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旅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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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旅痕-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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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我冲出重围。4 条狗“汪汪”叫着,在后面追赶,但追了一阵就被主人喝回去
了。
    路上,我碰到了放牧归来的瑛瑛格。她骑在马背上,手提一根很长的赶羊杖,
呛喝着近千只的羊群。我连忙高兴地策马奔过去,和她一起赶羊回家。忽然,我听
到一阵悲沧而焦急的呼唤。那是一只惹人爱伶的小羊羔,它踉踉跄跄,失魂落魄地
远远地拉在羊群后面。后来,它好不容易追上来,在羊群中钻来钻去,但没有一只
羊愿意理睬它。
    “它在找妈妈。”琪琪格笑着告诉我。
    我跳下马来,抱起那只羊羔,想替它找妈妈。我惊愕地发现,小羊羔只有3 条
半腿,那半条腿已被冰雪冻掉了,而且它浑身长满了怕人的癣,有癣的地方羊毛都
掉光了,模样十分难看。小羊羔也许是发现了妈妈,它挣脱我,兴奋地奔了过去。
可是,母羊却厌恶地一脚把它踢开了。可怜的小羊羔却步了,它瞪着惶惑的眼睛,
远远地望着“妈妈”,它也许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抛弃自己残疾的孩子。
    我非常地同情小羊羔,奔过去,逮住母羊,狠狠地踢了它一脚。
    琪琪格对这一切似乎并不在意,她欢快地唱起了牧歌。她唱的歌词我是听不懂
的,但那种韵味却使我感到耳目一新。“啊呵——啊呵——”的民族长调,透出一
股浓浓的乡土味和浓浓的野味。
    “琪琪格,你长大了想做什么?”我扭头问道。
    “放羊呗!”琪琪格爽快地回答。
    “你的歌唱得很好,想不想做歌星呀?”
    “歌星是什么?”琪琪格天真地问。
    “歌星就是唱歌唱得很好的人。”我想了一下,说:“当然,他们是站在舞台
上唱,唱完歌,有很多人给他们献花。”
    “为啥要给他们献花?”
    “因为他们的歌唱得好呗。”我笑着说,“等你当了歌星就知道了。”
    琪琪格望着我,良久,一脸不屑他说:“我才不要做歌星呢!我喜欢放羊,喜
欢骑在马背上唱歌……”
    一个草原小女孩。
    一个草原的小女孩的梦。
    放牧归来,趁吃晚饭的机会,我终于委婉地向道尔吉提出了我要买马的想法。
在这之前,我已经了解到,这个地方一般一头羊可卖100 元左右,一头牛可卖1000
元左右,而一匹好马则顶多不过800 元。这个价钱就我现在的能力还是可以承受的。
    道尔吉哈哈一笑,说:“买马么?没问题,明天你自己挑一匹吧。”
    我摇摇头道:“不用挑了,我就要那匹老黑马,其它的马我骑不住。”
    “老黑马?”道尔吉似乎颇感意外,他怔了怔,哈哈大笑道:“如果你想要老
黑马,我送给你好了。”
    “送给我?那怎么行!”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有什么不行的,老马了,也值不了几个钱。”道尔吉豪爽地挥挥手,又像是
想起了什么,说:“只是我担心,它不能跑远路,误了你的事呀。”
    “不会不会。”我咧嘴笑道:“我已经骑了好几天了,它很有耐力。不过,我
还是要给你钱……”
    道尔吉脸色突然一沉,近乎愤怒地大声说:“怎么?你是看不起我,你以为我
是穷光蛋,送朋友一匹老马都送不起么?”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小心翼翼地解释着,草原牧民有着强烈的自豪感
和自尊心,没有什么比拒绝他们的馈赠更能激怒他们的了。
    道尔吉挥舞着手,兴高采烈他说道:“我有许多羊和马。你看,我早就买了五
大机。”
    所谓“五大机”,即电视机。收录机。捣奶机。拖拉机。风力发电机,这是当
地衡量小康水平的标准。我欣然接受了道尔吉慷慨的馈赠。
    有了马,当然还要配马鞍。起初我并不知道,马鞍的价钱竟然比马还要贵。一
副好马鞍商店里要卖1500多元,最贱的木头鞍也要三四百元。
    第二天我走的时候,道尔吉在老黑马的背上套上了一副木头鞍。这副木头鞍是
10年前道尔吉在商店里买的,已经多年放置不用,现在道尔吉一家使用的马鞍都是
铁铜银制的——“鸟枪换炮”了!
    道尔吉在为老黑马套鞍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他说:“本该送你一副好鞍子,
可家里没有多余的了。唉,好马才配好鞍,就只好委屈老黑马了。”
    我刚要走的时候,道尔吉却让我等一等。他返身钻进蒙古包,出来时手里拿着
一张羊皮。他将羊皮打进我的行囊,说:
    “天冷,草地寒气重,带上它,会用得着的。”
    我情不自禁地一把握住道尔吉大叔的手,心里涌起一股无限的感激。
    “你们,真好!”我望望道尔吉,又望望琪琪格和莎仁大妈,深情他说了一句。
    “我送你一程。”道尔吉笑笑。
    “我也送你一程。”琪琪格笑嘻嘻地跳上马背。
    道尔吉翻身上马,在半空中打了一个响鞭高声喊道:
    “亚马亚——”(蒙语:走罗!)
