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半阴影的我的诗歌
颤栗
■ 大 卫
2004年12月26日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岛发生地震引发大规模海啸。统计数据显示，此次印度洋大地震和海啸已造成愈28万人遇难，数百万人无家可归……英国科学家经过计算后认为，其威力超越地球过去五年所有地震的总和。这可能是世界有史以来死伤最为惨重的一次海啸灾难。
——新浪网
东南亚及南亚发生的海啸导致了巨大灾难。大自然的力量是不可抗拒的。但是，科学家也指出，人类违背自然规律的许多做法是加重海啸损失的重要原因，比如近海修建密集的居住区，破坏能减弱海浪的红树林和珊瑚礁。
——《环球时报》
A
你只是跺了跺脚，耸了耸肩，数十万生灵
就变成了泡沫。浪花是野生的，举起小兽的爪子
印度洋，你咆哮起来才像一个大海——尽管是更年期的
……可以想象一下，我就是那个被海浪追撵的孩子
大海站起来，它真的站起来了，那么多的海水翻卷着扑来
紧硬而柔软，魔鬼的舌头也不过如此，我还来不及喊妈妈
那时我正在沙滩上玩，此前我看过大海，我是一个小孩
我是一个看过大海的小孩。印度洋一下子从后面把我给抱住了（比我爹还有劲），我是和我妈妈一块来到海里的。现在，妈妈就在我身边
妈妈是大浪花，我是小浪花眼里是海水，妈妈看不到我就哭有时她想我，想极了就抱着一条鱼喊儿子我也可能是那一群正在度假的人，你看，我们玩得
多么开心，我是托马斯，也是理查德，我是穆罕默德
也是萨费妮。是新婚之夜孤单单的枕头遍地月光，槟榔树的影子像一件打了补丁的衣裳
以前都是有人与我同行：手拉手、肩并肩现在只得自己踩着自己的影子，有时一不小心把影子给踩疼了，它会喊出声来
……是停摆的钟表，未来得及发出的短信
一根刚点着只吸了两口的香烟
是走散的两只鞋，左足正在寻找右脚，是午夜的吻
月亮啊，你要红出血来，悬在天边，谁的唇印如此刺目
是痛哭失声，是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是父亲手里高高举起的婴儿，是不停上涨的海水
是骑在树杈上，那个目光痴呆而惊恐的少年
……是所有灾难的总和。此刻谁颤抖，谁就是地球……
B
如果你平躺着，那些浪花簇拥着你，我就喊你母亲
（退潮的时候，你比姐姐更温柔）
如果你猛地站起，一巴掌抡过来，你比继母更可怕
在所有海洋的体内，可能有一个神秘的按钮掌控它的，不知是谁的手：珊瑚是手印，鲨鱼是指纹
阳光明媚，风和日丽，当第一道浪扑来
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一份讣告的第一句
每一只海星星都是潜在的悼词。你得承认，那一天
你是脏的——整个印度洋，都变成了一块大抹布
只轻轻一抹，多少亡魂化成了微尘
狂澜过后，海，依然蓝得不像样子
在被夷平的土地上，一个个身影寻找最后的呻吟
当不幸，比海还大一公分
幸好我们有泣血的精卫
一只只从世界各处火焰般伸出的各种肤色的手
沉沉暗夜里航行的诺亚方舟
C
我们毁了你的珊瑚礁，砍了你的红树林防波堤
吃回扣，护坡也只是做做样子，拿走你怀里的鲨鱼，带鱼
小虾也不放过，能拿的我们都拿走了，你近乎裸体
所以你跑得更快，力量更大，你应该清楚，每一次狂风巨浪
都有我们提供的一个加速度
我们比你更牛，谁的心里不藏有一个大海？
活在俗世，谁的心里不曾发生过这样那样的海啸？看不见的
地动山摇，太能折腾的人类，可以治不孕症
也可以让熊猫濒危，黄河断流
再大的水库也敢说没有水就没有水，喜马拉雅山的雪
也化得当仁不让，一根红丝带拴住艾滋病，爱很奢侈
那个很便宜。南极臭氧层还在扩大
地球从来没睡过好觉，不是这儿吵
就是那儿闹。从AK47到红外线描准仪，从星球争霸
到精确制导导弹——如果没有灾难，我们可以人工制造
从私挖乱采的小煤窑（矿主的心比煤白不了多少）
从瓦斯爆炸到蘑菇云升空，上帝在祈祷
撒旦在不怀好意地笑
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谁比果冻还会打着冷颤
没有谁是一个独立的岛屿，当海浪
狂躁成一根根迷走神经，每一个生命都有可能变成
不系之舟。其实，海啸也只不过是浪涛的一次
集体出操，死神的一次俯卧撑，当那些生灵
替我们把肉体消失，幸存者是否还散漫得像一块沙滩
