怪,为何片山认识浅井实穗。
“喝完咖啡,出去走走好吗?”松本说。“明天可能要提早出门。早晨散步也不坏呀!”
“我想在这里多留一会。”靖子说。
“我陪你。”晴美立刻附和。
过了没多久,又有一对男女走进餐厅。
男的就是刚才见过的忠井安夫,跟他走在一起的是个比忠井年纪大的女人,多半有三十二三岁的光景。
瘦削型的女人,予人神经过敏的感觉。
晴美飞快地瞥片山一眼,片山在桌布上用手指写了“忠井”给她看。不用说,晴美的眼睛更加闪亮了。
可是,那个女人是谁呢?片山记起,实穗曾对忠井质问:“你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吧!”
她就是“那个女人”吗?从年龄来看,她和忠夫既不像母子,也不像情侣。
忠井和那女人在浅井实穗正对面的桌子就位。实穗正在着菜牌,无意地瞥见忠井二人,连片山也看出,她显然大吃一惊。
浅井正在用心阅读菜牌,没留意到妻子的表情变化。
——何等复杂的光景啊!
多田靖子看浅井勇治,以及忠井安夫看浅井实穗的眼神都不太善意。加上那个神秘女人……“阿义!”
一个女高音的叫声响彻餐厅,片山愕然。
“姑妈!”
“你在这里吗?好极了!”
儿岛光枝夸张地拼命哈哈喘气。
“怎么啦?姑妈。”晴美问。
“我被偷了!”光枝高声地说。
“被偷了?”
片山望望周围。特别是日本游客,全都回头看过来,以为发生什么事。
“总之,请先坐下再说!”
光枝坐下来后,片山问:“怎么啦?是不是护照被人偷了?”
“不。是牛铃啊!”
“什么?”
“我在土产店买的纪念品,挂在牛颈上的铃哟!”
“哦——那个东西被偷了呀!”
“就是啊!我回到酒店,在柜台讲几句话期间,随手摆在椅子上的牛铃就不见了!”
“是吗?”
假如是昂贯的东西还情有可原。可是那个牛铃可称不上“贵重品”。
“阿义呀!看看你能做点什么吧!”
“可是……我在这里帮不止什么忙吧!”
“阿义!你不是警视厅的刑警吗?你跟这里的警察接洽一下嘛!”
“姑蚂,请你小声一点……”
片山说归说,光枝发出的声量却不可能压低下去了。
片山感觉得到。浅井夫妇、忠井安夫、以及神秘女人的视线,全都回头集中在自己身上。不由叹息连连……4电话铃声大作。
片山醒了,从床上伸手探索话筒。
讨厌!怎么搞的?到了瑞士还有电话?
可是,怎样探索都找不到电话,没法子。片山只好起床,开了灯。
继续呼呼大睡的当然是石津。电话还在响着,而他完全没有被吵醒的迹象。
“幸福的家伙!”片山喃语一句,拿起电话。
“喂喂!”
“片山吗?你要睡到几时啊!”一下子跳进耳膜的是栗原探长的声音。
“探长!”
刹那间,片山怀疑自己置身于东京的寓所,欧洲之旅全是梦境里发生的事。
“哈哈哈!”立刻传来栗原的笑声。“吓一跳是吗?”
片山火了——这是哪一门的搜查一科科长?
“探长!你从哪里打来?”
片山有点不安。搞不好,栗原也来了格林德瓦……“当然是东京罗!你的声音倒是听得很清楚哩!”
片山总算松一口气。
“现在是半夜啊!”
“是吗?那我算错时间了!算啦!”
算啦?好自为之吧!片山在心里嘀咕不已。
“有什么事吗?”
“嗯。你不是快要回国了吗?我有事拜托你。”
回国?太夸张了。自己不过声了三个国家而己!而且仅仅是路过性质,就像路过阿拉斯加、意大利……但是。一切都无所谓啦!
“什么事呢?”
“我想托你买纪念品!”
半夜把我吵醒,就是为了这件事?片山想,回去以后再提一次辞职信!
很久以前就提过辞职信了,却在栗原的抽屉里安眠。
不,搞不好已经无声无息的被他埋葬了!
“买什么?香烟?还是威士忌?”
“这些可以意思意思买一点,还要托你买一件特别的。”
“怎么说?”
不可能叫他带一堆马特汉的雪回去吧!
“杀人犯!”栗原说。
片山愣住了。“探长……刚才你说什么?”
“我说杀人犯!”
看来不像是搭错线的样子。
“这是什么意思?”
“晤……一言难经…说来话长啦!”
“电话费谁付?”
“当然是警视厅。”
“那么,请说。”片山说。
大木幸江在水田家帮佣已经二十年。这天正在二楼打扫时,听到玄关的门钟响起,不由停下手来,喃喃地说:“什么人呢?”
水田宅位于东京世田谷区的高级住宅地,占地将近三千三百平方米,在这一带也是住得最久的名门望族。
帮佣的人有时用到好几个。可是工作超过二十年的只有大木幸江一个。她做事很有程序,纵使身体疲倦,她还是喜次一个人打理家务。
尤其现在水田家全体成员都出门去了,留下幸江一个人看家,她乐得优游自在地慢慢整理。
玄关的门钟继续在响。
“来了来了!等一等啊!”
幸江一边喊着,一边从宽广的楼梯下来,拿起室内对讲机。
“哪一位?”
“我是K土木工程公司的人。”
土木工程公司?幸江皱起眉头。
“有什么事吗?”
“我们受托来做工程的。”
奇怪。幸江不记得曾经有过类似的委托。
“地下室的工程,从今天起预定一星期完工。”
“等一下。”幸江说。
好奇怪的事。地下室的工程,持续一星期之久,幸江没有理由不知道。
幸江转进厨房,从窗口往外窥望,恰好可以看到玄关前面。站在那里的,确实是工程公司装扮的人。
幸江找到其中一张脸孔,以前来过这里装修厨房,不由松一口气。
回到玄关打开大门。
“对不起,并非不信任你们,只是现在治安不好!”
“没什么。”男人没有生气的样子。“这是你家主人托我保管的。”
“我家老爷?”
幸江接过一封信,愈发大惑不解。
而且,信封上的收件人写的是“幸江女士”。
“对不起,请等一会。”
幸江急忙回到厨房,从抽屉拿出一副眼镜戴上。
这家的主人名叫水田雄一郎、虽然六十多岁了,却是精力旺盛,一年到头在全球各地飞来飞去他并不为公事而忙。但从祖先继承了相当庞大的资产和股份,可以过优游富裕的生活。
现在,水田雄一郎去了中东,一星期以前出发的,像平日一样,带着一个旅行袋轻轻松松地起程。
出发的前一天,水田雄一郎的独生女实穗结婚了。对象是个叫浅井勇治的青年,水田并不怎么欣赏他。可是实穗是他四十多岁才生的掌上明珠。平日宠爱有加,对她有求必应,要什么有什么,对她的婚事也不能说不行了。
实穗才十九岁,浅井却是二十九。
实穗的母亲在四十多岁才生产,生下实穗不久就死了。
此后,幸江几乎取代母职抚养实穗长大成人。
水田也长期过着鳏夫生活。直到实穗十五岁那年,他才娶了一位比自己小一半的继室,名叫夏代,那年才二十八岁。
此后四年,水田雄一郎、夏代和实穗三人在一起生活,实际上加上幸江是四个人。
浅井和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