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鱼知道此刻自己只需要做一个倾听者,便微微摇了摇头。
“因为我想做官,做大官!”吴言之挥舞着双手,双眼发红,猛然慷慨激昂地站了起来,歪歪斜斜地道,“这么多年来,大哥算是看明白了,像我们这样的寒门之士,只有通过科举一途,才能实现所愿,才能去真正地位百姓做主,为民伸冤昭雪,才能尽绵薄之力涤荡一片青天出来……若你是个平民……哪怕你拼尽心血,也不过只是给那些贪官污吏、奸邪恶霸挠痒痒。”
“小妹!”吴言之忽然抓住范小鱼的手,醉醺醺地郑重提醒,“桑家不会就此罢休,以后你切不可掉以轻心,还需加倍警戒才是。”
“大哥放心,我会小心的。”见吴言之人都站不稳了,还惦记着自己的安全,范小鱼心头一暖,轻柔地再次扶他坐下。
“大哥的功利之心如此严重,小妹你不会取笑大哥吧?”酒醉的吴言之比起白日来,更像是个普通的砍柴汉子,少了几分肃然,多了几分憨味。
“大哥胸怀壮志,不是凡俗燕雀,是真心为民,小妹怎么会取笑你呢?”范小鱼真心实意地道。通过这一次打官司,她对做官的看法又深了一层。权利这种东西,其实也是一把双刃剑,可以助纣为虐,也可以锄强扶弱,就端看握剑的人是什么人了。
世上坏官虽然除不尽,但若是能多一名好官,却能带给无数人新的希望。
想起家中还有一个自幼就立志苦读,要通过读书来改变一家人地位的亲弟弟,范小鱼忽然想起一个叫陈三两的故事,剧中的陈三两是个风尘女子,却收了一个乞儿为弟,十多年如一地将他抚养教育成人。自己和陈三两虽不是同等类型之人,志向也没有她那般远大,不过……
看着已经趴在桌上的吴言之,想起家中的范白菜,范小鱼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了一层新的意义。
呵呵,没想到自己不管闲事则以,一管就给自己揽了一个大闲事。
摇曳的灯光下,范小鱼微微地笑了,开始细思以后的安排。
百灵阁树大招风,是时候做一番改革了,还有,她筹划多年的更为正当普通的酒楼生意,也是时候准备了。等到事情告一段落,她再回头暗中去找桑家的麻烦,就会稳妥很多。
……
翌日,清晨,沉寂了一晚的开封城又开始热闹了起来。
天气很凉爽,隐隐地带着寒意,今日有雾,轻如薄纱,融在开封城的大小街巷之中,也浮动在百灵班班众所居住的大杂院之中。
虽然昨夜有不少人喝醉,但院中大部分还是一大早就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开始洗漱并准备晨练,以便用更好的状态来迎接停业三日后的再次演出。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一句话就贴在正厅的门口,时时刻刻提醒着众人的努力和上进,众人也无不谨记在心,不敢懈怠,这一段时间也正是院子里最热闹的时候。
然而,正当众人微微出汗之际,院门突然砰砰砰地被人拍响了。
门开后,一群捕快冲了进来。
……
百灵阁内,等早起的保安代替巡视后,守了一整夜也思考了一整夜的范小鱼几乎刚刚沉入睡梦之中,就听见罗亶在敲门。
“出事了,刚才忽然有一批官兵冲进了院子,说我们窝藏江洋大盗,在院子里横冲直撞地搜查,然后在猫四猫五他们的房间里找到了两个包袱,里头装的都是珠宝古董。”
“什么?”范小鱼大惊,“那人呢?”
“猫四他们一整屋八个人,都被他们带走了,柳班主想尽办法周旋,可他们连银子也不收,油盐不进。”
“有没有问过其他人,那包袱是怎么来的?”
“问过了,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罗亶低下了头,“是我没保护好大家,才让敌人有机可趁。”
……
“不,赃物应该是趁着昨日宴会,院中无人的时候,偷偷地放入他们房间里的,院子里住了几十号人,随时都有可能有人起夜,他们上一次才被当众擒获,绝对不会再怎么冒险,所以,这位鹰卫兄弟,才没有察觉任何的动静。”宿醉初醒的吴言之一边灌着浓茶尽力地振作起疲倦的精神,一边分析道。
“大哥说的有理,这不关你的事,大家不可能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检查一遍东西的。”范小鱼安慰了一下罗亶,自己却气的捏紧了拳头,“这件事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桑家人干的。”
“除了他们不会有别人。”吴言之颌首道,眉间聚起愁色,“我们的情况很不妙啊,他们既然存心陷害,必定早已准备好了苦主和证人,怕是会仗着所谓的人证和物证大刑逼供,并试图把百灵阁全部的人都拖下水。”
“我就是担心这一点,昨天大堂上他们才装模作样地打了人,今天一定不会手下留情,要是大伙儿有个好歹……”范小鱼的眉头都快拧起来了,感觉胸中有熊熊火焰在不住摇晃,“大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这件事很不好办,我们虽然明知他们是陷害,可是一时却难以找出反驳的证据。”一向自认足智多谋的吴言之揉了揉太阳穴,绞尽脑汁地转着大脑,自言自语地道,“证据……证据……证据……对了,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所谓苦主和桑家的关系,若是我们能找出他们之间有密切联系的证据,就可以拖上一拖,反告他们联合诬陷,何况假的毕竟是假的,昨晚他们仓促行事,必定会留下许多马脚,经不起细节的推敲,只要能让我多问上几遍,就有可能让他们露出马脚,只怕……”
“只怕大哥没有这样的机会,官府既然已经和他们勾结,肯定不可能让大哥反复询问。”范小鱼接道,眼中不由地闪过一抹狠意,“若是真没有办法,他们也别想好过。”
吴言之一口饮尽浓茶,扶着额头站了起来,“这样,我们先去衙门等候开堂,路上再商量。”
“大哥你的身体……”
“我已经好多了,走吧!”
