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第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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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第09期-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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逗号一样的小鸟(外一章)
■ 陆 苏
  谁也不知道那在竹林里逗号一样不停地练习并脚跳的小鸟是哪家的孩子。虽然它的小珠子一样的歌声每天都能听见,只要耳朵有空。
  一株笋从暗无天日的地下来到亮堂堂的人间,再卸尽盔甲地长成一株窈窕修竹,要经历漫长的考验。当它站在鸟的面前,低眉敛目地羞怯,一身翠色更如遮了盖头。那小鸟就不亦乐乎地忙着把它们的盖头一一掀起来。那么大的竹林,怎么掀得过来?
  小鸟是竹林的心跳,白天或黑夜,风吹不灭地怦然。隔壁的杏花树再怎么趁着天黑伸手来牵,也要不走一根羽毛留作纪念。它是竹子的小名,只能轻唤,不能像豆荚里的豆子剥了壳就可以带走。它离我们很近,但也只能用眼睛抚摩它翠绿鹅黄相映的羽毛,和眼角翅梢上一抹蛾眉淡扫的墨色。
  竹林里时刻流淌着细碎的沙沙声,听得久了就不觉得了。倒是那小鸟生脆的一两句短歌,常让人莫名地心悸,恍若猛地从一出绝美的悲剧里含泪出来。若是那打柴路过的人听见,又是一种心境,他回家的脚步蓦地松快,仿佛在鸟声里看见了自家屋顶上的炊烟。
  那在青竹上刻下的乳名,也和竹子一道长大了。那两小无猜的典故,打着灯笼,找鸟来读。鸟们顾自忙着,睬也不睬。
  
  走 香
  
  一只苹果住在柜子里。
  当柜门打开,我相信所有的家具都激灵得醒了醒鼻子。那香呵,自己都醉得站不住,袅袅地就扭出门去了。它脸上的完美让最馋的牙齿都暂停了暴动。
  若有一天,苹果还在,但活泼泼的香气却不在了,一入口,烂棉花一般,只有丢的份。这时,一只还沾着泥的土豆,都可以在它面前圆胸圆肚地走来走去。
  苹果或者土豆,什么时候都要想想日后。好了或不好了,都不过喘口气的功夫。


油茶树的婚礼(外一章)
■ 成 春
  把果实奉献给人们,使他们的日子过得油亮后,油茶树的爱情成熟了,漫山遍野雪白硕大的茶花便是她们的婚纱。
  多么盛大多么庄严的婚礼啊,天空是她们空敞的客厅。她们请山风奏乐,她们请河水舞蹈,她们把婚誓写在白云上,让太阳领读。连绵的山丘,起伏着她们的温馨。在清爽的深秋举行婚礼,好让爱情之火温暖秋后的冬寒。
  雪浪花一般的婚纱使山村明亮,谁还能垂下黑暗的天幕,扼杀圣洁的情感?
  油茶树只有成熟没有衰老。年岁再大,她们的额头也不会因季节的更替而显现一丝皱纹。不管什么年月,她们都用自己的心汁芬芳他人也芬芳自己,滋润他人也滋润自己。
  墨绿的春天,谁为油茶树而苦恋?
  雪白的秋季,谁是油茶树的新郎?
  
  玫瑰与少年
  
  红五月,一株玫瑰的爱情膨胀得发紫,她使出浑身的劲,释放出香甜的气味,她要成为五月的宠儿。
  一只又一只的蝴蝶飞来了,它们为玫瑰翩翩起舞,一只又一只的蜜蜂飞来了,它们为玫瑰引吭高歌,它们用最迷人的舞姿最动听的歌声向她求爱,它们都痴狂而又有点横蛮地吻她的脸。
  玫瑰很快便对蜂蝶们泛滥成灾疯狂无度的爱情感到疲倦,于是她渴望一种文明的高雅的爱情,于是她叫住了一位路过的英俊少年,言辞凄楚地向他倾诉自己的苦恼并大胆地向他表露了自己的爱慕之心。在灿烂的夕阳里,她那本来淡紫的脸庞放出耀眼的光彩,她瞬间成了有倾国之貌的绝色佳人,英俊少年沉默不语,目光注视她满身锐利的刺。
  “难道你不喜欢我?蜂蝶们可是争先恐后成群结队地追求我啊。”玫瑰颇有点自豪而又有点悲凄地说。
  “对不起,我不想得到一种无法拥抱的爱。”英俊少年说着头也不回地赶路了。


