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兵立刻想到,这绝对是一条生财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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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流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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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建兵找孙国民借钱,他需要一些购买散装白酒的本钱,还有购买酒的包装和标签的本钱。孙国民借给了他三百,加上以前借的钱,累计起来将近有一千块钱了,这绝对是一笔巨款了,为此,国民的老婆苏桂芬非常的不情愿,但嫁鸡随鸡的生活态度让她也说不出什么,毕竟这个家全部仰仗孙国民支撑,孙国民会干农活,会吹唢呐赚钱,不喝酒,不抽烟,不打牌耍钱,家里还有个哑巴叔叔能编柳条筐子赚钱。
这绝对是一户好人家,不仅苏桂芬这样想,全村、邻村所有人都这样想。因此,全心全意为了这个家的苏桂芬对丈夫孙国民百依百顺,娘家的姐姐来借过钱买化肥,孙国民说不借,就没借了,娘家的弟弟结婚彩礼钱不够,孙国民说不借,就没借给。娘家要盖新房,来借钱,孙国民只借给了要的数的一半。没多久就追着往回要了。
为此,苏桂芬在娘家很是抬不起头来。但尽管如此,嫁给孙国民依然是件最有福气的事情,总比嫁给孙建兵强吧,那个二金珠子活的就够让人看着难受的,家里一分钱也没有,地也荒了,连房子都差点给人家扒了。
但是,令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时候,孙建兵竟然奇迹般地发达了,盖起了二层小楼,一切都在他生了儿子以后从外地回来以后发生的,孙建兵带着二金珠子没白没夜地在家里灌假酒,起先是用板车拉出去,后来用三轮车,再后来就有人来开着车提货了。
这里很偏远,不声不响地孙建兵竟然暴发起来,房子盖了起来,还买了个幸福250摩托车,装了太阳能热水器,买了彩色电视机,交纳了一部分计划生育罚款,三个超生的,一个两万,三个六万,孙建兵竟然一次交了三万,这在孙佃铺,谁家能拿的出这笔巨款来呀,有了钱确实不一样,老支书和乡里的干部们都成了他家的常客。
孙建兵把他那个永远拖着长鼻涕的儿子扛在脑袋上,在村里闲逛,一边逛着,一边教儿子叫爸爸。
孙建兵说:“爸爸,爸爸,叫爸爸。。。。。。”
孙国民远远见了,就躲开,怕和他照面,孙建兵看见了,大声招呼:“国民子,你到哪里去。”
孙国民支吾着,想逃开。
孙建兵抗着他儿子紧走几步,站在孙国民的面前,说:“国民子,你看我儿子象我吗!”
孙国民看着他刚能直起腰,拖着老长鼻涕的儿子,说:“象,象,你儿子能不象你吗。”
孙建兵侧过头来说:“国民子,你老婆苏桂芬我看老是流鼻涕,不会是你晚上让他倒立倒过头了吧。”
说完,孙建兵歇斯底里地笑起来。走的时候,一边走一边教他儿子叫爸爸。孙建兵念叨着:“爸爸,爸爸,爸爸。。。。。。”
孙国民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心里想,狗日的,乱辈分,管你儿子叫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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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流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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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孙国民回家以后,家里来了个客人,是父亲以前的一个朋友,找孙国民一起参加一个草台班子,到农村各地演出,本来那个草台班子是个戏班子,后来看的人越来越少,很多艺人都不干了,剩下的几个起了歪心思,就找人表演脱衣舞,通过各种渠道和手段连蒙带骗地招募了一些农村女青年组成一个“歌舞团”,每到一个地方,打点好关系,搭个大棚子,收门票。有的地方查的严了,为了掩人耳目,需要一点乐器演奏,就想起了孙国民,来拉孙国民能一起参加。
孙国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苏桂芬想问一句,那地不种了?家不要了?但看见孙国民如此坚定地答应了,就没再开口,转身回去收拾东西去了。
临出发前,孙国民让哑巴叔叔给编个小筐子,哑巴叔叔编了一大半辈子柳条筐和箱子,从未编过孙国民要的这个东西,脑子都犹豫疼了,也没给动手编,禁不住孙国民一个劲的哀求,呆呆地在小板凳上坐了一天,终于拗不过孙国民,于是挑选最好的柳条,将柳条做到最细致、最光洁、最柔软,其柔韧性之好使得不受大力绝对不会折断。
这是一个小筐子,两侧还有绳子,编织的非常精细,手感很好,是哑巴叔叔一辈子以来编的最好的一个柳条制品了。
孙国民带着他的唢呐还有他的老婆还有这个小筐子,在一个夜色里悄悄出村了。辗转去了河南、安徽的众多乡村,给那个草台班子表演唢呐。三个月以后,孙国民一分钱也没要,就主动带着老婆苏桂芬跑了回来,其实要钱也要不来,那个草台班子的老板在孙国民走了没多久就被抓走坐牢去了,草台班子被强制解散。