爱，是最好的防波堤
对自然的敬畏，或许是最好的
预警装置：山是哥哥，海是弟弟，一朵不知名的花儿
有可能是你前世的表妹
——在万物没有举手表决之前
人，别再把自己封为万物的领队
—片树叶可以爱上另一片树叶；一个海也会
爱上另一个海
2005．2．2．急就
蓝色纪念碑
■ 洪 烛
风暴的中心是宁静的
跟它狂躁的外表形成鲜明的对比
自然界的“愤青”，它的好斗，仅仅是表现给
别人看的，其实它的内心格外清醒
你以为它醉了，以为它被噩梦所控制
以为它彻底是破坏性的
这绝对是一种错觉
它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自己要什么
用怎样的方式才能达到目的
正如能够驾驭野马并且使之驯服的人
常常是很冷静、很策略的
海啸，既是野马，又是隐形的骑手
忽紧忽松地操纵着自己的缰绳
它盲目地向你奔走过来了，左摇右摆
迈着醉汉的脚步。但你是否想到：
这正是它事先设计好的路线？
既然想不到这一点，那么，哭叫吧
或者逃跑。野马并没有受惊
受惊的是目睹野马的人
“没有谁喜欢动荡的生活，是动荡的生活
选择了我。”海啸不也是如此吗？
它不断地做秀、炒作，不断地
制造风暴，丝毫不顾忌别人的议论与谴责
但它所做的一切，都在服从命运的安排
或者为了保护自我的安全……
“它其实比你们更缺乏安全感。就把它
当作一种警告吧：大自然是不可怠慢的！”
它是个疯子。可它的疯狂，是为了
吓唬你们的：最好别惹它，或别理它！
当然，还应该给以必要的尊重……
这就是它所要达到的目的。“人类是强大的
但还有比人类更强大的，譬如海啸
使人类所有的建筑，乃至他们的肉体
都变成了易碎品。”
愤怒意味着拒绝，或者提醒
以愤怒为手段的海啸，最接近宁静
也最接近真理。毕竟，真理通常是宁静的
海啸带来了混乱，可它的内心
跟明镜似的……相信我的话吧：
“这个世界上，除了海啸之外
就没有真正的暴君。即使海啸
也长着一颗宁静的心。”
好好地想一想吧。海啸过后
万物又获得了新的秩序
“废墟，其实比纪念碑更具震撼力。”
也更有纪念意义。人类还是要经历风暴
但要学会在死亡般的风暴之后
复活，或者说获得新生
大海的书卷，被翻了一页又一页
至今没有读完。一部不断增补的
活页文选，海岸线是装订线
今天，你的轮船停泊在这里
作为镇纸，使动荡的梦境获得瞬间的静止
我弄不清自己：是在迎接你到来
还是在等待你离开？
天空是另一座海，不定期地涨潮
降落在我嘴唇上的雨水是咸涩的
它不是雨水，是另一种海水
从天而降，带来忧伤的启示……
海啸过后，连沉默，都具有说服力
“灾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
永远弄不懂灾难的原因。”一次海啸
可以在你的脑海中，无数次地重演
你，一半是遇难者
一半是幸存者。即使你的衣服是干的
可你的眼睛，是湿的……
2005年1月31日
海啸
■ 雪 潇
1
恐惧最先出现在一个10岁小女孩的脸上
她只是偶尔朝天边看了一眼
海天相接的地方，一条隐隐的白线，正悄无声息的涌来
——大海在向人们偷袭！
这里是2004年年底，大海突然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
要开始它最后的晚餐
天堂的背后，地狱正在形成
这位10岁的小女孩告诉母亲：可能海啸就要来了！
这位可爱的小天使，她那微不足道的地理知识
加上一个孩子伟大的直觉
让号称伟大的现代科学技术，突然羞红了自己的脸
2
这是2004年12月的26日
大海突然在南亚站了起来 狰狞无比的大海
像一头突然站了起来的黑熊 出现在人类的大门口
世界各国的国旗
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啸，惊得从旗杆上
滑落了一半
一年一度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响起悲情的黑管
世界面向着东南亚，低下了默哀的头
大海，这就是大海么？
大海，难道你没有走好么？难道你是被什么突然绊了一下
然后，你高大的身躯就突然一个猝不及防的前扑？
大海啊，当你重新爬起来，多少个美丽的渔船，早已被你压坏
大海啊，如果不是你于沉睡中突然惊醒
就是你于清醒中不小心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