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鱼一怔,随即以为求尽善尽美、需要亲自监督众人化妆布置为由,婉言谢绝了。
二管家有些诧异范小鱼居然放过了能结交更多贵人的大好机会,不过还是尊重了她的意见,改而命人另外送一桌丰盛的酒席到后园来,其他人等自然也有招待不提。
戏台子是搭在花园里的,花园布置的很清雅,景物错落有致,那些彩带和灯笼也点缀的恰到好处,喜庆却又不张扬,贵气而又不过于华丽,还有穿梭其中得体大方的仆人们,以及方才接待的二管家态度,更是间接地体现了主人家的涵养。
这样一座府邸的女主人,当年居然是一位抛夫弃子的狠心女人,若要说出去,有谁会相信?
想到柳园青对昔日武人妇今日高官妻的衷心评价,范小鱼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很有一种荒诞的感觉。
“小鱼,爹和你娘之间的事情,一时也说不清楚,但是,你要相信爹,你娘,她以前真的很疼爱你们,我想……她……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不要恨她。”由于数日忙碌,又要分身保护百灵阁,这一次她虽把冬冬带了进来,但父女俩之间却没有好好的谈过,范通也只有把冬冬送来时,才鼓起勇气匆匆而又断续地对她说了这一句话。
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如果她真有大家说的那么好,又怎么可能如此狠心地抛弃一双儿女。若是只有她一个白痴女儿,也许狠狠心也就算了,可是冬冬是多么乖巧可爱懂事的孩子啊,她当初怎么能忍得下心?
看着在台上帮忙,却不住往花园门口张望的弟弟,范小鱼的心又疼了起来。
……
戏开演了,范小鱼单独和范白菜站在和戏台并看台呈三角形的一排常青藤下,接着身后的假山和前面的青藤半隐着身子,静静地看着正在看戏的一群贵妇中的其中一员。
“姐。”范白菜低叫了一声,声音忧虑,感伤。
“嗯?”范小鱼一直注意着范白菜的表情,他一唤便温柔地看着他。
“她过的很好。”范白菜茫然地道。
“是啊,看来她当年离开我们是离开对了。”范小鱼微带讥讽地道。
范白菜低头不语。
范小鱼无声地叹了口气,拦住他已经长高一大截的肩头,柔声问道:“你想认她吗?”
范白菜抬起眼,眼里有水光浮动,想要说话,却又紧紧地咬住了唇。
“你想认,对不对?”
范白菜无声地摇头,一滴晶莹的泪珠却从眼角甩了出来。
“在姐姐面前,你无需隐瞒自己真实的想法,不管你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姐姐都不会怪你。”范小鱼轻柔地道。
“可是……”范白菜终于开口,清泪坠落,“我知道姐姐你恨她,你不愿意认她……”
范小鱼一怔,下意识地否定:“我没有恨她。”
“你有,”范白菜含着泪,目光复杂、痛苦,又带着无尽的忧伤,“姐,你从来就没有提过她,也从来没有追问过爹爹,娘亲去了哪里?我小时候想娘,从梦里头哭醒,你一直抱着我安慰我,可我感觉的出来,你一点都不想她……”
范小鱼的鼻尖陡然酸涩了起来,谁说女孩子的心才是最敏感的,她应该知道这个弟弟一向以来都很懂事,过于懂事,向来都把担忧藏在心底,而今,他又愿意为了她而压制自己的渴望。
沉默了一会后,范小鱼温柔地拭去他眼角的泪滴,望入他的眼睛,柔声道:“弟弟,你忘了吗?姐姐死而复生后,以前的事情都早已不记得了,自然也想不起她。对于一个想不起来的人,不想也是很正常的,并不是就是恨她。”
范白菜抿了一下唇,努力收起已经很多年没掉过的眼泪,眨了一下还悬着小水滴的睫毛,认真而小心地看着范小鱼:“姐,你真的不是恨她?”
“我是你亲姐姐,以后对姐姐说话不要这么小心,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范小鱼摸了摸他的头,想了想,同样认真的回答他,“姐姐真的不恨她,只是一想起她居然舍得抛下你,姐姐就有些生气,你是世上最乖的儿子最可爱的弟弟,姐姐为你不平,姐姐也想不通为什么她能那么狠心,所以,姐姐对她有些怨言。”
“爹说,一切都是他的错。”范白菜偷偷地环着她的腰,从她身上汲取亲情的温暖,幽幽地道,“我也记得,娘好像常常在生爹的气,大声地骂他,骂完后又常常抱着我们两个哭……”
“抱着我们两个哭?”范小鱼怔怔地,不自觉地重复着最后一句话。
“嗯,我还记得娘老是伤心地跪在地上,把我们都搂进怀里,抱得紧紧的……”范白菜哽咽着道。
伤心的哭?还抱得紧紧的?
“那时候……”范小鱼有些困难地道,“那时候我脑子不清楚,她……她讨厌我吗?”
