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马车里气氛微微的有些诡异,萧澈闭目靠在身后的车壁上,眉头微微的纠结着。
“多谢王爷。”
泠泠的女声响起,萧澈整个人却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再无多余的表情和言语。
顾嫣然嘴角一勾,“本来选秀没有结束嫣然不能出宫,只是听闻家中老父病重,这才去求了皇上得了这么个出宫探看的机会,却没有想到皇上要麻烦王爷。”
萧澈依旧没有怎么言语,顾嫣然掀帘看看窗外,暮色将至未至,这一座大秦最为繁华的城池即将入夜,大街上因为新雪的缘故行人不见得几个,所有的颜色都以最为沉静的模样落在她眼里,本该是静心的时候啊。
许是冷气让顾嫣然微微的有些吃不消,此刻她的小脸正被一圈白色的狐裘围起,越发的衬得她的容颜娇美,然而对面的男子不看一眼,多少让她心中一空,“王爷有没有想过早些坐上那个位子?”
此一言终于让萧澈睁开了眼,并且将眸光落在了对面坐着的女子身上。
“皇上身体渐渐年迈,王爷本着为皇上分忧的心思也该积极些,嫣然虽然是一介女流,却多少知道些朝中之事,如果,——”
顾嫣然微微一顿,“如果王爷愿意和父亲联手,只怕皇上的决心会更为利落些。”
对面之人的面上浮着一抹嫣红,萧澈面无表情的再次闭上眼眸,往后面一靠,“顾姑娘,多虑了。”
话音落下,便像是一阵冷凝的清风自顾嫣然肩上拂过,她微微的一个激灵,嘴角扬起的弧度终于无力的落了下来,也是在此时,空茫无人的街道上忽然现出一辆马车来,或许是因为车内两人无心街上的境况,竟都是一时不查,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萧澈的一句话轻飘飘的落在了那辆马车之中。
“前面就到了,王爷让嫣然在前面下车吧。”
萧澈点点头,而子墨已经听到了顾嫣然的话,将马车稳稳的停在了丞相府前,待顾嫣然在等候着的下人搀扶之下下车之后,子墨再次催动了马车向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子墨心中很是郁闷,这位顾姑娘的心意实在太过明显,而今的情况虽然对王爷有利,但是距离那一步多少还差一点,如果有一门亲事定下,必然能确定王爷的地位,只是——
子墨想的出神,由此一贯机警的他没有察觉到一辆马车跟在他们身后,此时此刻正停在远处看着他们将顾嫣然送到之后远远离去。
江山楼之中早就生好了暖怒,此刻一片暖意,萧澈进门脱下身上的大氅交给子墨,看着屋里等着的几人挥手止住他们行礼的动作直接开口。
“怎么样?”
曾炜知道这句话是问自己的,当即站起身来,“请王爷放心,靖王的兵马尽数在盛京之外驻扎,明王的十万震北军没有接到他的消息不敢乱动,现在还在许城,城防营之中已经由我们的人接手,我们尽力而为不会让明王的消息送出去。”
萧澈的眉心有一道深深的纹路,似乎就是这两个月之中生出来的,听完曾炜的汇报面上也没有露出几分好看之色,倒是让曾炜心中一紧。
“禁军都在陈傲的手中,我要你保证宫里也要万无一失。”微微一顿,萧澈的眸子一寒,“我要让明王孤掌难鸣孤立无援,再过两个月,一切都会成为定局!”
“禁军布置的极为严密,陈傲也是个心思细致的,我们的人虽然渗透了进去,但是没有到达核心部分,一旦明王有什么动作,起的作用不会很大,王爷,您为何不——”
萧澈的眸光霎时间凌厉的转了过来,徐谦只觉得心中一凛,他是多年在萧澈身边的谋士了,萧澈虽然常常冷面待人,这般牟晗杀气的看着他却是极为少见的,他连忙起身低头抱拳,“属下逾越了,请王爷恕罪。”
萧澈不经意的摸摸袖口之中放着的一枚骨针,神色一凝道,“召四弟回来吧,明王在京城人脉不少,必然知道了我们的动作,如果他一动,他便连手中仅有的荣华富贵都握不住了!”
子墨此时也有些紧张,闻言连忙出去下了一道命令,徐谦和曾炜二人相视一眼,识趣的不在接口这个话题。
“听说西凉皇帝已经下了重新立太子的诏书了?”
萧澈一问,徐谦才继续道,“是,自从前太子在西凉边境遇刺身亡之后,西凉国内有几场大大小小的动荡,不过一个月之前楚慕非已经回到了西凉帝都,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现在已经稳坐了西凉太子之位。”
萧澈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寒芒,转而似乎是想再问一句什么,却又是嘴唇一抿,道一句“都下去吧”转身回了内室。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子墨无奈摇头,曾炜两人只好先回自己的院子。
最终还是没有将楚慕非截住,子寒为此已经在暗室待了好几天了,子墨想起刚才萧澈的嘴型,分明是要问玉雪山的样子,但是有没有问出来。他再一叹准备过去看看子寒,这几天自家王爷都不要自己服侍,今晚只怕也一样,他出门嘱咐外面的侍卫几句,向着睿王府的刑房而去。
——
清晨第一抹晨光落下之时萧澈正站在窗前,一夜之间新雪再加厚了几分,这大秦的冬日格外的冷,今年的冬天以两场雪开头,也不知是好的兆头不是。
子墨推开门,见到萧澈整衣而立的摸样微微一惊,想着自家主子昨夜只怕又是一夜没睡,不由得有几分心疼。
“王爷,裕王府送的拜帖到了。”
这一大早的萧淩会有什么事?
