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
“我从小看崔蝶兮的像片,你明白吗?”
陆寒软弱了。
“我崇拜她的形象,她那么优雅,尤其见到她以后,她连掉眼泪都有气质——”陆
寒眼眶红了,她真想趴在徐小亮的胸前,狠狠哭一顿。
“我一直在学她,我从小就要学她——”
大白天的,又在街上,吊儿郎当惯了的徐小亮才不管,他一把搂过陆寒的肩。
“别蠢了,你有你一套迷人的地方,起码,我就被你迷得半死。”
陆寒索性哗地大哭了。
“我喜欢她的,你猜也猜不到,我真的喜欢她,你猜也猜不到——”
徐小亮或许猜不到,这种属于女孩多重的细致、微妙心理、徐小亮是粗枝大叶的。
但,他能了解。
大白天,能一把鼻涕,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在街上就号陶起来,徐小亮了解,陆寒是
真的喜欢那个崔蝶兮,甚至,需要她。
崔蝶兮没有开车。
她跟罗劲白约的是吃冰淇淋的小店。
从前,别说崔蝶兮,就是罗劲白也不太涉及这种消费低廉的地方。
米色的粗布裤、细格子衬衫,罗劲白的儒雅不变,但,又多了分帅气。
崔蝶兮还没坐下,罗劲白就指了指柜台。
“我替你叫了草莓冰淇淋。”
“你觉得女孩子都喜欢吃草莓吗?”
罗劲白拧了拧崔蝶兮婴儿般粉嫩的面颊。
“至少你喜欢。”
拧完了崔蝶兮的面颊,罗劲白趁人不备地偷吻了下她的发丝。
“我看到你过街、车停得很远吗?”
“我没开车。”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也不开车。”
罗劲白开玩笑的:
“怕伤了我这个搭公车的人的自尊?”
“怕你不喜欢跟我这个资本家约会。”
崔蝶兮除了单纯、美丽,她那细腻的解人心思,是叫男人感动的。
罗劲白忘情地看着她,他确信,这个世界,再不会有第二个如此扣人心弦的女孩了。
“为什么这样看我?”
罗劲白放松了他的凝视。
“你不但不属于这个社会,甚至,你不属于这个地球,别以为我在讲爱情对白哦,
我实在很幸运,全世界最好的女孩,就坐在我的身边。”
崔蝶兮动人的笑容,轻轻咽着罗劲白替她叫的草莓冰淇淋。
“工作愉快吗?”
“隔行如隔山,不过,还好我修过法文,多少应付得过去,我负责法国市场,老板
很惊讶我谈成的那几笔生意,下个月要加我薪。”
“哗!你怎么那么棒!”
罗劲白挑挑眉毛。
“也谈不上什么棒不捧,用法文限法国人谈话,总比用英文的亲切、和谐,再加上
我大概涉世未深,容易让他们产生诚实跟信用的感觉。”
讲到一半,罗劲白想起了一件事。
“你有没有听说过你姨父在做期货?”
“期货!”
崔蝶兮不懂地。
“什么叫期货?”
罗劲白真是哭笑不得。
“老天!崔氏机构继承人,居然不知道什么叫期货?真是没人相信。”
“为什么要问我这个呢?”
“你爸爸那些企业,目前,你还是委托你姨父全权代理吗?”
崔蝶兮吃了一小口开始化了的冰淇淋。
“我什么都不懂,也不清楚该从由哪里开始懂,只好交给姨夫了。”
“我听到一些风声,而且,十分可靠。”
“有关我姨父?”
“对。”
“怎么样?”
崔蝶兮问得轻描淡写,毫不关心。
“跟你说的那个期货有关吗?”
“你爸爸在西区的百货公司、保险大楼、大家戏院,还有,东区的二家饭店、保龄
球管,甚至,连存在银行的古董和名画,都拿去做设定抵押了。”
崔蝶兮又不懂了。
“什么叫设定抵押?”
拍着额头,罗劲白真要昏了。
“就算你从不过问,起码,你爸爸在世的时候,多少也该会聊点跟他事业相关的话
题吧?”
“他的事业,永远不会踏进我们家。”
崔蝶兮快乐的眼神,幽幽地发出郁伤。
“他只是每一分钟爱我,从我整理一个发型到买一双鞋,他都要照顾。偶尔,他会
谈谈到英国;顺便在苏富比艺术拍卖中心买到他渴望的古董,在香港的名画拍卖,他高
价获得他要的。”
抬起眼睑,崔蝶兮清澄,没有杂质的眸子,楚楚依依的望着罗劲白。
“除了古董、名画,他跟我谈的,永远是我,他给我一个很小、很温暖,绝对受不
了一丝干扰与伤害的世界,只是这样——”
崔蝶兮的眼睛,晶莹里,仿佛要透出润湿。
“不要再谈我爸爸了,好吗?我好久不敢去想他了,我不敢——”
罗劲白是不敢,也不愿再谈了。
如何责怪,困惑崔氏继承人,不知道什么叫期货?不知道什么叫抵押贷款?
