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令人注目的,并非男人的长相和体型,而是他穿的衣服——裸露的上身,穿的是深蓝色外套。下面也是深蓝色的短裤。
奇异的是,上下两件都是童装的尺码。外套的前面纽扣当然完全扣不上。袖口只穿到男人的手肘部分,大概替他穿上去也相当费功夫吧。
短裤只拉到腰部,前面的拉链开着。
“好像是。”片山点点头。“怎会……”
“他就是以这打扮吊在那儿?”晴美问。
“是的。”川口点头。
“是谁发现的?”
“酒店的房间服务员。他叫了晚餐,服务员端来了,发现门虚掩着,于是把餐车推进里面,但没人在……”
“于是窥望了浴室。”
“因为必须有客人签名才能回去的缘故。然后这里传出水滴声,他探头去看……”
“浴室的门是开着的呀——若是自杀的活,门一定会紧紧锁上的嘛。”
“当然啦。川口兄,房间服务的膳食,是一人分量的吗?”
川口愉快地说:“好敏锐哪——不,晚餐是两人分量的。”
“那叫菅井的人,为了安置三个女人,不是开了三个房间么?”晴美接下去问。
“这是其中一个人的房间吗?”
“那是奇妙之处。”川口说。“这个房间,不是那三个人的房间之一。”
“换句话说……”
“那三个女人的房间,在这一层最深处,从尽头算起三个并排的房间。这间是菅井自己的开的房,可是一直不见人影,也没摆下行李什么的。”
“奇怪,即是藏起行踪哪?”片山看看尸体,歪歪脖子。“这人用过的绳子——”
“嗯——好像是那边那条就是。用来晒衣物的塑胶绳。外面是管状,里面有布绳穿过,相当坚固哦。”川口说。“当然当作自杀来处理也无所谓,但是他穿的是童装,总叫人耿耿于怀呀。”
片山也很在意。可是想到人家准备当自杀来处理了,何必故意提出是谋杀呢?何况这里又不是警视厅的管区……
“咦,福尔摩斯,怎么啦?”晴美说。
福尔摩斯走进浴室内,在尸体旁边坐下,仿佛若有所思似地注视那张脸。
然后施施然走到盥洗台,轻轻一跃,衔了一条运动毛巾下来。
只有普通毛巾一半大小的毛巾。
福尔摩斯把它带到尸体的脸旁。
“是不是叫我们盖住死者的脸?佩服,佩服。”川口说。
“不是啦。福尔摩斯不做那种事的——怎么啦,福尔摩斯?”
看来另有含意。晴美蹲下身去。
福尔摩斯用那条毛巾,把死者下半部的脸盖起来。从鼻子到下面,看起来就像长了白胡须的样子。
“喂,还没验尸哦。”片山留意到了。“不要乱来。”
“哎——且慢。”晴美说。
“怎么啦?”
“好像……”晴美紧皱眉头沉思。
“我见过这个人。”
“我不认识他哦。”
“仔细地看嘛。现在用毛巾把下半都盖起来……在哪儿见过他呢?”
“是不是小学的同班同学?”石津认真地问。
“啊!”晴美突然大叫一声,片山吓得跳起半天高。
“那么大声干什么?”片山按住胸日。“我的心脏——”
“喏!你看!”晴美十分兴奋。“把这个当作胡须怎样?想起来了吗?”
片山歪歪脑袋——听她这么一说。他也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可是,最近有见过长胡须的男人么?
“看仔细些!”晴美焦躁地说。“这不是‘教主先生’吗?在那座山上见过的人啊!”
