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间突然变得相当沉稳的范岱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笑容,随即喝了一声架,一抖手就把马车赶了起来,载着还在不住挥手说再见的上官娇渐渐远去。
她相信,有了范岱这一剂最好的灵药,那个痴情的郡主一定会好起来的。
默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范小鱼不觉地微笑了起来。
“看来她好像不仅仅是你顺手捡来那么简单。”身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开始是简单的,后来才知道不简单。”范小鱼回头嫣然一笑,技巧地回避问题核心,“晚上请你吃饭吧?”
他们刚才在房中和门口谈话,丁澈一定是听到了一点,不过他似乎也不想被二叔知道身份,因此隐匿地相当远,听不全是正常的。
丁澈也不回答,径直地就往前走。
这家伙,真小气。
范小鱼撇了一下嘴,慢悠悠地跟了上去,两人彼此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后,不知是丁澈放慢了速度,还是范小鱼偶尔加快了脚步,两个人不觉地就变成了并肩而行。
子家胡同虽深在城中,房舍也都比较陈旧,但由于这里在前朝的时候也有好几家大户,后来被拆为散户变成民居,因此不论是平房还是楼阁,都常有一丛丛的绿意点缀,环境倒是相当优雅。
两个人闻嗅着随风飘来的菊花香,慢慢地走着,很快就走到了胡同口,进入了甜水巷。
“我还要到去瓦子里去,你呢?”范小鱼主动打破沉默,谁让她刚欠了人家人情还没还。
“你那个药,用了没?”丁澈站定,看着她。
范小鱼以为他肯定还在生气,却见他的眼神平静而温和,瞧不出一丝生气的样子,不由地有些诧异,顺口回答道:“还没,你问这个干什么?”
“去的时候叫一下,我和你一起去。”
“……”
“就这么定了。”还没等范小鱼回答,某人自作主站地下了定论,并状若随意地问道,“听说你们百灵阁里头的戏都是你亲自编的?”
“嘘……”这一下范小鱼的反应很快,连忙看了一下四周,发现无人注意他们的谈话才松了口气,瞪着他道,“你想让我暴露呀?”
她今天既没蒙面巾也没戴面具,就实实在在的一张脸,要是被人知道这张脸就是百灵阁的东家还不麻烦?
“你还没回答我。”丁澈一脸“憨厚无辜”。
“差不多啦!”范小鱼看着他那张一成不变的人皮表情,不禁有些嫉妒,“喂,你这个还有没有?”
丁澈投以问讯的目光,范小鱼指了指脸皮。
“你想要?”丁澈的眼中浮现了一点笑意。
“我想买。”范小鱼想瞪他,可又不想得罪卖家,只好不去看他得意的眼神。
“我可以送你。”丁澈的笑意莫名的更甚。
“谢啦,不过我不喜欢欠人人情,你还是开个价吧?”
“易容不是只把面皮往脸上一贴就够的,这里头可是大有学问的。”丁澈心情愉悦地往北走去,那是去百灵阁的方向。
“……”
小样,不就是想炫耀他会易容吗?要是给她足够的时间,她就是不用人皮面具也能把他画的连他妈都不认识。范小鱼嘀咕着,有些恼意地赶上几步,故意抢走他的前头,说话喜欢说一半是吧,行啊,那她就不说话,让他自个儿半截头去。
至于想和她一起去下药,切,他想一起去就一起去呀?
见她陡然加快脚步,丁澈立刻紧跟而上,虽还是不说话,唇角却一直微扬着。
眼见快进入瓦肆区,范小鱼忽然在一条巷口停住了脚步,斜眼看他:“要是想看戏,自己去吧?”
“你去哪?”
“换衣服。”范小鱼没好生气地白了他一眼,“我可不像你有一张备用万年脸,需要的时候往上一贴就好了。”
说着,也不等丁澈回答,就向巷子深处纵去,真是郁闷啊,要是她也有一张假面,又何须每天都要换衣服戴面具,以免被人发现她就是范小鱼呢?
这就什么,这就叫嫉妒!
丁澈愉悦地扬了一下眉,拂了一下袍袖,继续往前走。
第151章 每个人的故事都是不同的
虽然不明白丁澈怎么会突然要跟自己回来看戏,而且还坐的端端正正,目不转睛地一直盯着舞台,认真安静地像一个十分合格的本份戏迷。不过范小鱼也懒得多想,反正来着都是客,看她一场戏也不会少一块肉,何况又不是她亲自表演。
只是,当范小鱼处理了一些日常事务,例行出来在观众席上巡视时,视线忽地在二楼顿住了。
蹙着眉看着对面那张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范小鱼情不自禁地抿起了红唇。这几天她一直避着没理会这件事,而且直到范岱离开都没有询问过她的情况,更不曾和一直想找机会和她好好谈谈的范通沟通过,没想到今日她竟然又来了!