的确,崔大经给他女儿的世界太小,太温暖,太不受干扰与伤害。
崔蝶兮被护养成了朵纯白、洁嫩的百合。而且;还用上好的玻璃屋培育着,连细菌、
都不是轻易能侵犯进去。
挂上电话,陈致先像一尊木乃依,有形状,死灰无血色的形状,但,没有生命。
陈太太正叫佣人放水,准备去洗澡。
丈夫那张像被宣判死刑的脸,可把她吓着了。
“怎么啦?致先。”
“纽约那边——又跌了。”
陈太太也不管佣人在喊水放好了。
她颓坐到丈夫对面。
陈致先像个沮丧的哑子,就这么呆呆,痴痴地瘫着,动也不动。
陈太太眉心搓成一条深缝。
“都跌了?”
“——都跌了,大豆、锡、铜,都跌了。”
“伦敦那边呢?”
陈致先得了呆痴症般,仿佛听不见妻子焦虑的问题。
“我在问你,伦敦那边怎么样?”
陈致先衰弱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比纽约更惨——那里是全完了。”
陈太太搓成深缝的眉心,像有人拿郎头,在上面用劲地敲了一锤。
突然,沉寂的空气里,陈太太嚣叫了起来。
“叫你不要贪心,我叫过你不要贪心!”
嚣叫的陈太太,再也不能沉沉地跌坐着,沉沉地焦虑着。
“两个最大的期货中心、你全去交割,黄金、大豆、铜;铁、锡、银,有什么你就
来什么!”
嚣叫声,已经变成怒斥了。
“今天买涨,明天买跌,八字又生得坏:买涨的时候人家跌,买跌的时候人家涨。
从开始就没有赚过,叫你停,你还讲我没眼光!”
“好啦!”
呆痴的陈致先吼了。
“我又不是上帝!我能预测吗?”
“早叫你停,你要贪!”
陈太太的声音,比赛似地拉得更大。
“贪贪贪,你脑子里就是一个贪!”
“我在为谁贪?”
陈致先跳起来了。
“搞清楚!为这个家?”
陈太太暂时被丈夫“贪”的理由锁压了。
两张互责、怒怪的脸,又恢复了死寂,恢复了绝望、沮丧。
而问题并不是时间流逝、就能消失的。
陈太太那道深陷的眉心,发出垂死,游丝般、缺乏力量的声音。
“一点希望都没了?”
“明天——”
陈致先的声音,比太太还微弱。
“成败就指望明天了。”
陈太太的心口,抽动着。
“如果——”
她真不敢问完整句话。
陈致先衰弱的眼皮,抬了抬。
“——就全完了。”
陈太太抽动的心口,像被人踢了一脚,整个人坐都坐不稳了。
“——那银行的设定抵押?”
“都是蝶兮的名字。”
陈太太的脸发白。
“全部——我姐夫全部的产业——”
“都押了。”
发白的脸,也判死刑了。
陈太太脑子嗡嗡响。
都是崔蝶兮的名字。
也就是说,法律上,这笔期货交割的失败,都是崔蝶兮做的。
陈致先喃喃地。
落地晕黄灯的光圈,照着他,蜡人般。
“人算不如天算,你说得好,没那个八字,没那个命。
原想趁着蝶兮代理权没收回去之前,买空卖空。多少人靠这个捞出几十亿的身价。
我陈致先——也是几十亿的数目,但——全赔了。”
陈太太的脸,捂进了掌心里。
“——蝶兮,她全部的产业,——都押光了,全部,是不是?”
晕黄灯光下,蜡人般的陈致先,两眼空洞,意识虚脱地。
“——包括她的房子。”
埋在掌心里的脸;瞬间抽了出来。
陈太太张大着口,双眼铜铃般大。
“你——你——”
舌头打着结,陈太太唇都抖了。
“连她的房子你都押了?”
陈致先的脸,没有妻子的激动,他像个饥饿过度,已经忘掉饥饿,生命迟滞地把自
己放在沙发里,支撑着他的躯体。
这回,陈太太不是嚣叫。
她的手脚,脑子、心脏,被一阵一阵的痉挛、刺着、敲着。
“连她的栖身之所,你都押了?”
妻子的声音仿佛很遥远,陈致先让自己空白,一切的思绪都抛进空白。
“陈致先!”
陈太太像老母鸡被砍了脖子般,凄痛,不可忍,无法忍的嘶喊。
“你过分了!”
陈致先眼皮张都不张。
“你真的过分到我想不到!再怎么样,你不该把人家住的房子也拿去押!”
脖子砍伤了,砍出了陈太太的良知、砍出了她对死去姐姐的一些感情。
“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你怎么可以!她是我姐姐的女儿,哄哄骗骗,做做手脚,
都无所谓,你怎么可以把房子给押掉!”
陈致先没有反应。
他已经挤不出任何一句话可以说了。
“你对不起人!陈致先,我也贪心、但不能贪到不留半点良心!”
冲到丈夫面前,陈太太眼泪都跑出来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