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没有任何理由让你拿掉她。不管是环境、经济还是任何的问题,拿掉小孩
是最糟糕的选择。我不希望你和我有一样的遭遇,什么事都可以想办法,但是
一个被杀死的孩子,是再也回不来的。”
我是曼君。对,就是那个大家都说很漂亮、用情不专的张曼君。我拿过孩子,
那是事实,我没说过这件事,因为那是我心里永远的痛。
我很后悔我自己做过那么愚蠢的事。每个人一生多少都愚蠢过,但我无疑是
最蠢的那一个;我很后悔,但是悔之莫及。
医生说我将来再怀孕的机率很小,就算真的怀孕,可以保住孩子的机会也不
多。我想过很多次要把这件事告诉或拓,但是我们现在的生活太快乐了;我不
忍心破坏,也没有勇气破坏,因为我不知道是不是能够再找到这样的感情?很
好笑吧?风靡无数男人的张曼君居然也会为了这一点而感到害怕;但那是真的,
我不知道也没有把握如果现在离开或拓,将来是不是还能找到同样令我心动、
令我有想结婚冲动的男人。
或拓很喜欢小孩,我几次问他:“如果将来我们生不出孩子你会怎么样?”
他说:“不会的。”
不肯面对现实的男人。
“我是说如果啊。”
“如果啊……”他想了想,很苦恼的样子,好半晌才有答案。“那就领养一
个好了。”
“你真的那么喜欢小孩?”
他很认真的点头。“真的啊,我好想有个孩子,只是一直没机会拥有。你什
么时候嫁给我?我们快点结婚生小孩好不好?人家说高龄产妇很危险的,还可
能生出有唐氏症的小孩。难道你不怕?”
我当然怕,不过我不怕生出有唐氏症的小孩,我只怕我根本生不出孩子。
“曼君?”
“再说吧,我还没赚够钱呢。”
为了我说的话,或拓很认真的工作。而他在设计玩具这方面真是个天才,那
年的夏天他推出了一系列的水上用品系列,居然大受欢迎。光是公司发给他的
奖金就快两百万,加上他自己的存款,他很得意的向我宣布:“我可以买房子
娶老婆了。”
我不能再骗他,我不希望他将来恨我。
等我说完,或拓沉默了很久……
我的心好像被吊在半空中——虽然表面上装成不在乎,可是其实我心里很害
怕……我怕或拓会转头离开,怕他会因为这一点而放弃我。
过了足足十分钟,他终于抬起眼睛看我。
“你愿意嫁给我吗?”他拿出钻石,比上次他送给我的小一点点。“因为我
要买房子,所以比较没钱,你不介意吧?”
我忍住颤抖问他:“你不介意我不能生小孩吗?”
“介意,可是医生是说机会很小,并不是没有机会;就算真的没有机会,我
们也可以收养瑞美的小孩。”
“瑞美不会把孩子让给我们的。”
瑞美的孩子已经七个月大了,再过两个月她就要当人家的妈妈,她现在很幸
福的期待着孩子的来临,我很难想像她会愿意把孩子交给任何人。
“那也没有关系,我们可以去收养其他的小孩。”或拓很可爱的笑了起来。
“只要像我那么聪明就好了。”
我再也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或拓将我拥进怀里,很温柔的抚着我的发说:“你不要哭。我不介意我们能
不能有孩子,我只介意你愿不愿意和我过一辈子。你不要以为我是被爱情冲昏
了头,也不要以为将来我会为了这件事情而怪你,我不会的。我说话算话,将
来就算我们吵架,也绝对不是为了这件事情。”
“收养的小孩不见得会像你这么聪明的……”我哭着说。
“那也没关系。”或拓还是一脸很可爱的笑。“我会把他教养得像我这么聪
明。”
我不知道或拓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我嫁给他之后生活会怎么样过?
但是我知道现在的我是幸福的,就算将来真的有了变化,我也会记住这一刻—
—在这一分、这一秒,严或拓和我真心相爱。
短暂的爱情原来也可以永恒——我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就叫作“永恒的真爱”。
我是雅格,我正和曼君争执着——“一个人应该努力创造自己被利用的价值。”
曼君这样说。
“照你的说法,我还得发张感谢状给他,感谢他利用我?”
“没错啊。”曼君说得理所当然,好像至理名言一样理直气壮。
我摇摇头:“曼君,你的哲理太深了,真不是一般人所可以了解的。”
“哎哟!这有什么难的?所以我说你们这些人就是这样死脑筋。”
曼君翻翻白眼,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你想想看,他为什么不去利用别人?如果别人的利用价值比你高,那么他
当然不会选你了,对不对?你想,有谁会那么好心告诉你你的存在价值?你的
老板吗?对不起,就我看来一般的老板都不希望员工知道自己究竟多有价值,
免得他们跳槽。你的敌人当然更不会,而你的朋友通常又善良到不好意思搞清
楚你这个人到底有多好用,所以很多人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价值。
而你呢?你比他们都幸运,现在不但知道自己的价值,而且他还帮你发挥了你
的潜力,比上什么卡内基课程都有用。这还不值得感谢?”
