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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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流水-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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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 
  中午牟正蓬来电话,说她们还是要做读书节目,约了下午四点在丹堤开策划会会。 
  给姚克明老师发去韩博为《书城》写的访问——听说这杂志要停刊——他说《上海作家》想用。 
  感觉有点累,错过了去徐冰筹划的罗大佑的私人party。 
某月某日 
  上午庄伟从北京来电话,问《少女群像》的出版事宜。说她很喜欢这部小说,希望能在中青社出版。庄伟乃值得信赖之人,办事认真守信。 
  下午去作协开会,作协成立五十年。与会者获赠上海作家词典一册,收有关于鄙人的七八行字;纪念文集三卷,内收拙作《一点纪念》一篇。蔡翔,多日不见,长围巾,改走风流倜傥路线。王纪人老师改抽六毫克中南海,说是此烟预防高血压,日本国人特来中国采购此烟。王小鹰赠《我为你辩护》一册。程小莹叮嘱每月十日流水交稿。郑体武说他正在编一部新的俄国文学词典,五百万字,工程浩大。已经习惯了他的一头白发,看着已经不像初见时那么震惊。转眼我也已是白发丛生。和他说希望有机会联系一下奥列格,再去俄国旅行。很怀念俄国旅馆的味道。晚上,《外滩画报》一记者来电采访,问对于坊间流行戏说经典有何看法,没有读过,没有看法。魏学来电话,商议《百家讲坛》讲什么,大致是一个连续的讲座。说什么呢? 
某日 
  上海图书馆文化博览厅为设置上海作家作品赠书专架来信,征集图书。赠阅次年《文汇读书周报》一份。牟正蓬来电话,《读书有用》明天下午在浦东滨江大道宝莱纳开策划会。刘挺来电话《大都市》希望在下周就单身问题做一个两人谈话。未定。《天津日报》寄来稿费,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稿子。 
某日 
  昨天冬至。妈妈重感冒,在家挂水三天。雍雍今天下午飞新加坡,给甘霖买了六幅镜框,由他带去。马振骋先生来电话约了圣诞夜去谭蔚家聚会。昨天李其纲来电话,下月底要去评新概念作文。 
《上海流水》
孙甘露
之四
十二月二十五日 
  忙乱的一周。母亲打了五天点滴,病情还算稳定。天气忽然就有了冬天的意思,这样还算得上是冬天。圣诞夜前一天,郑逸文来电话邀请去《文汇报》参加中国黄酒高级论坛。算是见识了黄酒的妙处。 
  晚上和朋友去L16吃泰国菜。环境不错,服务值得称道。二十四日下午去《大都市》作有关都市人群单身问题的谈话,和一位李姓心理分析师。在一间办公室,曾年拍摄的巴黎街景巨幅照片前录音、拍照。信口开河,说了什么都已经忘了。 
  年前巴黎书展,曾年应加玛图片社之约来上海拍照,在成都路高架下,寒风中吴亮和我轮番被置于错综的道路之前。后在陈村家的露台上,也折腾了好一阵。总之,脸是浮肿的。曾年说,众作家被制作成大尺幅的招贴,不能设想那是什么景象。 
  刘挺赠送《论语》周历一册,设计不俗。晚间去谭蔚家聚会,她和菲力普已经订婚。请了二三十人,菲力普的下属用大众捷运车来了一大堆折叠椅,说是从他任职的法领馆教育处借的。捎去朋友送的红酒一瓶,喝了更多的红酒,有一种相当不错,名字忘了,标签上有五只羊。谭蔚赠送《合唱团》一片的电影原声带。回来放给朋友听,高兴坏了。刘苇赠送菲力普·罗斯的小说一本,不忍卒读。估计是译的差,如果原文也是这德性,那就是罗斯·菲力普了。此前刘苇送菲力普·索莱尔斯的小说《女人们》一册。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第一次读到他的短篇小说《挑战》,就相当喜欢。“我那时候的处境真是离奇而又悲凉,仿佛置身于高台顶端,漂浮于云雾之中。” 
  这一晚,最有价值的礼物,是一朋友从亚马逊网上邮购的约翰·邓恩的爱情诗集。纽约圣马丁版。那晚看完影片《查林十字街84号》,说是要去邮购,以为已经忘了这事。还有企鹅版的诗文集以及一部约翰·邓恩的传记,连邮费共计约五十美金。 
  说得不错。愉快的一夜。 
十二月某日 
  海男来电话约稿。《小说选刊》的一位女士来电话,通报选用《少女群像》。刘苇写了关于文学片断自选的书评。《上海一周》的编辑来电话约稿,关于本年度网络的十个关键词。写不了。建议去找陈村老师。 
元月三日 
  母亲病情不见好转,准备明天去住院。 
  元旦晚间张锐和朋友在苏浙汇宴请,与小眼三人党等一帮老朋友同往。各种黄段子假手机短信满天飞,了无新意。印度洋海啸是当然的话题,各种末世论在餐桌上被讨论。饭后去blues and jazz,和徐峥两口子喝了一杯。 
