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那都是他自愿自找的,不去找就根本不会有,哪里需要解脱和追求呢?”
“我不同意,比如说我爱东尼,我当然要追求他。”
“你记得我刚说的画家画美女吧?你爱东尼,你不妨去爱,就像画家要画也不妨去画。但你又希望‘东尼爱你’,他爱你是怎样一个情况呢?当然那只是你脑中的想像。就如同画家在想像中创造美女,画家希望美女属于他,你则希望东尼属于你。
“问题来了,东尼绝不会如你所想像的一样,你得不到他固然痛苦,就算得到了,迟早你会发现,东尼也是个画家,也把你当成他的画。”
“我认为我并不自私,我不在意他找别的女人。”
“目前或许是的,别忘了你还没有得到他。”
“我听过这种论调,我也考虑了很久,我要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的心。”
“你了解他的心吗?你又了解你自己吗?否则,你怎么如此肯定?”
“我必须认为我了解自己,不然连跟你说话都不可能了。”
“好吧,我老实告诉你,他要的并不是女人,而是一种能麻醉他的力量。”
“我又不懂了,为什么要被麻醉呢?”
“你知道汽车有刹车吧?”
“知道。”
“如果一部汽车没有刹车,那会如何?”
“你是说东尼需要刹车?”
“东尼非常聪明,他的能量太大,偏偏车上的方向盘锁死了。你设身处地想一想,一部高级跑车,正以时速二百哩飞驰,突然之间,你发现了方向盘不能动,刹车失灵。你要怎么办?这就是东尼最佳的写照!”
她想了一会,还是满脸疑惑:“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呢?”
“是你自愿来到这个世界的吗?”
“不知道,我想应该不是。”她犹豫了一会。
“不管怎样,你已经上了车了。再说,你知道人生的方向吗?”
“我不知道。”这次她回答得很明快。
“这是说方向盘已经锁死了,因为你必须结婚、生子、从事所有其他人从事的事。再告诉我,你是不是很聪明?如果说一般人有六十分,你给自己打多少分?”
“七十分吧。”她考虑了一会。
“那是时速七十哩,而你才刚刚出发,时速还不到十哩。东尼可以打两百分,他启动得太早,太有自信,加满油门飞驰。他撞到了路基,这才发现了我们刚才假定的方向盘不能动,刹车失灵的情况!”
“那为什么女人能给他力量呢?”
“谁都不能给他什么,所以我说那只是麻醉,老实说,和大麻没有什么分别。”
“那么方向盘能不能修理呢?”
“方向盘被锁住,只要找到钥匙就好了。”我又提醒她:“而刹车是属于整个车体的,得进厂修理。尼奥的方法,是想用钥匙来控制刹车,我不相信这会有任何效果。”
“那么东尼怎么办?”
“别担心他,想想你自己吧!”
她似乎懂了,半晌,她又问我:“那么,你不相信爱了?”
“我相信,爱是刹车的一种,但力量有限。所以车速不要太快,系上安全带,多多注意路上的交通号志,爱还是很有用的。”
“啊!我终于搞懂了,原来你在给我讲解交通安全!”东尼!东尼! 东尼!东尼! 第卅三节我们没有再说什么,静静地享受着潮湿的海风,才坐这么一会儿,我的镜片已蒙上了一层薄雾。在阳光下,所看到的景物都带着细微而强烈的金芒。
突然间,一部华丽的宾士跑车高速从我面前掠过,我一惊,车中有一男一女,阳光反射在那个男子的头上,非常刺眼,但他的身影非常熟悉。我忙指给贝珍看,说:“那是谁的车子?”
“你看到什么了?”她反问我。
“不知道是不是东尼!”
“是他。”她脸上蒙了一层阴影。
为了证实她的猜想,我们再驾车到东尼失踪的那个地方。她毫不犹豫地指着左边山侧一幢精致的楼房,黯然地说:“这一带住了好几位有钱的单身女人,说她们单身也不正确,她们经常在外埠弄些男人回来。她们之中,有的和丈夫分居了,有的则是某些重要人物的情妇。假如我猜的不错,东尼一定是被瑟勒丝娣迷住了。”
我一想,只有这个可能,昨夜我们曾经在此大声吵闹,她在上面一定看见了,后来开车把东尼接去。我问道:“瑟勒丝娣是什么人?”
