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旅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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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旅痕-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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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味地发笑……
    行程很快,每天都是80里一大站,50里一小站。进入河南,地平线出现群山的
身影,一望元际的平川不见了。我的胶鞋已经磨破,而且露出了脚趾头,脚板也起
了水泡,异常地疼。
    途经郑州的时候,我应邀到一所大学作了一次演讲。这是我第一次走上大学讲
坛,心里非常激动,也非常紧张。一看到台下那一双双眼睛,不知怎么的,还没开
口,自信心已经消失了一大半。我结结巴巴,不知道讲了些什么。起先,台下的人
还在静静地听着,但不一会儿,便嘘声四起。前排的几个女学生交头接耳,她们的
嘴里不时地蹦出一些令我难堪的字眼:“空洞”。“粗俗”。“肤浅”。“不严谨”
……这次演讲,本来预备讲两个小时的,结果只讲了不到一小时,主持人便匆匆宣
布演讲到此为止。当听众陆续离开的时候,偏偏有一个女学生拿着一个小本本要我
为她签名。我刚掏出笔,这个女生却被她的同学扯了一把:“你让他签啥名呀?有
病?”
    我难过得眼泪差点流下来。我的自尊心被深深地刺伤了!
    我用所有的钱买了一瓶高度酒。我一边喝一边在夜茫茫的大街上幽魂一般地晃
荡着。这个城市真大呀。可是,却没有一个可以听我诉说心声的人。我感到无聊,
我好孤独!
    我昏沉沉地倒在马路边的一个花圃里。忽然,我发现身旁可供依附的东西没有
了,四处皆空,一切都无影无踪,自己仿佛悬在空中了,原来我正趴在柔软的云床
上。云床随凤飘游,飘呀,飘呀,它要飘到哪里去呢?它总得有个边呀!这边是个
什么样?边的外面又是个什么样?……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里非常焦急。突
然,云床散了架,我从空中掉了下来……
    我的屁股上挨了重重的一脚。我睁开眼睛,天色已经大亮。一个警察站在我的
面前,他瞧了瞧我从胃里翻腾出来的污秽物,啐了一口,问道:“喝醉了?”
    我神情呆滞地点了点头。
    警察询问了一下我的身份,说:“刚才对面卖水果的老太太打电话报案,说这
里死了个人,让我们来看看。”
    我赶紧伸手捏了一把自己的鼻子,挺疼,我还没有死。假如我就这样死了,太
阳依旧,白云依旧,而我却变成了一具僵尸,就会永远地躺在厚厚的泥土之下,一
切都随着生命的终结而终结。
    啊,死亡,真是太可怕了!一种巨大的恐惧使我从朦胧中完全清醒过来。我的
心简直冷得发抖。
    “我还活着。”我呼吸了一口初冬的寒风,懒洋洋他说:“不过,活着有什么
意义呢?”
    警察挥挥手道:“活着怎么会没有意义呢?大家不都活着吗?快走吧,该干啥
干啥去卜
    对,该干啥干啥去!我猛地觉得警察的话很有道理。我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大
踏步地踏上了新的旅程。
    下雪的时候,我进入华东地区。北风肆虐地呼啸着,气温格外的低,而我又没
有足够的冬衣御寒。我的手脚起了冻疮,奇痒难耐,让人感觉怪不舒服。最要命的
是,此刻我已经没有一分钱,沿途又找不到任何事情做。虽然一路上有许多单位和
个人为我提供食宿方便,但这终归是令人不安的。路越发地艰难了!
    在途经一个县城时,我听到了一阵悠扬的钟声,那是福音堂的钟声响了。
    我走进福音堂。然而,我并不是要去接受福音的一只是想在里面找张有靠背的
椅子,舒舒服服地打个吨儿。
    福音堂是座普通的简陋平房,跟我在电影里看到的教堂有天壤之别。虽然如此,
我还是感到了一种肃穆。凝重的气氛。一阵阵韵律轻柔的圣乐袅袅袭来,令人感到
了某种莫可名状的庄严与圣洁。
    这时,一位身穿黑袍的牧师登台宣布:“全体起立,唱赞美诗第××首。”顿
时,数百名情徒齐刷刷站起来,和着曲调缓缓放声吟唱:“主啊,万物的主,祈求
你用鲜血来洗净世间的一切污秽……”我自恃是局外人,无动于衷地安然坐着。突
然,我的胳膊被轻轻地戳了一下,我下意识地站起,惶惊地恩忖着:也许自己的不
恭有亵读神灵之嫌。我瞥了瞥戳我的人——一位年轻姑娘。她站在我身边,手里捧
着一本《圣经》,深情地吟唱着。在这种气氛感染下,我随手从行囊中取出一本书,
佯装如信徒们人手一册的《圣经》,模仿着天国里的兄弟姐妹哼唱起来。我觉得不
免有点滑稽,哎,真荒唐,早知会陷入这般境地,又何必来此受“洋”罪呢?
    随着一阵“阿门”声,人们重新落座。
    接着,牧师又宣讲一通,礼拜就结束了。
    这时,我不时失机地赞美了身边的年轻姑娘一句:“你像一个天使。”
    姑娘的脸升起一朵红云,但她立刻用低沉而严厉的声音警告我:“注意点,这
是教堂厂
    看到她一副认真的模样,我笑笑,说:“对不起。请问,阿门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信徒?”