  餐前去季风买了索尔·贝娄的《拉维尔斯坦》、伍迪·艾伦的《门萨的娼妓》、一本关于让…吕克·戈达尔的小册子、耶利内克的《钢琴教师》。最好的依然是索尔·贝娄,睿智的老顽童,如他写道的,依然“沐浴在人性之中……正如牛必须添点盐一样,有时候我也渴望身体上的接触。”他的车轱辘话式的冷嘲热讽依然如故:“他对于感情的渴望评价非常高。认为追求爱情,陷入热恋,乃是寻回你失去的另一半自我,正如阿里斯托芬所说的。只不过这句话并不是阿里斯托芬所说的,而是柏拉图在一篇演讲中说的,但被认为是阿里斯托芬所说。”在某个特殊的事例中,他笔下的主人公甚至认为:“始终如一的优良品行是一个非常不好的迹象。”令人想到一个网络上的关于选择什么人做领袖的模拟测试——年轻时的希特勒被认为个人操守优良。一种以误导读者思路着手的逆推游戏。 
某日 
  小磊来电话。他准备把我的随笔搬上舞台,脚本已经发我,名为《在上海的山上》,是反戏剧的吗?拭目以待吧。 
某日 
  下午去中山南二路一大院内录老牟做的读书节目,从一点折腾到八点,应该是面目可憎了。z从新西兰放假回沪过年,去参观他的新居。与一群老朋友聚餐。 
元月十三日 
  昨天去医院看母亲,病情稳定,已经不再咳嗽。甘霖打来电话,店面正在装修,进展还算顺利。后去上海美术馆看印象派画展,多为巴黎奥塞博物馆的藏品。最令我迷恋的依然是阳光下的景物,巴黎之郊外,远处之建筑,河水之反光,路旁之植物。光使事物存在,令感触、幻想、缅怀、痛苦存在。购印有莫奈作品之餐垫,晚餐时送与韦大军,他和小崔为《新丝绸之路》来沪看一文物展,次日去无锡。 
  程永新来电话,约了二月六日去喝他的喜酒。 
某月某日 
  前些日子,老严赠三辉图书出版之《小说稗类》一册,很是好看。 作者张大春先生以小说名世,是仰慕已久的人物。但是我最先读到的,却是他为艾科的小说《福科摆》繁体中文版所写的序言。这一个人的阅读行为,可以看作是对二十个世纪以来的文学写作所发生的演变的小隐喻——小说家对文学理论的关注要稍胜于对小说的关注。一方面,小说的边界变化了,通俗地说,把小说当论文写和把论文当小说写都已经不再是罕见的事情。夸张地说,有时候它就是同一件事。一如虚构和非虚构的边界早已变得模糊了那样。这不是新闻。这篇名为《理性和知识的狎戏》的短文,有一个耐人寻味的副题——如何重塑历史。这也可以看作是张大春小说的夫子自道。或者说,这篇精彩的文章就是《小说稗类》的微缩本。 
  就小说理论和作家的语言背景和时代的关系来看,这部《小说稗类》可以和以下这些著作相媲美:詹姆斯《小说的艺术》、福斯特《小说面面观》、昆德拉《小说的艺术》。相形之下,张大春就中国小说和中国文化中那些特殊元素的运用和研究,使其别具中文的韵味。 
  在这部著作中,所有此前的小说理论所涉及的重要问题和重要小说无一遗漏,更重要的是,这是一部充满了趣味,见识,愉悦的诚恳之作。好比有人告诉一个足球迷,罗纳尔多是如何射门的。 
  当然,正如张大春所说:小说决非后出而转精、益学而渐巧,有一定向而线性的进化。相反的,小说史上不择期亦不择地而出的经典作品之间,却常出现漫长的停滞、衰退、缩减、逆变。由小说所构成的文本世界更是一片庞然的混沌。所谓“小说的体系”和“小说的理论”几乎可以被视作一矛盾语。 
  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还是让我们听作家本人是怎么说的吧:“让我们假设此刻正面对着一个以上的小说爱好者——这种人比一般的小说读者有较世故的阅读经验,所知道的小说家也不只是常上电视、偶传绯闻或突然变成政客的那几位;他们时刻会对小说这一行感觉迷惑。这是一片非常轻盈的迷惑。” 
  轻盈的迷惑。这大概是阅读前最美好的体验了。 
元月十六日 
  早起。保姆已收下雍雍着司机送来的两箱水仙花,已经修好,且已用药棉护着伤口。中午将其分置于三个花盆。 
  晚间去马老师家聚会,享用宋老师烹制的美味。马老师赠法国国家足球队的纪录电影一部,记录蓝军夺得世界冠军的前后历程。于东田带来的朋友吕西安,昆剧院一翩翩少年,酒后一段“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唱到心颤。大家相约节后去剧场为他捧场。音乐学院的邱曙苇携法语培训中心的claire…lise同来,二重唱之后,余兴节目是为在座的各位取名。本人在词典中查到cle‘ment一名。至午夜,倦极而归。 
之五
十九日 
  整理旧杂志。想起在《夜晚的语言》卷首引用过的叶芝的诗:悲剧正是开始于荷马,而荷马正是一个瞎子。 
元月二十日 
  去看《剧院魅影》,毛时安赠送的票,真要多谢他。这是唯一想去剧场看第二遍的戏。Phantom;哦,幽灵,幻影。像是我们镜中的形象。音乐、表演催人泪下。 
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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