看着那一张面带微笑、舒爽惬意的面容,回想起冬冬年幼时那时常从睡梦中发出的渴望梦呓,范小鱼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忍受那样的笑容,猝然别开了眼,转向其他地方,却见一楼的丁澈不知何时仰起头了头,正顺着自己的视线望向二楼。
那一瞬间,范小鱼忽然有了一种自己的隐私被人窥见的愠怒,几乎不假思索地掉头就走,径直回到自己的小书房。
叩叩……
门上很快传来了轻叩声,范小鱼第一个反应就是丁澈,想要冷声发问,可又觉得以那家伙的性子应该不会敲的这么轻柔,便平缓地道:“进来。”
来的是罗亶。
由于异域母亲的血统,从小就有着一副少数民族轮廓的罗亶,成年后五官更加深刻,戴上老鹰面具后,那双藏在小孔中的眼眸,越发地显得沉静深邃,再加上寡言少语、身板高大结实,虽才十八岁而已,却已别有一种稳重的气质。
“有事吗?”见是罗亶,范小鱼不自觉地呼了一口气,这种时候,她是在不想应对丁澈那突冷突热性子,以及他的好奇,更没心情和他斗嘴。
然而,罗亶所提的恰恰是她所不想面对的事情。
“这几天,师父的心情一直不好。”罗亶像雕塑一样地站在书案前,低低地道。
范小鱼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罗亶犹豫了一下,又道:“我觉得……你是不是可以给师父一个机会,和他好好谈一谈?毕竟……”
范小鱼蹙眉:“二叔告诉你了?”
罗亶点了点头:“我可以坐下再说吗?”
“什么时候你这么见外了?”范小鱼不悦地嗔道,从书案后转出来,走到窗前的太师椅上坐下,顺手给他倒了一杯茶。
要是这一会来当说客的是范岱,她必定会给他一个白眼,毫不客气地警告他除非她自己想提这件事否则谁都不要开口,可是罗亶不一样。这几年来,范家上下虽没把他当作外人,可他却老是惦记着自己寄人篱下的身份,平时不但一味默默地埋头做事,就连被征询时话语都不多,更别说像今天这样主动参与她家的家事。
所以,于情于理,今天她都不可以拒绝他难得的主动,至少应该听他把话讲完。
“你知道,我娘在我十一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罗亶在茶几那头坐下,左手搭在几面上,手指微扣着茶杯,目光却往下敛,注视着从窗户中透射进来的阳光,慢慢地道。
范小鱼知道他虽垂着眼,眼角的余光却可以看到自己的动作,便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我娘活着的时候,过的一直很苦,因为我爹常年不在家,而且我的模样大多都随母亲,隔壁邻居的小孩常常叫我没爹的杂种……我知道我有爹,可我也知道,我的家确实和别人的家不一样。记得那时候,隔壁有一对夫妻,三两天就大吵一架,搅得四邻都不安稳,人们纷纷在背地里骂他们,可我娘却常常在他们吵架的时候望着他们家的院子。我知道,我娘其实是在羡慕他们,羡慕那一个女人有丈夫可以吵架,而她却只能年复一年地等待着我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的爹。”
罗亶显然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倾诉,但是回忆却将他带回往昔的时光之中,语气渐渐顺畅起来。
“我其实一直都很恨我爹,恨他既然不能给我娘幸福,为什么还要娶她?恨他既然不能抚养我,为什么还要生下我?可是,我恨的人总是没有出现,慢慢地,我就将一切都迁怒到我娘身上,恨她为什么要非要铁了心地等他回来,为什么不能回到娘家的族里去,至少,在那里,人家不会骂我是小杂种,我长得和他们都一样。我一心只顾着自己,一心只想发泄我的屈辱,却没想过这样会多伤我娘的心……”说到这里,罗亶忽然停顿了下来,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我想,你娘一定从未怪过你,你若是一直自己,她在天有灵,一定不开心。”范小鱼伸手轻轻覆住他的手指,用自己的温暖去抚平他那细微的颤抖,柔声道。
当年她第一次见到罗亶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小孩的性子太过冷硬,心中藏了太多的心事,不问而知他的童年一定过的很不幸福。其实,换了任何人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都不可能毫无怨言,更何况人人都会有一段叛逆期,谁又能控制的了自己的小时候呢?
罗亶侧头看她,目中泛起一抹暖意,慢慢地闭上眼睛,贪恋地感受着从指背处传来的那份温柔的触觉,直到听到她的柔声轻问才将自己拉回现实。
“后来呢?”
“后来我娘病了,是活活地累病的。直到我娘突然昏倒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地在乎她、需要她,多么地希望她能睁开眼睛狠狠地骂我一顿,打我一顿,就像她曾经羡慕隔壁那个女人一般,哪怕用最恶劣的态度对我,我都会是幸福的。”
“我娘醒后,本不肯去看大夫,我哭着威胁她,要是她不肯让自己好起来,我就离家出走,反正我爹已经不要我了,如果我娘又要丢下我,还不如现在就变成孤魂野鬼。我娘当时吓坏了,只好连声答应让我去请大夫。”罗亶忽然轻笑了一下,眼中却有湿意泛出,“后来,我终于请来了大夫,大夫却说,我娘是无论如何也过不了那个冬天了,而那个时候,已经深秋了,林子里的叶子都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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