“她年轻时曾当选过选美小姐,后来被沙市的一个富豪看中了,把她藏在这里。现在年纪大了,那个富翁也不常来,她就随便勾搭一些男人。”
“那倒和东尼旗鼓相当。”说完我才想起这话对贝珍太难堪了。
“我怕东尼要吃大亏。”她却忧心忡忡。
我们赶回海滩,把消息告诉尼奥,他听了就要去找东尼,我忙劝他说:“最好等他来找我们,反正我们没事,好好享几天清福。”
尼奥想想也不错,东尼有了下落,大家也就不再担心,都痛快地嬉戏游玩。只有贝珍愁容满面,担心东尼会被瑟勒丝娣毁了。
“你放心,东尼从没有栽过跟头。”我只能老实的安慰她。
“你不知道瑟勒丝娣的手腕有多厉害,她……”贝珍说了一半,又羞于启口,停了一会,才说:“她那一方面的要求太多,什么男人都吃不消。”
吃了晚点,(作者注:此地无进晚餐的习惯。)东尼似乎真把我们忘了,连消息都不给一个。贝珍因答应了那个青年,要为威玛牵线,和秀子三人准备再去游园。我装作不知道,找了个机会,很诚恳地对威玛说:“这里的年轻人比沙市的老实,你假如希望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可别为了我这个流浪汉,误了你的前途。”
她幽幽地说:“你放心,我不会死缠着你的。”
她这话说得我惭愧不已,我还想解释,但解释什么呢?她说得够坦白了,我只有满怀感激地伸出手与她相握,祝福她。
她没说什么,望了我一眼便走开了。这一眼,几乎又令我心软下来。我凭什么拒绝她呢?如果真看穿一切了,与她结婚又有何不可?我口口声声说自己解脱了,毫无欲望了,怎么还有这个不与她结婚的欲望?
我和尼奥站在花园外侧一群青年的旁边,花园内穿红戴绿的少女,远比驻观的男士多了许多。她们手挽着手慢慢地逛着,摆出了最优美的姿态,柳腰款摆,流眸生辉,一个比一个逗人喜爱。
秀子向我们招招手,贝珍立刻止住她,但无数的目光已向我们投射过来。
我忙拉着尼奥,走到一棵凤凰树下,说:“我们等着看热闹吧!有不少年轻人想追秀子哩!”
尼奥觉得可笑,说:“看我的女人给别人追,这是怎么回事?”
“或许你已知道,不妨今天再看个明白,你能得到秀子是多么幸运!”
“你呢?你也想证实自己的幸运?”
“刚刚相反,我想看是谁比我更幸运?”
我发现了一个红发青年,一再与威玛用微笑交谈,最后,威玛终于在他面前停下,两个人走到一条青石凳前,坐了下来,脱离了战场。
我觉得这里的女孩子确实要比沙市的美丽得多,本来美感就不是绝对的。大都市中的少女,永远走在时髦的尖端,那些奇装异服,固然引人注目,却遮掩了她们天生的丽质。在这里,最新奇的服饰也是在沙市曾经流行过、习以为常的款式,它不再喧宾夺主,反而更能衬托出主人的娇丽。
除了衣着、化妆,我发觉人们的姿态、风□也随着地方而异,所以外来的人才会如此引人注目。威玛在沙市不过是个平凡的女孩,到了这里,却显得十分与众不同。
贝珍和秀子看看责任已了,便迳向我们走来。众目所视,秀子羞红着脸,带着无比的满足,倒进了尼奥的怀抱。尼奥故意说:“别这样,你会给我招来麻烦。”
秀子不解地抬头望着他。尼奥说:“东尼没被绑架,这些年青人却有可能绑架我哩!”
秀子又羞又高兴,把头深深地埋进了他的胸部。
我伴着贝珍,四个人在众目睽睽下,离开了公园。尼奥和秀子走在前面,贝珍若有所思,轻轻地说:“秀子真了不起,她眼中只有一个人。”
“你眼中不也是只有一个人吗?不同的是,她为了今天的幸福,曾经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不管你要的是什么,都要先付出。”
她静默了一会,说:“当然,如果值得的话。”
“告诉我什么叫做值得?”
“很难说。”她考虑了半晌。
“对了,那不是越考虑越困难吗?”
尼奥与秀子紧紧地互相依偎着,路灯把他们合成一个的影子愈扯愈长,好像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把它们分割开来。东尼!东尼! 东尼!东尼! 第卅四节我们回到贝珍家,进门时,一部汽车正好停在我们身后,传来了东尼的声音:“兄弟们,玩得痛快吧?”
正是那部跑车,里头只有他一个人。
秀子见了,惊喜地叫着:“东尼!东尼!”
“你到哪里去了?我们找得你好苦!”尼奥说。
东尼跨出车来,依旧是那身打扮,脚还有点跛,走起路来虚浮无力。他笑着说:“我碰到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
“为什么不通知我们一声呢?”
“嘿嘿,你和朱一向笃定得很,我要让你们紧张一下。”他得意地笑着。
他走到我们面前,分别与尼奥、秀子拥抱一下,贝珍只伸出手,很有风度地与他握了一握。东尼顾左盼右,夸张地问道:“威玛呢?她也躲起来了?”
我忍不住要刺他一下:“她和你一样,也找到了一个老相好。”
贝珍忙打岔说:“进屋去说吧!”
东尼摇摇手,说:“不必了,我马上要走,我是来通知你们……”
我太为贝珍叫屈,东尼近来变得太多,令我无法忍受,我便接着他的话说:“你要在这里多待几天,叫我们先回去,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