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反驳你,钟画画所持的那种毫不掩饰的不屑态度很刺激人,弄得小姐们个个都挺激动,有人甚至动了气。只有果青独自坐在一边若有所思地笑着,心里想:这个姑娘,把她们捆到一块儿也不是她的对手,她明明看不起她们,也看不上刚才那个傻瓜,如果是换了我呢?
朱小北走进“蓝丝绒”的时候果青正和钟画画坐在一起谈话,评价着她在西藏拍的照片,一抬头看见朱小北吃了一惊。
店里的人都认识朱小北,也猜到了她和果青的关系,都和她打招呼。钟画画好奇地看看她,凭着女人的直觉,朱小北也注意看了钟画画两眼。
果青感觉到朱小北的脸色不大好,像是有话要说,就和她走到街上,问她出什么事了?朱小北沉默了一会儿,说:“陈言和我要离婚了。”
她的声音不大,果青没听清楚,只听见“离婚了”。他的心忽然一紧:“你想好了吗?干吗这么着急?!”果青的语气有些冲动,甚至带着责备的意思,朱小北立刻有所觉察。
“你急什么,怕我要和你结婚吗?”
果青稳住了神儿:“什么时候离?”
“随时,是他提出来的。”
“这么说还没离?”
“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要劝我别离了?”
果青默默地舒了口气,他弄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他希望自己是真诚的、有感情的,于是他温柔地说:“小北,你应该明白我是怎么想的,我爱你。”
“爱?”朱小北轻蔑地吐出这个字,她忽然怀疑果青,怀疑的潮水涌起来。她故意要为难他:“那我问你,我离了婚你和我结婚吗?”
这样的问题是果青从来不想答的,因此也就没有准备,他抓了抓后脑勺,显得有些牺牺惶惶。朱小北觉出他的犹豫,岂止是犹豫,简直就是拒绝。她一下子冒火了:“别说了,我知道了。”
“我说什么了?我什么话都没说嘛!”果青也有点儿不高兴,岂止是不高兴,简直生了朱小北的气:“你想怎么样,要我立刻做决定吗?这种事情……”
“好,咱们再见吧。”
朱小北转身就走,由于生气脚步充满弹性。天哪,果青哭笑不得,就在昨天他还乐呵呵地看别人演戏,现在怎么就轮到自己头上了。他妈的……他顾不得抱怨顾不得多想,赶紧去追朱小北。
“小北,朱小北!”
朱小北不理他,一股劲儿往前走。果青放慢脚步,他可不想这么追她,就大声说:“你要再走我可喊啦!”
朱小北走得更快了。
“朱小北,我爱你!”果青大叫一声。
朱小北愣住,心里突然像有一股热水要往外冒似的,不由想笑,她咬住嘴唇。
果青追上来,有点气喘:“你听见没有?”
“没听见。”她说。
果青捏住她的胳膊肘,把嘴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朱小北,我爱你。”
这回她听见了,烦闷忧伤的心境让位给快活和满意,她微微一笑,接着开心地笑起来。
离婚的事稀里糊涂地搁在那儿,没人再提。可朱小北心里清楚自己是爱果青的,舍不得也离不开他,她相信他也是同样的感觉。而果青那边呢,似乎有两种生活,一种是和朱小北在一起的时光,另外才是他自己的生活。他的生活有它的轨道,不会为了什么停顿下来。
在家里,陈言和朱小北有了很深的隔阂。过去他总觉得他们是一家人,是夫妻,而这种感觉现在完全淡薄了。这段婚外的恋情已经把他们两个都改变了,但是能变成什么样子在他们心里还是未知。奇怪的是他们就这么过着,好像夫妻也能这样过下去似的。在以前陈言和朱小北都不会相信,没有了爱情怎么还能待在一起呢?
本来情况也许会这样维持一段时间,让事物顺其自然地发展,可一个星期六的下午,陈言和朱小北去奶奶家的路上碰上了果青和钟画画。
当时那两个无忧无虑的人正说说笑笑要去看一出学生演的实验话剧。钟画画说起前两天“小神经病”怎么又来找她,她模仿着他说话的样子,脸上露出快活生动的笑容。
“其实我也挺感动的。说心里话我并不讨厌他,还挺喜欢他的,可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非得拒绝他不可。你说我是不是精神方面也有毛病呀?”
