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报今年是暖冬-孙春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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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报今年是暖冬-孙春平-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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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室温再不达标人家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拒交取暖费了。五楼的住户是六楼住户的姐姐,两口子都去南方做买卖,孩子在外地读大学,便把五楼交给弟弟代租代管全权处理,所以六楼在答应改造的同时,也包括了五楼。以前实行集中供暖时,暖气是从上往下走,循环热水到了一楼,热度肯定大不如上面的五户,出于对保证室温的考虑,一楼也很快同意了改造。现在问题出在了二至四层三户上,起初他们只是说研究研究分户改造的方案后再说,没想等五楼六楼和一楼改完后,中间三户突然同时声明不同意改造。而这三户中,最难剃的一颗脑袋就是住在三楼的林凤臣。住四楼的在市委一个部门当处长,他的态度挺暧昧,说我听三楼林老师的,就这一碗面,他说吃饺子,我剁馅,他说烙饼,我再做碗紫菜汤。住二楼的是医院外科大夫,他似乎看出了奥妙,这好比一个肠梗阻病人,吃不下,又排不出,只有看医生的手段了,因此他支持林凤臣的态度很鲜明,连再商量一下的余地都不给池家欣。有了十五号楼的这个大症结,整个供暖楼群尚未下定决心的其他数十户便都坐山观虎斗,只等战局进一步明朗后,才决定自家的进退取舍。可现在离供暖期只有最后的八天,工期紧急,再没有考虑与计较的时间了。 
  池家欣分析这个局势时,是握着笔在纸上勾勾画画的。其实她不勾不画,马恒山也听得明白,毕竟当了那么多年的供暖公司经理,那点事,都在他心里摆着呢。眼下的形势好比在竞技场上,生生将两个势均力敌的选手背对背地拦腰捆绑在一起,裁判又准许他们可以随意使力,那结果就很难预料了。前些年的集中供暖有集中供暖的好处,省心,但有些用户以各种理由拒不交取暖费也让人头疼。国有时头疼便头疼,最后总会有人出面埋单,反正吃亏的是国家,爹的肉儿不疼。但改制后私营老板就不肯再瞪着眼睛踩这个烂泥坑了,你交钱我供暖,你不掏票子我关阀,活该你在家冻冰砣,这叫市场经济,跟去市场买肉买萝卜没什么区别。马恒山指点着图纸说: 
  “现在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三楼林凤臣,而是在一楼和六楼。他们已经进行了分户改造,但中间的三层如果不配合,一楼和六楼怎么办?也只能睁着眼睛挨冻呀,别忘了,供暖可是一个单元就是一个小循环。林凤臣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咬牙跟你僵着,让你两种循环都难启动。当初你为什么不等着中间三层都点了头,再对一楼和五楼六楼动工啊?” 
  池家欣哭丧着脸说:“我当初只以为有三户一动了工,那几户就会随过来了,哪想他们会这么死犟,唯恐天下不乱啊。” 
  马恒山从团在床头的衣服里摸出烟,靠在床上吸,一棵又一棵,烟气腾腾的让池家欣都有些烦了,催他说:“你别光知道抽,都急死人了。” 
  马恒山说:“现在看起来,以林凤臣为首的中间三户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但准确地说,他们也不是不想改,因为改了后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害处。可他们眼下占了上风,就好比两军对垒,人家占据着可进可退的有利地形,只等着你们举白旗投降呢。只要你求到他们,他们就会提出条件,比如改造对房屋装修造成的损失,比如走廊里立起了循环管道可能对房屋原有价值的影响。这是几只馋狮子,肯定是要大开口的。你估计高天福肯不肯拿这笔钱?能拿又是多少?” 
  池家欣说:“这可难说了。现在姓高的是咋看我咋不顺眼,我哪能知他的心思。” 
  马恒山说:“别管他顺不顺眼,这事看起来他把责任落到了你头上,本质上说还是他高天福的事,他是法人啊,真要到了取暖期,有住户供不上暖气,只要闹上去,你看市里是找他还是找你?所以现在不管难说还是不难说,你都一定要去跟高天福说。眼下的可行性方案不过是两种,一是往前走,就是都做分户改造;再一点就是往后退,就是把一楼和五楼六楼再改回来。如果往前走走不通,那就往后退。只要退成了,以林凤臣为首的中间三户就再也没有什么理由可闹了。” 
  池家欣打断他的话:“我的天,谁家改造一次,就等于搬一次家,移箱倒柜的,连我看着心都乱。人家好不容易改造完了,收拾利索了,再让改回去,这不是自己没事找骂吗?” 
  马恒山说:“两弊相比取其轻。就是找骂,也得装聋作哑地听着,关键是要解决问题。所以这第一点,你就得先去找高天福,先听他骂完,再把你的这个意见拿出来,争取他的支持。让他支持什么呢?就是让他掏出钱来,答应一楼和五楼六楼退回去,一定负责按原样重新整理,该补的地方补,该修的地方修,最后再刮一遍大白刷一遍油漆,保证屋子比原来没改造前更干净漂亮,必要的话,还可给些精神补偿。市场经济嘛,撬动任何拦路石的杠杆只能是票子。我不信那两家三户见了票子不动心。再有,你立即安排工人在这个单元的楼道里把送水和输水两条主要管道安装进去,既是对中间三户形成心理压力,也有个不等下雨先备好蓑衣的打算,林凤臣坚持不改,那就用这两条管道先给一楼和五楼六楼供暖,如果中间三户答应改了,也省了到时再手忙脚乱。” 
  池家欣为难地说:“我只是怕……高天福不会答应掏票子。” 
  马恒山说:“这就看你的这张嘴巴了。你一定要把这个利害跟他说清楚,现在是自古华山一条路,只能是花钱免灾。关键是想多花还是少花。多花,就花在中间三户上,估计没有一二十万堵不住那三张狮子嘴;少花,就花在一楼五楼和六楼,有个两三万元足矣。数倍之差呀。话说明白了,让高天福自己掂量吧。” 
  池家欣拿起衣服给马恒山穿,很伤感也很敬服地说:“你个老东西呀,怎么就回家去逗狗养花了呢。” 
   