萧澈接过帖子一看,却是请他去楼外楼赏雪的,他眉头一皱,将拜帖放于一旁不再理会。
子墨看着心中一叹,现在连裕王都请不动自己王爷了,难道非得楚姑娘回来不可吗?
“备车去吧。”
本以为萧澈不会答应了,这忽如其来的一声到时让子墨怔愣了一瞬,他久久才答一声“是”,转身跑了出去。
萧澈转头看着手边的银色拜帖,心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答应。
楼外楼是盛京之中极为有名的酒楼,虽然是酒楼却不必寻常酒楼一般人多言杂,吵闹不停,楼外楼虽然叫“楼”,这楼却只有一层,而这一层却只是一大片连起来的院落,每一间小阁便是一处雅间,这些厅阁都建在小桥流水之间,闻着树木香草的味道,听着蝉鸣鸟啼,不管是春夏秋冬都别有一番情致。
便是这样的好地方自然价钱不低,所以只要能来楼外楼的人不是京中富商便是朝中权贵,外地人来了即便是有钱有时也是定不到位子的。
睿王府的马车一到楼外楼的门外便有殷勤的小厮前来迎接,看来是萧淩已经交代好了,“这位爷,您请——”
伶俐的小厮不称封号只叫爷,一路不停步的将他们领到了最里间的一处**院落,院子进去之后又是一番风景,几树红梅绽开花苞,墙角还有两颗艾松青葱欲滴,那层层细雪也没有多做清扫,只留了三条小径通向三间雅阁,萧澈面色未有多大的变化,眼角眉梢却也没有露出不喜之色。
小厮指向左边一间雅室,“这位爷,这边是您的朋友在等您。”
子墨掏出一块银子递给小厮,便跟在萧澈之后往左边的雅室而去,小厮在后连连行礼,一边叫着“有事请您吩咐”一边掩上了院门。
萧淩一看到萧澈来了眸中便亮出了光彩,他知道萧澈这几天的状态,还担心他是不是没心思来自己一个人没意思,这一下却是好了。
室内的布置极为清雅,萧淩招呼着萧澈落座,矮矮的桌案上正放着一个红泥小火炉,上面有一只白瓷酒壶正温着,萧淩将那酒壶拿下来,一股子玉液琼浆流泻而下,醇香的酒味顿时便溢满了整间屋子。
“三哥?可喜欢?”
萧澈点点头,“五十年的梨花落,倒是不错。”
萧淩“嘿嘿”一笑,分别给两人面前的杯盏满上,“三哥,来,干一杯。”
萧澈也不推辞,仰头喝尽一杯,只觉得一股子醇香味道在唇齿间散开来,下一瞬却有一股子**的酒气直冲五脏,这便是梨花落的厉害,醇香之中不失浓烈,叫人一沾便欲罢不能。
“再来一杯,三哥,你这几天都不太好,趁着今天喝点酒,想想明天的终选怎么办吧,我看大哥是打算随便选一个,然后把青玉洞的那个收做侧妃。”
萧澈眸光微动,却不曾言语。
“二哥的意思倒是听父皇的,你嘛,我感觉父皇是打算把顾家小姐许配给你,看起来倒是不错,可是跟她一比,估计你也不会妥协的。”
“来,为兄支持你,今天喝酒既是赏雪,也是给你壮胆!”
不知不觉之间半壶酒液已经没了,萧淩本就不是高手,此时多少有些昏沉,萧澈一杯杯的仰头喝尽,面色却是分毫未变,萧淩说到此处忽然想起来是来赏雪的,连忙让子墨把旁里的窗户全都打开。
一下子庭中的素雪便映入了屋内,两人顿时觉得一阵清爽,萧淩手中不停再为萧澈满上,此时的萧澈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绪里,举杯便喝,却又不说半句话。
萧淩一叹,将青瓷的杯盏在手中把玩,眉头之间皱起又展平,不知是喜还是忧,“那慕家丫头也到了终选,你说我到时候可怎么好,其实那丫头虽然——脾气坏了点,长得丑了点,心底还算正直啊,算了算了,我还是看母妃的吧,反正我喜欢的这辈子是无望了——”
萧淩的舌头有些黏糊,到最后也不说话了,只是一杯杯的喝着酒,萧澈则不需要说话,他的眸子里沉暗无比,忽然道出一句,“不知道那里冷不冷?”
萧淩没听得很清楚,正想问他说的是什么,只听得“吱呀”一声。
院门再次打开,萧淩‘诶’一声,心想着这一处是这楼外楼最好的院子了,还有谁能进来,当他看到一个身着白色披风的女子向着对面而去的时候心中一惊,正想拍案而起,却又看到在那女子身后又跟上来几个一身素衫的侍女。
他复又坐下,喃喃道,“身形有点像,可她不会带这么多侍女的——”
而对面的人进去之后并未打开窗户,他失望的摇摇头,继续喝着壶中的酒来。
萧澈此刻已经起身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