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报今年是暖冬-孙春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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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报今年是暖冬-孙春平-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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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家欣知道今天再不能离了要解决的核心问题被人牵着鼻子另作纠缠,这样的唇枪舌剑自己也捡不到什么便宜,便扔下芝麻再捡西瓜,说: 
  “你别转,干扰施工破坏正常供暖你违反了治安条例你懂不懂?” 
  林凤臣说:“我懂啊,你有本事打110把警察找来把我拘走啊!” 
  池家欣转身对围观的人们说:“大家都听到了吧,我们供暖公司为了按时给居民供暖,已是千方百计,可有人就是从中干扰破坏,我不知这种人的心长到哪儿去了,大家给评评这个理!” 
  这话便有了挑动群众斗群众的意思。一楼的邱老太立刻挤到跟前说:“林老师呀,我们老头老太太可没有你们年轻人扛冻啊,你们就别再这么治气了行不?” 
  六楼的小伙子姓刘,也下班回来了,站在旁边大声地喊:“谁要是损人能利己我不说二话,可我们改造完的挨冻,你们没改造的不是也暖和不着吗?楼上楼下住着,远亲不如近邻,何苦啊?” 
  形势急转直下,众人的矛头直指主将,竟让伶牙俐齿的林凤臣一时不知怎样应对。也不是他完全无话可说,他是不想直接和邻居们交锋。六楼小伙子说得不无道理,远亲不如近邻,这场风波一过,如果不是因为特别情况,供暖公司的人可能一年也见不上一面,可同住一个楼门的邻居却要低头不见抬头见,一朝伤了和气,怕是三年五载也难以和好如初啊。 
  急迫中,二楼的赵医生出阵助战,他说:“这事怪不得林老师,我是理解他的意思并坚决支持他不参加改造的。请问,我们购房的面积包不包括楼道和走廊的公用面积?答案是肯定的,包括。这就像刚才林老师打的那个比方,进门后的几房几厅是夫妇,而这楼道和走廊则是孩子。孩子是妈妈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孩子身上有父亲的精血。但现在这个孩子脸上却被人重重地划了一刀,虽说执刀人给伤口缝了几针又上了药,但那个伤疤呢?我们的孩子日后要工作,还要娶妻或嫁人,极可能就因为这个疤而被拒之门外,更别说组成和美的家庭了。那诸位说,到时候最闹心的是不是这个孩子的父母?而无端地给孩子破了相的人到时候又在哪里?他能担负什么责任呢?况且,现在这个执刀人不是给一家孩子划一刀,而是要将整整一个楼门六家的孩子全部破相。大家说,难道我们不应该保护自己的孩子吗?这个孩子就是我们的房子,我们可不能让房子整体贬值呀!” 
  到底是货真价实的知识分子,说起话来从容不迫侃侃而谈,声调虽不高亢也不激烈,却句句直逼众人的心头,而且是借着林凤臣的话头,把道理文学化形象化地阐释得清晰而透彻,就好像面对着他的病人不慌不忙地说明着病理。人们静下来,有人点头,也有住在单元西侧的人回到自家房门里去了。那个一楼的邱老太说,我也知道房子这么一改,肯定不如以前值钱了,可我儿子从外地回来说,什么值钱不值钱的,只要能保证老爸老妈身体健康,咱千金不计。六楼的小刘则说,这话咋早没听医生大叔说,要不,我才不猴洗孩子似的忙着改了呢。说得大家都笑。 
  突然,有雪亮的灯光照过来,众人循光望去,原来有人举着照明灯,记者正扛着摄像机,一位漂亮的女主持人拿着话筒说:“各位大叔大婶大哥大嫂,我是电视台的记者,请你们对广大观众朋友们谈谈对分户改造的想法好吗?” 
  最先大感震惊的是池家欣,是谁把电视台记者请来的?高天福高老板最怕的就是把事情闹腾出去,他之所以答应了池家欣从马恒山那里讨来的计谋,同意拿出三万元作为房屋修整和精神补偿将改过的三户再改回去,顾忌的就是怕把事情闹大。他的原话是,拿出三万元,帮你收拾你拉出的这泡臭屎,我他妈的认了。你给我记住,要收拾就麻溜的,哪怕你用手捧用舌头舔,没处抖搂就咽进肚里去,但就是不许再给我搅得满世界臭。这可怎么好,电视台采访完,再播出去,那臭气必定散得满市皆知了,市政府一旦震怒,谁知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后果呀? 
  池家欣有些稳不住神了,用手遮住镜头,问女主持人:“我是天福供暖公司副总经理,这个问题我们公司能够自行解决。没有人请你们来采访吧?” 
  主持人面带微笑却言词强硬地说:“电视台非常感谢热心观众给我们提供新闻线索。新闻记者出来采访,不一定非得由谁邀请。” 
  池家欣扭头气冲冲地问大家:“是谁给电视台打的电话?” 