  3 
   
  林凤臣接到紧急军情报告的时候,已是午后三点多钟。初冬日短,太阳已西斜到楼群顶部,很快天就要黑了。电话是二楼的赵医生打来的,赵医生夜里值班,白天在家休息。中间的三家公推林凤臣担任这场战役的前敌司令,司令因整天在学校跟那些吊儿郎当的学生们混,正想找点事由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加之知道此番角逐也许会有重利入手,自然当仁不让也不推拒。司令指示赵医生,在家休息时切莫只看书上网,一定要密切关注楼道里的动静,有了情况抓紧报告。赵医生此番报告说,楼道里工人们正在开钻打孔,满楼震得耳朵疼。赵医生还说,看见姓池的女副总经理去了一楼,又去了六楼,在一楼待的时间挺长,去六楼却没敲开门,估计是六楼的小两口都没在家。 
   
  林凤臣听完报告,感觉情况有些不妙,敌方又是开炮试探又是首领亲自勘查战场的,眼见这是要实行全面反击了。他对赵医生说,你在家等着,我马上就回去。林凤臣关了手机,想了想,又给四楼的张处长打电话,通报了情况,并希望他和夫人也能赶回去。张处长却有些犹豫,说我早有话在先,我家供暖改造的事全权拜托老兄,你说怎么办,我落实照办就是。林凤臣说,现在人家已经动手干活了,我怕孤掌难鸣,你还是回来的好,你不回来,也一定让你夫人回来。张处长说,我在跟市委书记开会,有人事上的事情要研究,真的回不去,我妻子正好出差不在市内,有话等我下班回去再说好不好?林凤臣心里又急又恼,说了声你掂量办吧,就关了手机。他心里骂张处长,官不大,僚却不小,还跟市委书记在一起开会,还研究人事问题,屁,充其量不过是人家讲话你坐在一大帮人中间出出耳朵而已。拉大旗做虎皮,吓唬谁呀?癞蛤蟆上马路,装个什么?你以为你真是小吉普呀! 
  骂归骂,军情紧急,却不敢耽搁。为壮声威,林凤臣又找了两个遇事敢往前冲的李逵式男同学和两个越看打架越兴奋的孙二娘式女同学,让四个学生挤进出租车后座,自己则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吩咐司机尽快往家奔。学生们坐在车里问林老师是什么事,林凤臣说,到了地方就知道了,你们看我的眼色行事就是。 
  下了汽车,五个人一股风似的旋进了楼道。工人们正在施工,钻孔机的巨响惊天动地,钻孔时排出的酱黑色污水顺着楼梯往下缓缓漫流,有两根碗口粗的硬塑管已立在二楼至三楼的楼道里了。林凤臣说了声把管子给我扔出去,那四个学生立即行动,上前夺钻孔机,又拔出硬塑管顺着楼道的窗子扔了出去。那些工人并不跟学生们争夺或争辩,反倒笑呵呵摸出烟点上,说咱们犯不上伤和气,你们去跟老板们闹啊,反正我们躺着是一天,坐着也是俩半晌,不包活就计时,他们少给工钱是不行的,少一分也不行。 
  很快,池家欣闻讯赶来,还带来几位工作人员。池家欣知道那几个学生不过是帮林凤臣摇旗呐喊的喽 ,便拨开众人直搦主将,直冲冲地问: 
  “我们并没在你家里施工,你凭什么阻拦?” 
  林凤臣不急不恼,笑嘻嘻地反问:“我要是打了你的宝贝孩子,你先生管不管?” 
  气恼而敏感的池家欣立刻中了林凤臣的语言圈套,说:“少扯别的,我没先生。” 
  林凤臣说:“这就怪了,你有孩子,却没先生,那孩子是哪儿来的?还能是倭瓜花倒出来的呀?” 
  这话里就含了一个挺黄的段子,围观的人有懂的,就哄地笑起来。池家欣情知吃了亏,愤恼地叫: 
  “你耍什么流氓?呸,还人民教师呢!” 
  林凤臣瞬息变脸,说:“这你可得给我说清楚,我怎么耍流氓了?你骂我流氓可是大家都听到的,你必须给我赔礼道歉!” 
  池家欣知道今天再不能离了要解决的核心问题被人牵着鼻子另作纠缠,这样的唇枪舌剑自己也捡不到什么便宜,便扔下芝麻再捡西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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