“你呀,你的病就是要呼吸自由的空气,和他在一起就不可能。”
钟画画笑着瞥了果青一眼:“嘿,神啦,你怎么这么了解我。他那个人没别的,就是干什么都要腻在一起,太可怕了。”
“画画,你知道吗,我已经受你的毒害越来越深了。”果青半开玩笑地说。
钟画画边走边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得了吧你,你少把罪责推到我身上。”
“那你说我怎么办,总不能结婚吧,你是最反对结婚的。”
“我不结婚不等于你不结婚。”
“那你也不能看着我跳火坑不拦着呀。”
“怎么,你还真想结婚呀?”钟画画惊诧地瞪起眼睛。
果青扑哧笑了:“我,和谁结呀!”
他们俩心照不宣地都没有提起朱小北的名字,但钟画画心里明白朱小北就是果青的“小神经病”,这是他们俩玩的同一种游戏。
天气阴冷,北风刺骨,钟画画却穿得很少,耸着肩膀抄着手边走边哆嗦,看上去就像街上那些淘气的中学生似的。果青打量着她,笑了。
“冷了吧?”
“有点儿,没事儿。”钟画画白了果青一眼,眼珠冻得都不灵活了。
果青伸出胳膊搂住她的肩膀:“来,我暖和暖和你。”他紧紧搂住钟画画,用力地一阵摩挲。
就是在这个时候,老天爷做出安排,让朱小北和陈言从马路对面走过来。天光渐暗,但仍然能够照亮街道上的景物,朱小北正一无所思地走着,眼前忽然晃过果青的身影,她一怔,还以为是自己的想象呢。她的脚继续迈出去跟上身旁的陈言,心里在想,那个人是谁?他不是果青,可他是谁?她使劲让自己清醒,目光移到钟画画的脸上,天哪,她认识她,原来是她呀!
朱小北一下失去了知觉,感觉完全麻木了,眼睁睁地望着那两个人搂搂抱抱一路说笑着走过去,心里抖抖的,渐渐生出一种炙热的感觉。
突然,她转身向马路对面冲过去。
朱小北撞上行人,人家在身后骂她神经病,她根本没觉得。她在马路中央危险地躲闪来往的汽车,陈言大声叫道:小心!小心!她什么也没听见。
她跳上马路牙,飞奔地追上果青和钟画画,拉了一把果青的胳膊,拉得他一个趔趄站住了。
果青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看到朱小北,就像碰上鬼似的,木呆呆地瞪着她,一只手甚至还攀着钟画画的肩膀。不过他很快缓过劲来:“哟,是你呀,上哪儿去了?”
朱小北死死盯着果青,目光让人发毛。
“怎么了?啊!?”果青极力镇定自己。
一股委屈的痛心的感觉在朱小北身子里蠕动,窜来窜去,弄得她什么话也说不出,什么也想不了,只能等待事情的发展。
只见果青转过脸和钟画画说了句什么,钟画画微微耸耸肩膀,脸上显出讥诮的神情,一转身轻快地走开了。这时朱小北的意志和思想并没有指使她做什么,却已经跑到钟画画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钟画画毫不吃惊也不害怕,和她对视着:“对不起,你要干什么?'’
“你别走。”
“为什么?”她微笑着问。
朱小北咬牙切齿:“不要脸。”
钟画画瞪大眼睛,有点惊讶:“算了,让果青跟你解释吧。我不想和你说,反正你弄错了,误会了。”
她想绕过朱小北,却被她一把抓住:“跑什么,臭不要脸的!”
这时果青站在她们俩身边尴尬得要死。钟画画冷冷地看着他:“果青,你的女朋友怎么这么泼呀?,’
“算了,你走你的。”果青轻轻推她一把。
钟画画却很不情愿,一本正经地说:“我可以走,但是朱小北,你听清楚了,我没做任何违法的事儿,我一没结婚二没有对象,不像你……”她的话还没说完朱小北一巴掌打过去,钟画画躲了一下,被刮着了耳朵。
果青气急败坏:“你疯啦!你要干什么!”他恶狠狠地冲朱小北叫。
泪水模糊了朱小北的眼睛,使她看不清果青的脸,就逼到他面前:“你,你是个骗子,卑鄙无耻!你混蛋……”
路上的行人站住看着他们。果青气得脸色发青,凭着自我保护的本能咬牙忍住,压低声音对朱小北说:“咱们走,到别处说去。”他揪住她的胳膊,迫使她跟他走。朱小北什么也看不见,晕头晕脑地走了几步,猛然站住,发疯地甩开果青,“你滚,别碰我!”
“好,这可是你要这样,你不走我走了。”果青对钟画画使了个眼色,“走。”
果青真的走开了,钟画画随即跟上他。朱小北想也没想就扑上去拽住果青的衣服,用力之猛拽得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围观的人“哄”地笑了。
“你敢,你敢走!”
果青的眼里也冒出怒火:“我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