第166章 案中又来案
范小鱼正待和吴言之罗亶一起出门,忽然想起一件事。
“这样,你先送大哥过去,我一会再来。”范小鱼先对罗亶说了一句,又对吴言之道,“大哥,要是开堂了,你先尽量周旋周旋。”
吴言之也不问她去哪里,颌首道:“我会尽全力拖延的。”
范小鱼点点头,一下子闪进了一条巷子,借着薄雾一路狂奔向甜水巷,她现在急需人手,老爹又在城外,只能先去找丁澈帮忙了。
……
“桑家栽赃给我们戏班,诬陷戏班是江洋大盗,已经抓走了我们好几个人,怕是马上要逼供,你能不能帮我去通知一下我爹,让他立刻到衙门去?”一见到丁澈,范小鱼立刻言简意赅地表明来意。
“好。”丁澈点头,就要行动,忽地又回头,吃惊地道,“江洋大盗?是因为我吗?”
他这些天可是一直在做梁上君子的,要说江洋大盗,他好像名副其实。
“只是借你这个名头而已,就算没有你,他们也会来陷害我们。”范小鱼没有趁机敲竹杠,疾声道,“时间紧迫,我现在要马上赶到衙门去,你先去帮我叫爹吧?”
说着不等丁澈再说,已如流星般往开封府方向扑去。
丁澈怔在原地,蹙着眉头紧抿了一下唇,而后眉结忽然一松,笑意一现,似有了什么好主意。
……
开封府内,还是同一个衙门大堂,但今日是十五,端坐在上的不是崔推官,而是另一位谢大人。若要说堂堂正气,官态官威,这一位看起来倒要比崔推官正直好几分,可是,吴言之上堂后没一会就知道那桑家人的手也已经伸到这位谢大人的身后了。
“大人,”吴言之拱了拱手,“若是这几位确实是江洋大盗,学生自是不敢包庇,更不敢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只是学生有三个疑问,实在难解。其一,倘若他们真是歹人,他们又何必在百灵阁中一呆就是多年,自甘低声下气讨辛苦生活?而且为何以前不偷偏要现在来盗?其二,若前几日大案也正是他们所为,那以他们所偷得赃物的价值,早就可以远走高飞,凭着那些珍宝快活一生,何苦还要冒险留下?其三,他们其中以前虽然曾一时失足当过街头地痞,可若说他们有飞檐走壁的本事,只怕早已去做了大户人家的护院,到时候监守自盗岂非更容易得手?何必在小小的百灵阁中混饭吃?学生听说……”
吴言之洋洋洒洒,看似轻松地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尽力地拖延着用刑的时间,只是他自己也知道这番疑问虽有一定说服力,对方却还是很容易反驳的。因此一边说,一边迅速地搜索着可供说服的其他例子。
一时间,堂上几乎只有他一个人在滔滔不绝,偏偏他的问题又问的刁钻,不能用离题这一明目来斥责,当着堂外百姓的面。这位比崔推官更要面子的谢推官,心中虽气的大骂刁民,口舌之上却还要装作公正,既要把话说的漂亮,又要达到反驳的目的,硬生生地废了很多脑细胞。
不过他也既能做到这个位置,自然也是聪明人,而且只要他抓住了苦主指认、证人一口咬定,以及物证齐全这三点,其他的旁支节末处理起来便轻松多了。
所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可不管哪个有理,终究比不得证据重要。而且他又谨慎地避免让吴言之抓住言语上的漏洞,不多时,情形又倒了回来,准备用刑了。
范小鱼在堂外只急的频频握拳,范通一进城后她就立刻让他去调查苦主的家,可对于这种事情,范通本来就不擅长,时间又紧迫,这一个办法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而已。
正在着急,只听“咚咚咚……”的击鼓声,又有人来报案了。
谢推官眉头一皱,招过旁边的小吏,让他去解决。可小吏没一会就回来了,附耳在他身边嘀咕,谢推官一惊,忙叫来人上堂。
来的是个管家,一个四品大人的管家,报说就在方才府中突然遭了贼,失了好几样古董,却莫名地多了几样珠宝,呈上来一看,这几样珠宝正是前几日其他苦主报失之物。
看热闹的百姓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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