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尉的女儿(下)〔俄〕普希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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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尉的女儿(下)〔俄〕普希金-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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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尔斯基从诗坛的高处一下子跌落到帐房先生的板凳上,有些大大的不愉快。 不过,他也深知衣食维艰,所以不惜屈身帮衬这位意大利人作锱铢必较的精打细算。 这时,意大利人却表现出独吞的贪婪劲头和对钱财天真无邪的爱恋。恰尔斯基因此倒了胃口,于是慌忙止住他,庶几使那由即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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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激起的兴奋情绪不致丧良殆尽。 得意忘形的意大利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面,领着他穿过走廊,走下了楼梯,对他深深鞠了几个躬,发誓对他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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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票价十卢布,七时开演。演出海报

    ××公爵夫人的厅堂借给了即兴诗人作演出之用。 台子搭好了。 并放了十二排椅子。 演出的那天,晚七点钟,厅堂里点上灯。 厅堂大门口一张小桌子旁边坐下一位长鼻子老妇人,头戴饰有折损的羽毛的灰色帽子,十个手指头戴着指环。她出售门票,也收票。 台阶上站着几名宾兵。 听众开始陆续来到了。 最先到场的一个是恰尔斯基。 为了演出成功,他参与做了许多事情,此刻想见到那位即兴诗人,以便问他,是否一切都满意。 在一间耳房里他找到了意大利人,那人正焦急地看他的表。意大利人一身登台的打扮,全身上下一身黑。衬衫的花边领子露出来,露出的脖子白得出奇,跟那又浓又黑的胡须形成鲜明的对比。 蓬松的鬈披散披下来,遮住额头和眉毛。 这所有的,恰尔斯基觉得大煞风景。 眼看一位诗人打扮成草棚戏子,可确实不大顺眼。 他短短交谈几句就回到客厅里。 那儿人越来越多了。座位很快坐满了漂亮的女士们。 男人们挨肩擦背站在台边、墙根和后排椅子的后面,挤紧着形成一个框子的形状。乐师们搁置好乐谱架子,占在戏台两侧。 台子中央摆下一张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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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 桌子上面摆个大瓷花瓶。 听众很多。 大家不耐烦地等着开演。 终于,七点半钟一到,乐师们便忙碌起来,拿出提琴弓子,奏出歌剧《唐克列德》的序曲。 大家坐下,静了下来。待到序曲最后几个音奏响……即兴诗人上台了。 震耳欲聋的掌声从四方八面爆发出。 他深深地行了几个鞠躬礼,走到台口。恰尔斯基担心,最初一刻会产生什么样的印象?那人一身着装,他本觉得非常难看,这时他发现,对公众倒并没有这样认为。 即兴诗人站在台口,在众多的烛光、灯光的照耀下,他脸色显得惨白。 恰尔斯基又觉得,此人身上实在没有什么可笑之处。 掌声落下来,谈话停止。 意大利人用蹩脚的法语开口说话,请求在座的各位出几个题目,请将题目写在特制的纸条上面。这是个请求出人意外。大家默然面面相觑,谁也不站出来回答一句。 意大利人等了一会儿,用胆怯和恭顺的嗓门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请求。恰尔斯基站在台跟前,心神不宁,他预感到,他必须插手打个圆场,只得由他动手来写题目了。 果然,早有几位女士盯着他,并且叫唤他,先是轻轻地叫,接着,叫声越来越大。 一听到他的名字,即兴诗人便用眼睛搜寻,在自己的脚下找到了他,递上一枝铅笔,一张纸条给他,对他友好地微笑着。 在这出喜剧中间扮演一个角色,对恰尔斯基来说,实在不是滋味,但也无可奈何了。他从意大利人手里接过铅笔和纸条,写下了几个字。 意大利人从桌子上取下花瓶,从台上走下来,把花瓶捧到恰尔斯基面前。恰尔斯基把题目丢进瓶子里。他做出的榜样起了作用。自以为有责任的两个文艺编辑各自写下一个题目。 拿波里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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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馆秘书,还有另一个前不久旅行回来、开口不离佛罗伦萨的年轻人,也都把折叠的纸条放进瓶子里。 最后,一个长得不漂亮的姑娘,在他母亲怂恿下,眼眶里噙一滴泪水,用意大利文写了几行字,递给了即兴诗人,她的脸红到了耳根,女士们默然望着她,嘴角浮现的冷笑让人难以觉察。 即兴诗人又回到台上,把花瓶放到在桌上,从瓶子里一张一张拈出纸条,出声念出每个题目:

    钦契家族。庞培城的末日。克列阿佩特拉与她的情夫们。牢房里看到的春天。塔索的胜利。

    大家毕恭毕敬的意大利人问道:“恭请尊敬的诸位吩咐:是鄙人自己从这几个题目中任选一题呢,还是用抽签的方式来决定?”

