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坚持,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责任,不但对自己、对家庭,还有对社会。只是默默地走,不愿放弃。
——洪战辉
不做按手印的特困生
来到县城读书,一切开支都多起来,我知道,如果失去了经济来源,父亲病情的好转、弟弟妹妹的生活以及自己美好的理想都将会只是空谈,于是课余打工挣钱成了我繁重学业之外最大的任务。
我曾经打过一次工,但那是放暑假的时候。现在,我只有在读书之余想些办法。
接妹妹来县城时,我特意从家里带上了一担簸箕和一杆秤。西华一高离郊区较近,我就每天清晨四点钟起床,挑着簸箕到郊区菜农家买新鲜蔬菜,然后挑到学校附近的小集市上去卖。七点半左右收摊,我匆匆赶回住处,给妹妹穿衣洗脸,为妹妹做早餐,随后尽快地跑到学校上课。我的早餐往往是在跑动中完成的,有时干脆就不吃。
奔跑在学校、住宿处、市场之间,我每天都是无比的紧张急促。出去卖菜时,我生怕妹妹醒了,发现哥哥不在而大哭大闹,每次是小心翼翼地出门。后来,我采取送货上门的方式,挑着蔬菜到附近人家家门口叫卖。由于朴实的菜农对我的同情和信任,我可以自己到菜园里摘菜,因而卖的菜要比别人的新鲜,这样附近居民也就十分乐意买我的菜。
作为班长,我也有“以权谋私”的时候。一天,我以班长的身份,宣布了一项班级制度,要求同学们保持教室卫生,不得随地乱扔果皮纸屑。我自己在教室的后面放置了两个大麻布袋,并且在上面分别注明了“纸屑、瓶子”类和“果皮、塑料”类,要求同学们必须按类别把垃圾投入麻布袋中。傍晚时候,我会把“纸屑、瓶子”类的袋子提走,留下“果皮、塑料”类袋子,交代值日生按时倒掉。每天放学,我还会提着麻布袋,快速跑到其他班级收集废纸和瓶子。为了能够“垄断”教室里的垃圾,我要赶在值日生提着垃圾袋到达垃圾池之前,“缴获”它们。为了不耽误值日生放学回家,有许多次我向他们提出让我去倒垃圾。就这样,为了获取一点废纸和废瓶,我要下楼、上楼往返在教室和垃圾池间许多次。我把废品背到自己住宿处,整理好后才送到废品店卖钱。
“小不点”很懂事,虽然年龄小,但她似乎知道了哥哥的一些艰辛和不易。我交代她不外出,她就待在小屋里面,等着我放学。上晚自习时候,我担心“小不点”一个人待在房中出事,就把她带到学校,怕她闹,就把她放在门边让她玩耍。有几次,等我下了自习走出教室,“小不点”已经在外边的楼道里趴在地上睡着了。抱上“小不点”,我就着路灯的光线,回到租住的小屋。
也许一切设想都是美好的,当我踌躇满志准备为自己的家庭努力奋斗的时候,突然的一个变化改变了我的整个想法,并影响到了我全家暂时的安静。
我清楚地记得那是我刚刚进入高中不久的一个星期天,那个周末我没有回家,一个从家中返校的同乡告诉我:“你的弟弟不上学了,也不知道去了哪个地方,听说是出去打工了。”听了这个消息,我一下子蒙了。“怎么,弟弟不上学了?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你知道他去了哪个地方了吗?”我把一连串的疑问抛向了那个同学。
同学告诉我,由于害怕花钱,弟弟离开了学校,已经走了一个星期了,家里人都很着急,害怕我担心,没敢告诉我。
“天啊!这么小的年纪,也不知道弟弟怎么想的!”整个晚自习的时候,我都在问自己这个问题,自己也在猜测着各种答案。不论怎样,我必须把他找回来。我自己有过打工的经历,这么小的年龄,出外打工肯定是没有人愿意要的。我了解弟弟的性格,如果不找到工作,他宁肯在外边饿着也不会回来的。
第二天一早,我把家里的情况给老师讲了,向他请了两天假,决定找回弟弟,让他回到学校去。
在东夏亭镇中学,弟弟的班主任老师向我说明了当时的情况:一个星期前,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很爱学习的弟弟突然旷课了一天,老师很疑惑,以为我们家里出现了什么事情。可是弟弟的同学把缘由告诉了老师。弟弟觉得家里面穷,如果弟兄两个都上学,开支就会很大,明年妹妹也到了上学的年龄,家里面负担就更大了。不如自己出外挣钱,让哥哥和妹妹好好上学。对于我家的情况,弟弟的老师很是同情,尽管他对学习成绩很好的弟弟过早辍学有点惋惜,可是却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回到了家里面,爸爸的病情依旧,除了干活,就是流泪。望着空荡荡的家,我明白了弟弟的选择。爸爸也知道弟弟已经辍学了,他没有去反对弟弟的做法,也许是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太多关于生活和家庭前途的思考了。
弟弟走的时候,只带走了一身衣服和自己平时在学校省吃俭用攒下的十几块钱。从弟弟的一个同学那里,我得知了弟弟可能要去扶沟县一个砖瓦厂打工的消息。
扶沟县位于西华县的西北部,距离西华县城有70公里,属于河南许昌管辖。第二天,我搭车找到了那家位于一个偏僻乡村的砖瓦厂,机器的轰鸣声里,我看到了一个个头最矮的工人。