我实在不能确定曼君说的是真是假?这到底是不是某种新发明的安慰法?
不过她说的话的确很有用。我开始从失恋、怨怼的情绪中走出来。
我发觉自己不但有能力当个AE,而且还可以当个很有用、很顶尖的AE;我有
能力挽救一家没有希望的公司,有起死回生的本事。想想看,有几个AE能像我
这样?
方药对我所造成的创痛在曼君的一席话之后转变成了我的能力,我奇迹似的
不再怨他了,我甚至对他有点感激。
真的,如果没有方药,我现在还是一个默默无名,为了抢案子搞得焦头烂额
的不入流AE。 而今,许多广告公司愿意以极好的条件聘用我,我的前程一片光
明灿烂。
“谁不是在利用别人?难道公司会因为你心地善良而聘请你吗?拜托!当然
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嘛;一个男人会娶一个对自己一点帮助都没有的女人当老
婆?废话嘛;你会嫁一个整天除了让你痛苦之外,一无是处的男人嘛?”利用
“这两个字听起来不太好听,不过实际上就是这个样子。”
那天我问方药的话,他没有回答,他只是有点不耐烦的看了我一眼之后便转
身走了,好像我问的是个愚尽至极的问题。
他不给我答案,无所谓,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也许我的判断是错的,但他要
是不能为我们之间的爱情承受一点委屈、不愿意为他自己做一些解释,那么我
为什么还要给他机会?
隔天我递了辞呈,很潇洒的走出办公室,心里隐约希望他像以前一样追出来,
但是他没有,最惨的是我也知道不会有——这一段莫名其妙的感情就这样流产
了。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方药为什么选上我?或者他也没有什么可以选择的,
也只能选择条件最不好的我来赌一把?
老陈打过几次电话给我,说话的声音闷闷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介怀?还是因
为害羞?他希望我回公司去上班,我告诉他现在我还没有打算工作,我想休息
一阵子。后来他打电话,不提公司的事情,只是淡淡地问我:“要不要一起吃
饭?”
我突然幽默起来,也淡淡地回答:“陈老板,你希望挖角吗?”
老陈笑得很尴尬,那么坦白老实的男人。
我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他。于是我答应和他一起吃饭,先是一次,然后两次、
三次,现在每个星期都会在一起吃个两、三顿饭。老陈是个很闷的男人,除了
看电影、听音乐之外居然完全没有别的兴趣;不过我不介意,事实上我也是个
很闷的女人,方药那样活泼的性格的确不合适我。
过了大概两个月,卫琳第二次来找我。我很意外,原以为她大概是来示威的,
没想到这次的会面却出奇的平和。她亲手把喜帖交给我,模样憔悴了许多。我
发觉卫琳比我还可怜,毕竟我已经从迷雾中走了出来,而她却还深陷其中无法
自拔。
“恭喜你。”我是由衷的,一个人能得到自己所想要的,不论如何都是一件
值得恭喜的事情。
卫琳涩涩地笑了笑,她直视我的眼睛,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的样子。
良久之后,她幽幽地叹口气说:“你还可以请我喝一杯咖啡吗?”
我点点头,上次卫琳来的时候所喝的咖啡还没有泡完,我很快又煮了两杯,
当廉价咖啡的香气在空气中飘散的时候,我似乎看到卫琳眼里的落寞。
凶悍、骄傲而落寞的卫琳,真心爱着方药的卫琳,可怜又可悲的卫琳……
卫琳到底是个独立的现代女子?还是个美丽的旧社会女子?我搞不清楚了;
两者之间的差异究竟在什么地方?我和卫琳之间又有什么不同呢?
卫琳的爱情在方药身上,为了方药她肯做出一切的牺牲,甚至连尊严也可以
不要,只要方药最终是回到她的身边,她几乎什么都不在乎了。为了维持和方
药之间的感情,她像头凶悍的母狮子一样张牙舞爪的威胁着每一个入侵者,但
是她却控制不了方药——爱情原本就不是一种可以控制的感觉,我想知道的是
卫琳是否也日日夜夜在自我与方药之间苦苦挣扎。
卫琳爱方药比我深,甚至比方药自己还深;卫琳为了方药而感到羞耻,但是
方药却丝毫也没有那样的感觉,可怜的卫琳除了瞧不起自己,还瞧不起自己所
爱的男人。
喝完咖啡,卫琳起身。她美丽的脸孔朝着窗户,朝着光线射进来的地方——
像是一只渴望自由的小鸟,囚禁她的究竟是方药?还是她自己?我想连她自己
也不清楚吧。
卫琳什么话也没有多说,只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