啊,片山也不由喊出声来。
对。那个女人称作“教主”的男人——把钞票束扔进火中的男人。
那人现在不长胡须,然后一动也不动地躺在浴室的地面上。
3 校徽
学校放学了。学生们一齐冲出学校的来势,就像惊涛拍岸那般惊人。
晴美停步——她刚好经过某私立小学的前面,被那些从正门接续着冲出来的学生们挡住了去路。
“没法子啦。”她苦笑着等候。站在校门口,穿着守卫制服的男人向她走过来。
他来对自己说什么呢?晴美想。
在私立学校中,这间小学该是名校了。当然,就读的多数是富家小孩,校方应该会对拐带之类的事特别留意。
可是,看样子他不是觉得晴美外形“可疑”才走过来的。
“对不起啊。”那名年约六十岁的守卫,温厚的脸上堆着笑纹,手搭在帽边上。
“嘎?”
“马路都被塞住了,即使赶时间,都要暂时停下才留走过去。”
“噢,没关系,我不赶时间。”
“平时还不是放学时间的,只因今天有恳亲会。提早放学了——再过两三分钟就会安静下来的。”
“没关系。”晴美重复。
晴美对这位守卫伯伯有好感。这种工作做久了,有些人会变得十分感叹,也有人会变得疑心很重。可是。这位守卫伯伯不一样。看来孩子们很喜欢他,当他和晴美谈话期间,还要不停地挥手对孩子们的“拜拜”回礼。
其中也有特地跑到这位伯伯面前说再见的。
伯伯向他们展露的笑脸,的确十分温暖亲切。
“你很喜欢小孩吧。”晴美说。
“是呀。”伯伯说。“孩子真好——每天看着都不会腻。”
“可是,一天到晚站着工作,不累吗?”
“别看我这样,以前我是干粗活的。”
“好厉害。”晴美笑着说。
“伯伯!”一名小三左右的男孩子跑过来。
“嗨,良太君,妈妈今天来不来?”伯伯问。
“她说她会来的——还没来吗?”
“我没见到哇。”
“那么,一定是迟到了。”名叫良太的男孩耸耸肩。“妈妈懒散惯了哦。”
十分老成的口吻,晴美也笑了。
“再见啦。”良太把背囊背到背上说:“下次见到妈妈,记得叫她在回家的路上不要转去别的地方。”
“知道。”伯伯笑着点点头。
“——学生的名字.你全记得?”晴美说。
“私立学校嘛,学生人数比较少……”伯伯有点脸红。
晴美想到应该走了,学生们的人潮亦已分散许多。
——晴美突然想起一个月前,在湖畔酒店发生的事件。
为何突然想起来呢?
“对了,制服。”晴美喃喃自语。
那叫菅井的男人身上穿的童装——深蓝色的,跟现在眼前经过的小学生穿的像是一样的制服……
好像?!不,是一模一样。
愈看就愈像。当然,所谓的制服,都是大同小异的。
可是,那叫菅井的男人——不管片山的职业意识有多强,他也提不起劲去认真地侦查杀菅井的凶手。
晴美也有同感。结果,他们一同抽身引退,回到东京。
不知道他是何方“教主”,总之,他乘人家孩子有病之危,向家长诈取金钱,又在酒店里安置三个女人,风流快活地过日子,这种事是不可饶恕的。
离开酒店回家的路上,片山等人又转去那个教主把钞票扔进火炉的地点。
调查后证实,他假装把钱扔进火焰中,实际上,那些钱被扔进火炉边沿前面的一条细细的沟渠里。
其后的侦查得悉,菅井自称是某怪异宗教的“教主”,行神迹奇事,从中接受相当数额的“礼金”。
八卦杂志之类的曾经骚动一时地报道。然而关于菅井从什么人得到金钱这点,由于牵涉到相当有力的名门望族,自然停止了报道。
晴美也和世人一样,对那件事也逐渐淡忘下来。
不过,凶手尚未捉到的事,前几天还从哥哥的口中听到。
“嗨,终于来啦。”守卫伯伯往车道走过去。
晴美顺势望去,见到一部平治房车停在校门前面。
平治呀——那天坐上片山他们的车的女人,好像也是开平治的。
“白石太太。”守卫伯伯一边开车门一边说。“良太君刚刚回去啦。”
“哦,是吗?路上多车,阻碍了。”
已经准备过冬了,那女子的皮革大概相当昂贵吧。
“那我必须赶快去教室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