    “不是。我第一次来教堂。”
    于是,年轻姑娘告诉我说:“阿门就是诚心诚意的意思。”
    “你看见过上帝吗?”我故意难为她。
    她膘了我一眼,认真他说:“凡人是看不见上帝的,但上帝能看到世间的一切。”
    “你信奉上帝的动机是什么呢?”我有些迷惑地问。
    “拯救人的灵魂,人都是有罪的。”她回答得干脆利落。
    所有的人都走光了。这时牧师来到我们身边。
    “这位弟兄不是本地人吧?”牧师亲切地询问我。
    “不是,我从湖南来。”
    “那里信主的人多吗?”
    “不知道。我第一次到教堂。”
    “你愿意接受福音吗?”牧师用一种爱怜的目光注视着我。
    我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走的时候,牧师送了我一本《圣经》,井希望我能常常地诵读它。
    外面寒凤凛冽。年轻姑娘见我冷得发抖,就关切地间我为什么不多穿点衣服?
我很不好意思地向她道出了我的困境。
    “罪过!”姑娘张口说了一句令我莫名其妙的话。
    姑娘把我带到一所中学,她是这所中学的英语教师,这让我感到很惊讶。姑娘
还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黄金花。
    我头一次只身一人进入一个陌生姑娘的房间,我感到了一种被人信任的温情,
但同时也有一种局促和不安。
    她翻箱倒柜地找了许久,最后翻出一件不算太新的短棉衣,让我试试看能不能
穿,我穿上后,感觉小了些,但还凑合。
    “送给你了,这是上帝的旨意。”她笑道。她但然地站在我面前,眼睛里流露
出女人特有的温柔和怜悯。
    后来,我和黄金花成了要好的朋友。旅途中我们通了好些信,谈得最多的是有
关上帝的话题。她说她每天都在为我祈祷,并希望我能尽快信奉那稣,但是我对上
帝始终将信将疑,随着我的脚步的延伸,这段由上帝缔结的友谊也就渐渐地中断了。
    阿门!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到了1986年春节了。
    这一天是大年三十。北风在江淮大地上呼啸着,卷起铺天盖地的大雪。
    黄昏时,我途经一个小镇。一个漂泊远方的游子,既无家可归,又无钱住旅店,
到哪儿去寻找落脚的窝儿呢?
    我想到了镇公所。
    整个院落冷清清的,似乎没有一个人。干部们都回家过年了吧?
    正在这时,却从一间房子里闪出一个小伙子来,他看到我,有些诧异,便走过
来询问,我拿出那张可以证明我身份的小报给他看,并希望他能够为我提供一处住
宿,小伙子笑道:“没问题,今晚我值夜班,你就住我隔壁的招待室吧。”
    小伙子刚领我来到招待室,就被一个人叫出去了。听口气,好像是该镇的最高
长官。因为一墙之隔,值班室的话听得很清楚。
    “那个人是干啥的?”
    “一个旅行的,报纸上都登了。”
    “过年,要注意安全,不能随随便便地让外人在这几住宿。”
    “人家都已经住下了,怎好……”
    “那也不行,出了事你负得起责?”
    我觉得委屈,正背上行囊要走,小伙子进来了。他一见这场面,知道我已经听
到了他们的对话。于是,他显得非常歉意地对我说:“对不起,我……”
    我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声音有些硬咽他说了旬:“谢谢你厂便一头扎进茫茫的
雪夜中。
    我背着破;日的行囊,在小镇的周围徘徊着,希望能找到个遮挡风雪的地方。
整天的赶路,汗水浸透了内衣,寒风一吹,浑身冰凉,两只脚更冻得像针扎一样疼。
我总算发现了一口小砖窑,便迫不及待地钻进去。走进窑里,才知道并不坏。窑里
的火旺旺的,使人感觉很温暖。我跑到外面拿了几张盖砖的草垫子,决定在这里住
上一夜。
    我从行囊里搜出一个硬梆梆的白馍,一口啃出几个白道儿。这个馍此刻在我看
来是如此的珍贵,贵重得今我都不忍心把它一下子吃光。这可是大年夜的口福呀!
馍还是吃光了,我又跑到外面捧了一口雪吃,然后和衣躺在草垫子上,将身子紧贴
窑壁,充分感受窑火透过来的温暖。
    我觉得嘴巴里还缺少一点什么东西,于是,又在口袋里乱摸,竟摸出一支皱巴
巴的香烟来。
    “丽华牌”,8 分钱一包。这真是太令人振奋了!不管怎么样,都是香烟,对
我来说几乎和粮食同等重要。
    远处,传来一阵阵喜庆的炮竹声,隐隐约约地,竟使我感到一种寂寞。在这亲
友团聚。万家欢庆的节日里,天涯的旅愁,人间的冷暖,开始像两条长蛇似的,偷
偷地钻进我的心灵。
    年,对于一个漂泊者来说,如云如烟,所能拥有的,只是萧瑟冷清的北风和淡
淡浓浓的乡愁,一切都仿佛给难以言诉的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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