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着托盘,盘中置着高脚酒杯,酒杯中酒色奇异,在淡淡的光晕下,竟反射出一抹血色的残红。
“长平,竟然是你……”明德侯恍然大悟,他盯着长平长公主,似要活吃了对方。
尤其是他那双眸子,黑沉有如鬼窟,看似十分吓人。
“若是你当年未写下那首诗,如何令我捉到把柄?”长平长公主嫣然一笑,转过头望向一脸紧张的太子。
只见太子手中多了一条锦帕,赫然是当年皇后闺房之物,边角落了几句诗,最下方写着明德侯之名:凤白。
“好计谋。”明德侯赞了一声,忽然冷静下来。
太子还以为他要发狂,或是跳起来骂他,谁知道明德侯一副敌动我不动的模样,宛如一只沉默而待崽的羔羊。
这样的明德侯,让人感觉更加深沉、可怕。
太子疑惑之际,听明德侯用一种几乎是淬了毒的声音,以一种十分古怪的口吻道:“死在太子殿下手上,我不觉遗憾。只是,期望太子殿下,今后莫要后悔才好。”
然后,他抬手捏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明德侯方才喝完,便觉得腹中绞痛,后背冷汗直下,整个人几乎虚脱,魂魄仿佛要飞上天。
太子见他滚倒在地,全身痉挛,额头上青筋暴起,但却一声不吭,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太子心中顿时焦急起来,焦急地开口问道:“你、你方才什么意思?!”
明德侯惨然一笑,嘴巴一张一合,嘴角便流下黑色的血渍,他嘶哑着声音道:“能看见殿下登三宝,便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期望……我如愿以偿,死而无憾,只是,太子要小心,小心,九……”
他话还没说完,便双眼翻白,直挺挺地翻倒在地,竟是很快死了。
太子脑中一片混乱,他睁大双眼,看着惨死的明德侯,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我为什么要杀他……”
太子迷茫地坐在椅中,目光空洞地望着明德侯的尸体,久久无法从方才的震撼中挣脱出来。
明德侯对他极好,甚至某些方面,比景仁帝还要关心他,直到如今他死了,太子才发现,明德侯竟是如此的好。
不就是与母亲青梅竹马而已,为何他会嫉恨得发了狂,竟然下手杀了明德侯,谁没个从前呢……
他到底在做什么……
长平长公主眼看事已成功,脸上露出大仇得报的快意,不过,她心中想道,明德侯够硬气,受了如此剧烈的毒药,居然一声不吭地死了,让她全无快感。
“殿下,我先告辞了。”长平长公主见太子发怔,懒得花时间开导小孩,一脚跨过明德侯的尸身,潇洒无比地离开了东宫。
东宫不远处的阶梯上,站着紫色官服的阮轻楚,长平长公主瞧见他,忽地露出几分尴尬的表情。
“二婶,你下手未免也太早了。”阮轻楚深吸了一口气,长眉好看地蹙了起来,“如今北疆形势未定,明德侯牵连甚广,在此时杀了他,究竟不妥啊。”
长平长公主翻了一个白眼,很是无所谓地拢了拢袖子,撇着头道:“又不是本宫要杀他,是太子动的手,和本宫全无干系。”
“唉……”
阮轻楚扭过头去,不再看她,心中的担忧,莫名地越来越深。他朝北望而去,不禁想道,此时,他的小姑娘在做什么呢?
羯部人攻城,她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有危险?
北疆,究竟何时才能太平。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倒计时。。
好像比我想象中要快,大概还有5章完事。。。=3=
☆、第90章 天变之慕英
眼见羯部南下;安远城守将牢牢被困在城内,连只鸽子都放不出去。
罗慕遥心急如焚,心中想道,越是往后,只怕情形会越糟。
各地厢军组织松散,没有京都将领领导,各地队伍无法拧成一股绳,如何能抵抗得住羯部人凶猛的冲击?