    我和琪琪格也各自打了一个响鞭,高声应道:“扎!”(蒙语:应同之意。)
    枣红马跟着黄膘马……
    老黑马跟着枣红马……
    迎着草原的风,飞驰着奔向“塔勒努特格”(蒙语:大草原)的深处……
    在一般人看来,一个人骑在马背上任意驰骋于茫茫原野,该是一件多么浪漫的
事呀!可实际上并非如此。最初的几天,我确实是快马加鞭,兴致勃勃。但没过多
久,我的屁股上便打起了水泡,小腿肚子也被磨得火辣辣地疼。后来水泡烂了,我
好几天都上不了马,不得不牵着马儿往前走。大草原也并不像人们想象中的是一块
巨大的绿草坪,它有沙砾,有沟壑,有碱滩,有不毛之地。这是它的本来面目。特
别是在这乍暖还寒的初春,草地刚刚冒出嫩芽,马儿往往找不到吃的,于是,这就
迫使我必须每天要赶到有人家的地方,否则,不仅马要挨饿,人也会被冻僵。虽然
如此,但大草原所蕴含的神奇魔幻般的美丽,仍以极大的魅力吸引着我去探寻和欣
赏。在草原上漫游,可以一天看不到人烟,但不时会看到一种无名的野花,一种纯
白如云。纯洁如玉。清丽如雪的野花。它宁静、平和。安详,生在草原的丹田,又
死在草原的怀抱。当一个人置身在苍凉傅大的原野上时,也许寻不见想象中的诗情,
但那一缕风的微颤,一棵草的轻响,一片云彩的显现,都足可以唤起有悟性的人们
对生命的永恒思索。
    一个月以后,我走过了呼伦贝尔大草原,进入兴安岭南部一片沼泽地区。此时,
已是人困马乏。人很难找到可口的食物,马也常常得不到足够的草料。这一带的牧
民又比较贫困,他们招待客人的食物多半是奶茶和奶豆腐。
    大自然的性情是变化多端的。有时,它像一位温柔恬静的少女,静待着人们来
欣赏自己的妩媚;有时,它又像发狂的猛兽,无情地吞噬接近它的人们。
    一天早晨,我告别一户牧民,骑上马,顺着一条正在解冻的小河往前走。刺骨
的寒风迎面吹来,不一会儿工夫,我和马儿都挂上了满身的白霜。前几天,下了一
场大雪,四周白茫茫,一片雪海。4 月份,天降大雪,是很可怕的。因为大雪覆盖
了草地,牛羊便会成群的饿死,这就是令牧民心悸的所谓“白灾”。反之,草原干
旱,连续几个月不下雨,则草场干枯,就是所谓“黑灾”!
    “这鬼天气!”我嘟哝一声,双手插进袖筒里,信马由缰地走着。老黑马毕竟
老了,走几步,喷一个响鼻,步履瞒珊。
    太阳落山的时候,还没有看到人烟。我飘飘摇摇地骑在马上,头疼得像要裂开
一样。我大概是受寒了,用手摸摸头,热得滚烫,发高烧!我骤然感到一分恐惧。
我非常了解自己的体质,发烧的时候,是不用吃药打针”的,只要找个温暖的地方
蒙头睡一觉,发一身大汗,病也就好了。可现在既不见村庄,也不见店铺,只有灰
蒙蒙的一层浓雾在我的眼前流动。
    铅块一样沉重的乌云后面滚过来一声闷雷,闪电划破长空,耳畔呼啸起暴虐的
风声。我两眼发黑,头重脚轻。我趴在马背上,轻轻地抖抖缰绳,有气无力地咳喝
一声:“驾!”老黑马喷了一个响鼻,摆了一下头,高一脚,低一脚,有气元力地
走着。“不行呀,老黑马,这样下去,你我都会冻死在野外的。”我暗自说着,拿
起鞭子,在马肚子上轻轻地打了一下。可是,老黑马仿佛失去了知觉,一点儿反应
都没有。我艰难地抬起头,深无边际的黑夜,前方的路一点都看不清。我支撑起身
子,双脚扣紧马橙又狠狠地往马屁股上抽了两鞭。老黑马无可奈何,抬起腿奔跑了
几步,没过一会儿,又幔了下来。我心烦意乱,提起精神往马屁股上连抽几鞭,可
怜的老黑马,任我怎么抽它,它都不再理会,只是有气无力地向前走着。
    突然,马儿一个失蹄,摔倒了,我从马背上滚下来,掉进一块小洼地。“不中
用的东西!”我骂了一句,跌跌撞撞地爬到老黑马身边。眼前的情景令我惊呆了:
老黑马的两只前蹄陷进了深深的泥沼里,它的嘴触着淤泥,大口大口地哈着气。我
试图将马从泥沼里拉出来,但是我一点劲都没有。即使我不发烧,恐怕靠我一个人
的力量也是办不到的。
    我趴在马身上,用手擦掉老黑马眼窝边的泥巴。老黑马元声地望着我,一动不
动。它显然比我更清楚它自身的处境,但是它毫无求生的欲望,也许它自知已经走
到了生命的尽头。
    我的心像针扎一般地难受。我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卸掉马鞍,用马肚带拴住老
黑马的一只前腿——我要再做一次努力,把它拉出来!可是,我刚拉了两下,便感
到一阵晕眩,眼前一黑,身体失去平衡,一头栽倒在马身旁。
    我清醒过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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