  林凤臣带来的一个女生扬臂举起了手机:“明人不做暗事,是我。池副总经理,您不用把眼睛瞪那么大,我不挣你的工资,毕业后也不想到你们公司谋职,所以本姑娘不怕你。” 
  人们爆起一片笑声。 
  感到惊喜的是林凤臣,平时只看这疯丫头咋咋呼呼没心没肺哪儿有热闹往哪儿凑,没想关键时刻走出这么一步好棋。刚才自己只是忙着往回赶,怎么就没想到请求舆论支持呢。他低声表扬那个女生:“你这个电话打得好,老师给你打一百分。” 
  没想那个女声用眼色示意,也低声说:“是那位先生让我打的,其实我也没想起来。” 
  女生示意的是张处长,不知什么时候他也赶回来了,远远地站在楼梯一角,一副事不关己隔岸观火的样子。林凤臣心里沉了沉,问:“那他怎么不打?” 
  女生说:“我哪知道,连电话号码都是他给我的呢。” 
  莫论职级大小,人家到底是从官场走出来的,不动声色之间,或推波助澜,或釜底抽薪,出手不凡,玩的就是狠活儿,不服不行啊! 
   
  4 
   
  电视台的记者采访了一阵,走了。池家欣拉了一楼的邱老太太和六楼的小刘,也走了。林凤臣将几个学生打发走,忙将二楼的赵医生和四楼的张处长请到自己家。这样的会议已经开过几次了,都是在林家,也都是由林总司令召集并主持。 
  落座,点烟,斟茶。林凤臣感谢赵医生,说你的那番话讲得好,火中救急,乱军护驾,一下子就拉下电门,把那些人整没电了。赵医生客气,说张处长的那个主意才是好呢,杀手锏,绝命枪,专往姓池的软肋上打,她现在最怕的就是新闻曝光。张处长却谦虚,掩饰地说,哪是我的主意,我是听别人嘀咕说请记者,身上又没带手机,才给那个女学生提了个醒儿。林凤臣对张处长说,你就别拉胡子过马路,谦虚(牵须)啦,你哪是没带手机,刚才临进屋时我还听你的手机彩铃响呢,唱的是杨钰莹的歌,《我不想说》,你不想说就别说吧。张处长脸不红不白地说,谁说我不想说,我现在就说几句可能让二位老兄不高兴的话。刚才林老师夸赵大哥乱军救驾那段话说得好,我却不这样看。那段话充其量可比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日本鬼子在太平洋战场上发动的珍珠港战役,表面看日本军队捡了大便宜,实际上却是极臭的一步棋,逼迫美国对日宣战。日军从此战局大转,直至最后彻底投降,就是从这步臭棋开始的。赵大哥刚才那段话,表面上堵住了邻居们的嘴,实际上却成了那个姓池的说客,从另一个角度帮池副总经理说服一楼和六楼还是不做分户改造的好。所以姓池的没回办公室就直接去了一楼,我估计她就是要进一步敲定再将管道改回去的事。二位老兄可以想想看,一楼和五楼六楼如果同意明天就开始施工,再把供暖管路改回到以前的样子,那我们除了费心巴力地瞎闹腾了这么几个月,还得到了什么?我们既已上了同一条战船,都打开窗户说亮话,软磨硬泡地一直撑到今天,咱们老哥仨并不是真不想改造吧?冬天屋子里冷飕飕的日子咱们也早都过够了吧?如果偏离了既定的目标,那我们的苦苦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一席话,说得林凤臣和赵医生都傻了眼。想想刚才在楼道里的事,可不正是这样一种效果。三人三户苦苦撑持不做改造的终极目的,说到底还不是想逼着供暖公司掏出一笔可观的补偿资金,然后再考虑下一步的动作。如果真应了张处长的话,那三户都再改回去,中间的三家可就狗咬尿脬空欢喜,今冬还难免继续受冷挨冻。林凤臣从心里开始佩服起这个张处长了,以前存在心里的诸多不满竟一扫而空,人家这才叫真人不露相,咬人的狗不龇牙呢,举棋先能看三步,脑里想的比自己深远了许多。看来这个司令以后虽然还得自己当着,但幕后军师的角色非张处长莫属,得经常向人家讨教了。那个赵医生听张处长贬损了自己那番自以为精妙绝伦的演说,虽说心里不悦,但也不能不佩服人家一针见血入木三分的分析。人比人得死,货比货要扔,一个摆弄听诊器手术刀的人,跟人家专门在大衙门里玩心眼儿的官宦之人比起来,真得自叹弗如啊! 
  眼下当务之急,就是阻止一楼和六楼再把工程改回去,三人对此很快达成共识。赵医生晚上还要去值班,林凤臣便和张处长做了分工,晚间林凤臣去一楼,张处长去六楼,要以三寸不烂之舌,纵横捭阖,无论如何要说服那两家三户站稳阵脚不动摇。 
  且说池家欣午间与老东西马恒山分手后,立即急急去请示高天福,按马恒山参谋的意见说了争取以最小的代价,把十五号楼二单元东侧一楼和五楼六楼再改回去的打算。高天福冷笑,开口便吐脏字,操,还有屎橛子拉出一半又让人家缩回去的呀?我要是那两家,就是你把八十岁的老太太脸上的褶子说成花儿,也不答应往回改。拿谁耍呀?池家欣赔笑恭维说,世上有几个像高总这样说一不二的男子汉?咱们真答应赔偿些损失,不信他们不按咱们的路数走。高天福说,老母猪刚把羔子生出两个,你们就他妈的忙着烤乳猪。这回好,再生的都是死羔,活该老母猪逼着你要崽子。池家欣说,老板您就别再提这事了,我都悔青肠子啦。吃一堑长一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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