更何况北面大多平原;羯部人善用骑兵;只怕不出两个月,便能抵达达京城。
一旦京城被破;整个大齐便要面临亡国。
罗慕遥站在城墙上,捏着墙面凸出来的转头;额头冷汗直下。
正在此时,一名小兵慌慌张张跑上来,满面哀伤之色,汇报道:“永宁侯,去了……”
罗慕遥震惊片刻,终究是缓缓落下了手,小声回答道:“知道了。”
永宁侯年纪不小,一年前死守第一防线,死了一个儿子,原本上好的身体,受到此打击之下,也变得虚弱不堪起来。
后又被困在安远城一年半,成天提心吊胆,身体早已掏了空,太常谷地崩塌之后,这位积年老臣,终究再也撑不住,于安远城病逝。
最近,安远城棺材店生意火爆,罗慕玉头痛,早已忘了只见与棺材店老板接触多少次。她吩咐了下人寻来上好的棺木,将永宁侯给安顿下来,待得之后补全礼数。
见小厮帮永宁侯穿上寿衣入殓,罗慕玉的神经终于归于麻木,连眼泪水都不掉一颗。
死人见得多了,便不再惧怕。
城主府内,众将领商讨守城事宜。
罗慕玉按了按太阳穴,见众人心情焦躁,转头吩咐丫鬟们上凉茶,时至夏日,炎热的天气,多少对人心情有所影响。
外界信息源全部被切断,除非守城军有通天之能,从东部爬上光溜溜的雪山,方能逃出羯部人的包围圈。
罗慕遥指着南面的水路,一脸肃然道:“如今各地厢军无人指挥统领,大齐安危皆系于我手中,此次召集各位前来,便想听诸位的见解。”
“我等将领与生俱来便是为国而战,现今龟缩在城内,眼睁睁看着羯人掳掠我国百姓,心中着实难安……”开口说话的是永宁侯手下,一位姓为李的将领,因是读书人出身,其言谈举止比龙翔军将领们要文绉不少。
罗慕英早猜到罗慕遥的意思,她正了正神色,开口道:“李将军,不仅是如此。”
“羯人从关口南下,未必会走正道,万一从途中绕过去,掩盖行踪,再来突袭京城,那该如何是好了?因此,我等开城迎战,传递消息给各地厢军,便是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凭他们三万人的实力,要说和对方二十万人拼了,简直是天方夜谭。
罗慕玉抿了抿唇,依照他们对那依坎的了解,对方还真有可能如此行事,依照那依坎一步步计谋,此等花招,最为方便简洁。
“二妹说得对,我所担心的,便是此事,”罗慕遥眼神深邃,伸手指向北疆地图太常山脉,于指尖拐点往东走,“他们从关口直下,往太常山侧面包抄,一旦转过去,便能直接切入京城。途中厢军人数上虽有一拼,却因他们长期偏安一隅,自成帮派,无法集中对抗。”
“若是聚集不成一支军队,以各地厢军之能,根本无法阻止羯人南下。”
“因此,为了大齐江山存亡,我等必要传消息出去,且派出将领出城,聚拢北疆各地厢军,领兵自北而南,自南而北,借助大齐地理优势,将羯人困死在疆域中,再往西北逼近,家父的罗家军,便能将他们彻底剿灭。”
罗慕遥捏了捏拳头。
梁横许久未开口说话,直到罗慕遥将话说完许久之后,他方才出声,只是声音漠然,带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梁横道:“我方人数稀缺。”
罗慕玉赶紧接话,忧心忡忡道:“此事太过危险,羯人三面围堵我城,万一……”
大哥和二姐的性命,来得着实不容易,贸然开城迎敌,罗慕遥和罗慕英必要冲在最前线,刀枪无眼,谁知会发生何等不测。
话说方到一半,罗慕玉忽地说不下去了,累积的担忧压在胸口,半天都吐不出来,憋得她一张俏脸通红。
“还有何事,比天下苍生,更为重要?”罗慕遥沉稳地答道,棱角分明的脸上坚毅尽显,他泰然自若地吩咐下去,好似在说一件极为平凡的事情,“挑选出愿意参战的将士罢。”
罗慕玉看着忙碌的自家大哥和二姐,顿时陷入沉默之中,开城迎敌危险非常,一旦羯部人反攻回来,便是以将士们的肉身,换取一时平安。
罗慕遥心中盘算的主意,并不仅有传递消息,恐怕他还想……为安远城争取时间。
安远城囤积的粮草,大约还能支撑一年之久,不过,类似于武器之类的战备,则是越用越少,若是坐等着羯部人每天来打进攻,没准还没撑到一年,铁矿木材等资源便要告罄。
不如来一次大会战,削减双方的实力,羯部人必将往后退一射之地,不仅给城内百姓和将士带来休养生息的时间,还大大地提升了守城的安全性。
同时,还有机会在战乱中派出探子,为京城和各地厢军传递消息。
梁横站起身来,想要就地请命,谁知还未开口,便被罗慕遥一压而下:“你和三妹守城。”
罗慕玉双眼圆睁,惊恐地往后倒退两步,罗慕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当真要亲自上场?
“我要去。”罗慕英抱着双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笑容坦荡而勇敢。
“我知道。”罗慕遥垂着头,半玩笑般拍了拍她的肩头,垂下的眸中,眼角骤然闪过一道晶莹,片刻后,他抬头安稳地笑道:
“谁也拦不住你,我知道你的心思。”
让罗慕英乖乖在城里等,简直和要了她的命一样。
罗家子嗣,无不勇敢,坚不可摧。
罗慕玉无力地趴在城楼上,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谁让她实力太弱小,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哥和二姐参战搏命。
西面城门打开,无数大齐骑兵冲出,如同奔流的河水开了匝。
“二姐,二姐……”看着下方越来越残酷的战局,罗慕玉声音嘶哑,神情呆滞。
她睁大双眼,死死地盯住方阵中红色那个点,城墙之下,罗慕英领着将近五千人,与羯部主力八千人交战在一起。
我方阵型变换得极快,转眼间,由龙翔阵化为鸟翼阵,只用上片刻时间,便拔掉敌人的爪牙,将对方冲杀得七零八落,五千人对战八千人,反而还占了上风。
连罗慕玉都不由为罗慕英叫一声好,果然调军有方,天生是个打仗的好苗子。
正在此时,从我方方阵边缘,有一路轻骑破开了口子,几名灰衣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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