范白菜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虽然我不记得太多了,可我可以肯定,娘一直很疼我们……”
她从来不知道,从来不知道……原来小时候也曾这样被那个人这样疼爱过,而不是如她一直以为的嫌弃她、厌恶她、急于离开她……
范小鱼怔怔地立着,第一次感觉有一种仿佛不属于自己的情感在内心深处涌动,就好像……就好像前世的她也曾在梦中千百回渴望能梦到亡母再次拥抱她的那种感觉,不知不觉地,一股温热的液体就浸红了眼眶。
常青藤上,绿叶悠悠地在清风中摆动。
常青藤下,姐弟俩无言地站着,依偎着,共同地注视着同一个身影,想着相似的心思。
但这一副沉默的画面,很快就被打破了。
一个丫鬟小碎步地走了过去,附在那位员外郎夫人的旁边低语了几句,然后见她一脸抱歉地站了起来,对其他贵妇说了几句,施礼后匆匆地起身,方向居然是戏班子的后台。
“我们去看看。”范小鱼讶然地干净拉了拉范白菜,让他赶紧擦干眼泪。
第173章 相见不相识
“不嘛不嘛,怜儿就是想在这儿玩嘛,好娘亲,怜儿答应你,怜儿一定乖乖地不捣乱,只乖乖地看着这些哥哥姐姐好不好?”
后台简易而拥挤的棚子里,一个梳着牛角发髻粉雕玉琢、看起来才五六岁的小女孩正娇滴滴地摇晃着那位员外郎夫人,用一种快令人酥到骨子里的声音甜甜地撒着娇,而那位一直和颜悦色地员外郎夫人此刻却板着脸,毫不为所动地示意丫环将她抱走,然后歉意地对着柳园青道。
“真是对不住了,小女顽劣,一定打扰你们了吧?”
柳园青受宠若惊地赶忙摇手:“夫人说的是哪里话,令千金聪明活泼,十分可爱,怎么会给小人们添麻烦呢?”
说着,他忽然眼尖地看到范小鱼,忙道:“东家,这位就是员外郎夫人,夫人,这是我们的东家。”
“原来你就是叶姑娘。”员外郎夫人含笑点头示意。
“正是小女子,”范小鱼早在柳园青叫唤的时候就已敛起情绪,此刻见她先打招呼,便礼貌地福了福,淡淡地道,“见过夫人。”
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迅速地瞟了一眼身旁的范白菜,却见范白菜紧紧地低着头,身体微颤抖,显然是在克制自己的情感,再看那还在不住撒着娇的小女孩,不由无声叹息。
可没想到她才想到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小女孩忽然也对她起了兴趣,娇声道:“姐姐,你的蝴蝶面具好漂亮啊,可不可以让我戴一下啊?”
这一问,范小鱼和范白菜不禁都呆住了。
“又说胡话,娘告诉你多少遍了,不能随便问人家要东西,荷儿,快把姑娘抱走,她要是再任性,你就把她关到房里去。”不等范小鱼回答,员外郎夫人又拉下脸。
“不要啊,娘……怜儿要看戏,怜儿要看戏嘛!”小女孩惨叫了一声,小脸一下子变得泫然欲泣、楚楚可怜。
“夫人……你就让她玩一会吧!”一个怯怯的轻轻的声音忽然想起,众人循目,却见是站在范小鱼身边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只见他一双大大的眼睛红红的,闪着异样的渴望,却又不敢正视员外郎夫人。
“你……”员外郎夫人看着范白菜的脸,妆容精致的脸庞忽然怔忪了一下,一时竟忘了说话。
范白菜想看她,她看着范白菜,可范小鱼,却将两人的神情都纳入了眼底,心头不由升起一丝迷茫,冬冬的脸已经被稍微易容过了,可她为什么还这样看他?难道真的是神秘的母子天性在作用?若真如此,为什么对自己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哦,回夫人,这是班子里打杂的孩子,要是他年幼无知冲撞了夫人,还请夫人看在小人的薄面上饶了他吧!”见气氛有点诡异,善于察言观色的柳园青连忙上前打圆场。
“呵呵,柳班主误会了,我没有怪他。”员外郎夫人温和地笑笑,从范白菜脸上移开,可是范小鱼却敏锐地从她的眼中看出一抹淡淡的忧伤和失落。
她是认出了冬冬了?还是只是想起自己的儿子也许也像冬冬这么大了?
“娘,怜儿真的会很乖啦!”怜儿抽到空挡,立刻聪明地继续开展甜蜜的进攻,扭着身子软软哀求,“您要是不放心,可以让荷儿姐姐留下来看我,娘亲……好娘亲……”
“好吧,只需玩一小会,不然晚上就罚你抄写千字经。”员外郎夫人终于无奈地松口,然后在怜儿的欢呼声中交代了荷儿几句,向范小鱼和柳园青点了点头,就带着其他丫环走了出去,范小鱼注意到她再也没有向冬冬投上一眼。
……
“小哥哥,谢谢你帮我向娘求情。”员外郎夫人一走,怜儿就从荷儿的手中挣脱了下来,笑嘻嘻地跑向范白菜,“你陪我一起玩好不好?”
范白菜为难地看向范小鱼,微红的眼中含着渴望。范小鱼轻轻地点了点头,这个叫作怜儿的小女孩纵是异父却是同母,都是她和冬冬的亲妹妹,而且又是这般天真活泼,她怎么忍心拒绝呢!
看着两个人欢欢喜喜地玩做一堆,范小鱼笑了笑,走了出去,回到常青藤下。
这一次,她的目光投向了另一片坐着男客的看台,凭着过人的听力,一会就从众人的话语中分辨出那位寿星:一个最起码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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