    “抽签!”人群中一个人说。“抽签!抽签!”听众都重复地叫嚷。即兴诗人再次走下台来,手里捧着瓷瓶问道:“请抽签,哪位请便?”他恳求的目光扫过前几排座位。光彩夺目的女士们没有一个人动弹。即兴诗人不习惯于这种北方人的冷漠,显得很难过……突然,他看到那边厢一只戴白手套的纤手举起了。 他灵活地转过身,走到第二排靠边的一位年轻的大美人面前。 她毫不慌张地站起身,大大方方将一只娇嫩的小手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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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瓶子里,把一张折叠的纸条拈了出来。“请打开来念一念。”即兴诗人对她说。美人展开纸条,出声念道:“克列阿佩特拉和她的情夫们。”

    这几个字念得很轻,但厅堂内很静,因而每个人都能听见了。 即兴诗人向这位国色天香的女士深深一鞠躬,表示非常感激的随后回到台上。“女士们先生们!”他面向观众说,“抽签业已决定了我即兴诗的题目已由抽签决定了:《克列阿佩特拉和她的情夫们》。

    我诚恳这位出题目的大人解释一下他的原意:这儿指的是什么样的情夫,因为伟大的女皇有许多情夫。“

    听了这句话,许多男人大笑。这让即兴诗人有点慌张了。“我想知道,”他接着说,“这位出题目的大人是哪个历史事件?……如果他不惜赐教,我将衷心感激。”

    谁也没有出面回答。 几位女士的眼睛转到那个受母亲指意写了题目的不漂亮的女郎身上。 可怜的姑娘觉察到了这种的态度不怀好意,因而心慌意乱,睫毛上早已挂上了泪珠儿……这个场面,恰尔斯基难以忍受,他立刻转向即兴诗人,用意大利语说道:“这道题是我出的。我指的是阿夫列里。 维克多。他写过,似乎克列阿佩特拉曾经规定,她别人的死亡就是爱情的价值,并且,似乎也真的出现了不怕履行这个条件的她的美色的倾慕者,后来也没有防止……不过,我看这个题目很难做……

    我想你还是另外外挑一个吧?“

    然而,即兴诗人业已感到神明投体……他示意乐师们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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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他的脸色可怕地发白,浑身战栗的就象打摆子一样,一双眼睛燃烧着奇异的火光。他用手把垂下额头的黑发拢上去,掏出手绢擦一擦高高的额头上冒出的汗珠……然后向前跨了一步,双手在胸前抱成十字……音乐停止,即兴诗人的朗诵开场。

    皇宫里灯火通明,歌手们正在合唱,长笛、竖琴音乐婉转悠扬。女皇抬眼一望,朱唇半启,豪华的酒宴便满座生辉。臣仆们的心都朝向至尊的御座。突然,女皇手持金色的酒浆,垂下美艳的头,沉思凝想姿态万方……

    豪华的酒宴仿佛昏睡过去一样,大家静默。 歌手们停止歌唱。女皇又抬起头来,神清气爽,接着,她开口说道:获得我的爱情,你们就会快活无量?

    好!这个幸福你们可以买去……

    我必须告诉你们;你们与寡人之间我可以恢复平等的关系。有谁情愿来到这个爱情的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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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拍卖我的爱情,说吧!在你们当中,有谁胆敢押上生命作价钱买我一晚?

    圣旨下——臣仆们全都一片恐慌,同时又欲火中烧,心儿战慄……

    她倾诉着羞怯的嚅嚅絮语,冷冰冰的脸上显现出不加掩饰的欲望,鄙睨一切的目光掠过四周围对她无限敬仰的儿郎……

    忽然人群中站出来一个人,随后又走出两个。他们的举动真够英勇,眼睛雪亮。女皇向着他们直起身;交易业早已谈妥:他们一共买去了三个夜晚,合欢床招唤着死亡。

    此刻三个人站立不动,祭司们为他们祝福,祈祷上苍,从一口宿命的坛子里,三人抽签决定依次轮番,第一名是福来伟,他是个智勇的武将,在罗马军中服役多年,头发业已斑白,他不堪忍受平庸,老婆瞧不起他伟然男子正正堂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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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却甘愿委身于这魂销魄荡的勾引,好比战场上的激斗一样。第二人名叫克里顿,年轻的学者,他在伊壁鸠鲁的丛林中成长,是赫利达、阿芙罗狄黛、阿木尔的仰慕者和歌手。第三人,他的美名没有万代传扬,一个小青年,看他一眼,想他一想,都会觉得可爱非凡,恰是春天的一朵花蕾正含苞欲放;他初生的胡须,蒙蒙绒绒,投下一层阴影,遮掩他娇柔的面庞;那双眼睛放射出狂喜的光芒;毫无经验的、热烈的爱情在他恐惶的心中激荡……

    而高傲的女皇忧郁的目光正好凝固在他身上。

    女皇开口说:我发誓……赐予欢乐的圣母啊!

    我甘愿为你服务,真是空前效忠,我将象个平素的商女,躺在销魂荡魄的合欢床。请听我祈祷,神通广大的阿芙罗狄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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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你们,长眠于地下的列帝列王,还有冥府的诸殿阎王,我向你们发誓,春宵苦短,我要施予我的三个贪欢的儿郎一阵又一阵神秘的亲吻,让他们疲惫,拖他们沉下去,沉下去,沉在那梦幻的温柔乡,但是,只消等到准时的朝霞之神的紫袍显现在黎明东方,我起誓,屠刀举起,这三个幸运儿的头颅,必将砰的一声滚落在地上。

    普希金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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