“这是弟弟吗?这就是我要找的弟弟吗?”见到弟弟的一瞬间,我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光着膀子、赤着脚,拉着板车运送砖坯的人就是弟弟。他黑了,满是泥泞的脸上滚满了汗珠。
“弟弟,你怎么在这里,跟我回去!”我大声叫喊着,弟弟也看见了我,迟疑了一下,把手中的平板车交给了另外的一个工友,走了过来。
刚刚几个星期没有见面,弟弟明显瘦了,在秋阳的照射下,他的后背已经成了古铜色,他的裤脚挽着,小腿上沾满了泥巴。
“哥哥,我不回去,咱爸有病,咱妹也该上学了,前几年都是你操心,现在我长大了,也懂事了。你已经上高中了,再过几年,如果能考上大学,咱家的苦日子就算熬到头了。我才上初一,离上大学还早,再说还要花费很多的钱,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考上大学。我不上学不亏事。”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弟弟跟我说。
我没有想到弟弟会懂这么多的道理,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从来没有关心过弟弟,没有问过他的学习,没有操心过他的身体,很长时间以来,我对弟弟都很粗心,可他却在那个瞬间让我明白了:弟弟长大了,弟弟懂事了,弟弟知道承担责任了。
我给他讲了我的打算,劝弟弟回去上学,可是他死活不同意。没有办法,我只好跟他说,等到撑不下来的时候,就回家。
临走的时候,在弟弟住的简陋的工棚里面,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工人告诉我,当初弟弟来的时候,砖瓦厂的老板看他年纪小,不同意要他,可弟弟硬是不走,死磨了老板一上午,没有办法,老板才收留他。
穷人家的孩子会更早地明白责任的含义。弟弟,才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呀,为了一天四块钱的工钱,宁愿不上学,宁愿跑到离家一百多里地的地方干力气活!也许这种事情放到其他的家庭里,绝不会发生,可是我们的家穷啊。
我走了,离开弟弟打工的那个砖瓦厂,一个人走了。临走的时候,我没有强行地要求弟弟回去,因为弟弟已经长大了,他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有了自尊心。
回到了学校后,弟弟打工的身影在我的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弟弟为了这个家,宁愿放弃自己的学业,我比他还大,是他的哥哥,更应该学会自理、自立。在经过一番考察之后,我决定尝试着重操初中时候的旧业,做起了在校园内卖笔芯的生意。没有想到,我的“笔芯”生意,最后竟然“垄断”了整个西华县城中学圆珠笔芯的销售。
我卖笔芯有点“投机取巧”,我在批发市场看到一种笔芯比别的都粗、都长,但批发价却比别的便宜很多。它的塑料壁做得很厚,笔芯里面装的油其实很少。
中学生用笔芯,一般只看外表,谁会注意里面装的油多油少?我就大量批发回这种笔芯,然后到各个班级去推销。可是这种笔芯看上去很好看,其实用不了多久,这样就给同学增加了负担。尽管这种负担很小,可是我觉得心里难受,高中的很多同学都是从农村考上的,大多数的家庭都不富裕,我不能贪这点小便宜,我就想一定要做点什么,补偿这些同学。
我在推销笔芯的时候,能记住每个班里买我笔芯的同学名字。有一天,我批发了一些质量好的笔芯,到各个班级去,找到那些曾经买过我笔芯的同学,免费发给他们,并给他们讲明了我这样做的原因。当时一支笔芯外边的商店里面卖两毛钱,因为我没有房租等增加成本的开支,我卖一元钱7支,这次换笔芯,尽管我没有赚到钱,但是却赢得了信誉。
因为我的笔芯卖得确实便宜,又讲诚信,同学们都喜欢买我的笔芯。曾在一个班里创造出一次卖出700支的纪录,县城文具店的笔芯,基本上都卖不动了。
我特别相信同学,由于这个特点,自己卖笔芯也比别人要轻松,卖了一段时间之后,我采取了一种“撒手不管”的措施,在每个教室内的讲桌抽屉里放上一个纸盒,纸盒内定期放一些笔芯,如果谁需要笔芯,就自己到课桌内取,然后把钱放进纸盒中。一般每隔一周,我就去各个教室看一看,把钱取走,如果笔芯少了,就往里面再放一些。
当时,同学们都会用两种笔芯,一种是带“耳朵”的,配合带弹簧的笔杆使用;一种是不带“耳朵”的,笔杆不带弹簧。我批发得时候,带“耳朵”的笔芯批发得便宜,为了让同学们都使用带“耳朵”的笔芯,我在推销的时候,就把带“耳朵”的笔芯降价,并奉送笔杆,把不带“耳朵”的笔芯提价,这样,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全校的同学都使用了带“耳朵”的笔芯,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