青印溪
■ 沈 河
  青印溪是我身边最近的一条小溪,存在很久,不知从哪座山的泉眼流来,但我知道它日日夜夜地流向尤溪,然后与闽江一起汇入大海。人,知道不能忽略了水,当拧开水龙头时也只是对水的渴望,而很多人不会提及水的来处,更不会想到一条溪一条河。在很长的时间里,我就是这种人,把青印溪忘了一干二净,在那时我想往更高的地方,而对于在低处流淌的青印溪被我排挤在眼际之外。
  “人的一生就是与许多人、许多事、许多疾病相遇的过程。”如今,我有一种理由要与青印溪相遇,青印溪这条不起眼的小溪已被我提到诗的高度。2003年春,我又一次与疾病相遇。病愈出院后,我的身体更渴望自然界的声音,虫鸣鸟叫都行。人和事的种种喧哗渐渐地与我远离。我找到青印溪,身体出现的空缺由青印溪的水声占领。我常沉溺在岸边,不分早晚,眼睛在望,耳朵在听,鼻子在嗅,脑子在思考,心灵在飞翔。敲击木桶竹箍的声音从对岸传来,对我一击,似乎在警示我,要我检查一下日子和身体,多少年走过是不是产生了透风渗水的小缝。是出现过小缝,重新检查,发现这些小缝已经严实,已经看不见痕迹,但我会经常检查,以便能装上后来随时降临的风雨。两岸,由绿竹筑成保卫青印溪的墙,从墙里不时传来悦耳的鸟鸣。两岸,左面是农田,右面是林立高楼。我喜欢左面,穿梭农事的季节里,农业熟悉的气息弥漫我的心胸。上空,白鹇偶尔飞过,落下细小的影子在地上移动。
  我看重青印溪的水,缓缓地向东流去,就像我重新找回这样平静的心境。水里,有时撒下一片片金色的阳光,有时堆下一溪可以拧出水的乌云,有时埋下世上的灯火,有时漂浮从深山来的一截木头。它的胸怀是博大的,它的肩膀是有力的,它能贮存天上的一切,它能运送水中水面的一切。我认真看水,发觉青印溪的水流走后,  留下的空位置由另一批水占据,就这样组成至今仍然不竭的青印溪。它从源头向尤溪流淌的过程中,也有很多水被百姓提上来,用于浇灌村庄和村庄周围的层层农田。
  青印溪的咆哮或平静,我都领略过。咆哮时,带来浊泥和急流,冲坏树木和堤岸,冲进房屋和农田;平静时,清澈见底,轻轻地抚过河床。这两种情况,在人的身上也表现着。它能自我调整自我纠正,它把咆哮的时刻掌握得最短。而人的欲望总是难以消除。这里边的欲望也包括对自然界的掠夺和占领。偶尔我也看见青印溪的浑浊,看见掘沙船的横行霸道。一条河床估计会永远存在,而河床上的水变黄变少,却令人担心。山,绿的部分占了大多数,黄的部分也为数不少,不时从眼下而过。就是从裸露的山冲来了黄土,染着了青印溪呈现不出绿水,加上掘沙船把水底下的泥沙掘上来,青印溪的“青”就不在了。穿黄衣服的水是从哪里来?是不是从人类败下了阵营?人患了疾病能治,青印溪的水也能变得清澈畅通。进出青印溪,我会发生变化,但愿青印溪不变。


诗意的寻访(二章)
■ 耿 翔
  回家的路
  
  我几次在梦里请求:莫扎特,送我回黄土高原吧,用你怨愁、悲愤和孤寂的音乐。
  而这样强烈的思乡情绪,在我身上出现已经很久了。这是遗传基因自行编制的人体密码呵,它仿佛说出,生命中那个需要回家的季节,已开始向我靠近了。
  回到故乡,回到童年,在这条人类共守的生命链上,时刻挤满了急于回家的人。
  然而,家是彻底回不去的。数十年的浪迹生涯,已教会我如何珍藏故乡和童年,已让我刻骨铭心地记住,在这片茫然的世界上,只有故乡是真实的。或者说,在故乡以外,没有人能够真实地把你放在心上。而故乡,不分春夏秋冬,无论年年月月,都有祈祷祝福的目光,千遍万遍,温暖着你的前胸和后背。故乡的重要,还在于我们生命中最原初的胎气,全来自于它深深的呼吸。
  因此,只有故乡,才能让我们重获感动。
  也只有故乡,才能站出与我们有关的望子石、望夫石、望兄石。
  现在,当我们需要再回到故乡,为疲惫缺氧的人生,在泥土和五谷的精粹处,寻找更新鲜的呼吸时,才发现被自己,牢牢地钉在钢筋和水泥的十字架上。
  那句青春无悔的口号,对一群真正遭遇过昨天的人,是敷衍伤口的一句美丽的谎言,我们是喊不出来的。
  于是,只有在精神的大道上,赶着回家的路。
  让我惊讶的是,属于我的那条回家的路,怎么就蜿蜒在莫扎特的音乐里?
  那是一个困顿的午夜,我忍受着内心的寂寞,在莫扎特的钢琴协奏曲里,寻找一些能撞击情绪的重音。听着听着,那些天籁一样的音乐语言,怎么突然转换成了色彩分明的绘画语言?每一个音符,都像一枝飞动的画笔,在我心的画板上,迅速地起落。
  我一时看不清,音乐假借水墨,而虚幻出来的画面像什么?
  只觉得一个好熟悉的地方,像锥子一样,猛戳我的记忆。
  呵,莫扎特用音乐制造出来的氛围,不正是我的故乡——黄土高原上雄浑壮观的自然天象吗?特别在连风都能点得着的夏天,天象的变幻,几平可以用秒计算。一会儿乌云密布,一会儿晴空万里,一会儿雨点如豆,一会儿云破日斜。小时候,我们把这种天象,叫作天上跑马。
  莫扎特,你脱胎于欧洲大陆的音乐,怎么对我的故乡,酷似一种逼真的翻版?我在黄土高原上,曾经怀着膜拜民间、磨练感觉的激情,在一些几乎与外界隔绝的村庄里,看过女人们剪纸,也摸过她们剪纸的手。我发现,她们剪出的人,特别是那双鼓凸着,有如刚刚从黑洞里钻出的眼睛,活脱脱一派毕加索的笔法。而这样的眼睛,对于她意味着过上一世明白的日子。因为郁积在心里的阴影太多了,需要一种简练明快,睁得欲裂的眼睛,来引导生活的方向。于是,我知道在凉热不同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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