孙国民要的不是钱,而是一个他酝酿已久的大事。在回村的长途客车停靠的地方,远远能望见弯弯的河水旁的村落时,孙国民拿出了那个小柳条筐子,苏桂芬犹豫了一下,但看着孙国民坚定的目光,还是顺从地解开衣服,将这个小柳条筐子扣在了肚子上,从后边系牢,然后再把衣服穿好。
那个小柳条筐子编织的实在是太合体了。既舒适又逼真。
苏桂芬挺着一个刚刚怀孕的肚子就回到了村子里。
当天晚上,全村都知道了,孙国民的老婆怀孕了。
第二天,孙国民置办了很多酒菜请支书还有孙建兵以及全村老少吃了一顿饭,第三天,乡里也知道了这个消息,苏桂芬被列入工作计划,等她生完第一胎,就上环。
孙国民立刻在孙佃铺抬起头来,前所未有的光彩和舒心。尤其是看见苏桂芬挺着肚子在院子里或者门口溜达的时候,心里经常忘记那里面是个柳条筐。
人都是这样,很容易进入一个虚幻的状态,到了一个环境里,每个人都有表演的天赋,苏桂芬也天性使然地行走坐卧俨然成为一个孕妇的模样。
这个秘密只有孙国民夫妇还有他的哑巴叔叔知道。哑巴叔叔认真小心地又编了由小到大秩序井然的三十来个柳条筐,个个精密细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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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流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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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桂芬的肚子在柳条筐的支撑下,一天天地大了起来,那段日子,孙国民在村子里腰板也直了,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人也精神了,孙建兵见到孙国民之后的,话也不象以前那么多了。而且,人得意的时候也不能总得意,倒霉的时候也不能总倒霉,得意了一段时间的孙建兵也不象刚发达时那样的风光了。
由孙建兵带头,这一代很快地成了假酒的制造中心,各类的假酒层出不穷,而且竞争也激烈起来,好在孙建兵干的比较早,形成了固定的销售渠道,但生意明显不象刚开始那样好了,而且有关部门也开始进行时紧时松的查处。
假酒这个东西,真正的发源地在浙江,那个地方生产包装和标签,这个东西需要一定的技术含量,需要工业技术保证,但浙江抓的不严,买卖没有大的风险,风险在于运输,路上查的严,对制假者来说,只要把制作的可以以假乱真的包装和标签安全地运到目的地,就等于赚了。
孙建兵的生意被查处过很多次,最松的时候是送干部们几箱酒,干部们拿着去送礼,这招很管用,基层干部很在乎这个;比较严的时候是罚款,最严格的时候,是提前知道了消息,孙建兵一家把货清理清理,剩下的各种包装往地洞里一藏,家门一锁,举家外出几天。
查处会影响一些生意,但最大的影响是因为干的人越来越多了,销售的下家选择的余地也大了起来,要留住这些销售渠道,就只好降低价格。
价格一降再降。
干部们来收剩下的那笔计划生育罚款了。不交上这笔罚款,孩子就上不户口。以前穷成那样,别人知道给不上,也不真逼,现在孙建兵一副有钱的样子,人家就真的逼了。任孙建兵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
孙建兵说自己的货在一个月内两次没从浙江运出来,亏了不少钱,还有几笔货款在市场上因为批发市场的销售商得罪了人被罚没了。这个干部们都是知道的。但干部们也有难处啊。要么把孙建兵的老婆二金珠子逮到结扎了,让她生不了人,要么就把罚款收上来,总得完成一样吧。
干部们要求孙建兵看清楚问题的严重性,交不上钱,拉走摩托车,搬走家里的电视机、太阳能,再交不上就扒房子。
那段日子,轮到孙建兵犯愁了,这次犯愁是真的犯愁,虽然干部们说话都客气了,不象以前那样,但现在的愁大,以前的愁小。以前的愁也算愁的话,也就是业余,现在的愁是专业的。
随着假酒生意竞争越来越激烈,交上罚款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孙建兵一下子就见老了。人这个东西就是这样,如果没有任何期待,就把自己放在要饭的位置上,不要户口,也不要积蓄,只要一口吃的,就没有真的愁了。如果自己有了一点东西,就想要更多的,象孙建兵,本来好好一家人要饭,干部们也就要放过他了,但偏偏这家伙又发了财,盖了二楼,还买了摩托车和家电,最显眼的是买了个太阳能热水器,这在村子里绝对是了不起的家伙什,在太阳下面熠熠生辉。结果烦恼就多了起来,买了这些东西,精神上和物质上都获得了不一般的享受,于是就交了一部分罚款。如果生意继续好下去,交了另一半的罚款,也许日子就是另一番天地的了。只是命运捉弄人,孙建兵的烦恼日子真的来了。
干部们不相信他是没有钱,而是他耍赖。孙建兵确实手头没有钱,但房子和家电和摩托车和太阳能热水器肯定是够罚款的。只是没有的时候不难受,有了再舍掉,那对孙建兵来说,是万万不能的。孙建兵扬言,谁要动他家的房子,就用炸药把谁家给点了。
他说话的口气和表情,谁看谁都不觉得是玩笑。大家都是当真的。气氛一天天地紧张起来,不再象以前那样在哄笑中完成一次次地对峙。
孙建兵一下子变见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