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玛丽娜冷冷地回答着,伫立在病房门口,要跨进屋去,还得做一番努力,控制自己、聚集勇气,“我知道,有事按铃叫护士!”
除了用粗铁栅栏紧紧围住的窗户外,这病房与杰出病人的特护病房毫无区别。玛丽娜一年前曾因受伤住过这样的房间。屋内安装着一台不大的彩电,另外有一张大床和为探视者预备的安乐椅,电话机虽然拿走了,但墙上的插座依然存在。
她带上身后的门,发现屋内的电视正无声地放映着。科沙坐在床上,专心致志地按动着遥控开关。
他赤裸着上半身,左手按着开关,放在被褥上的右手插着吊针。药水正源源地从床上方的吊瓶里通过导管滴到他的血管里去。
“嗨,总算来了!”科沙说着,立即按了一下按钮,关了电视。“枪,你就尽管打吧,可是总得上医院来看看心爱的人吧!栅栅来迟,怎么盼也盼不到。”
“对不起,被事情拖住了……”玛丽娜说着,小心地跨了一步,坐到安乐椅上,环视一下四周,“你在这里怎么样?”
“瞧,很好!”科沙拿遥控器敲了一下床头柜,“我们谈点什么呀,首长?”他那玩世不恭的腔调又回来了,一边问,一边在床上挪动了一下。
“我本没打算这么办!”玛丽娜终于说出了口,“结果却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怎么,以后你不再向我开枪了?心疼了?不过我很喜欢,结果我们好像做了爱,真是叫人终生难忘,难道你不喜欢?”
“唉,你算了吧……”玛丽娜抬起眼睛,目光和科沙快活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你全明白了。”
“我,当然明白了!但不完全。”他小心地伸手去摸她的脸,“我不明白,你还想要我干什么?你想招募我吗?”他抓住玛丽娜的头发,将她拉向自己,让她的脸靠着自己的脸,“也许,你来是为了告诉我永不变心的爱情,这样的爱情无法割断,包括在爱火中的射击,隔着枕头抵近射击!”科沙的眼睛渐渐地充满了疯狂,“老实说,这完全是非职业性的行动,姑娘。你为什么要对着胸部开枪?你想击中心脏?真是多此一举,我的心早已被伤透了!”
“我……”玛丽娜尽最大努力,终于说出下面的话:“我爱你!”
“是吗?!真的?”科沙放开她的头发,瘫坐在枕头上,“我们的爱情多有意思!”他闭上眼睛。室内一片寂静,静得能听见吊瓶里药水的滴哒声。“你要什么?”经过一段时间的停顿,科沙问,他的额头上渗出了大粒的汗珠,“你说吧,说了就走。玩笑归玩笑,爱情可是严肃的。我,你瞧见了吗,也非常爱你,你是我的欢乐。我是全心全意的,正如俗话所讲,魂牵梦索,舍死忘生。在这方面你最好不要折磨我。否则,我在法庭上也会谈我们的爱情。你知道吧,记者们是最喜欢这种新闻的。就像是俄国的罗米欧与朱丽叶……”他开始喃喃自语,显然,是剧烈的疼痛不让他再说下去,“也许我将来会在狱中写一本书……”
“我明天再来!”玛丽娜站起身来说。
“来吧……”传来的是悄悄耳语,“我对你有个要求……”玛丽娜迅速转过身来。
“好,什么要求?”
“给我带个橙子来!我一生都幻想着躺在医院里大嚼橙子。给我带一个大橙子,要金黄色的……”
玛丽娜带上了身后的门,没有发现科沙的头一下子向后仰去,眼睛紧紧闭上,失去了知觉。
5
当玛丽娜通过正面出口的大玻璃门走出来时,已是寒流滚滚,狂风劲吹,她身上的风衣被刮得鼓了起来。玛丽娜只好微弯着腰,走向自己的车,用一只冻僵了的手把钥匙插到锁孔里,拉开了车门。假如这时她回一下头,便能看见,离大楼不远处有个穿绿色夹克衫的人,正注视着她这个方向。但她没有回头,跳上车便启动了马达。
这人绕过大楼,也坐到一辆汽车的驾驶座上,紧随玛丽娜而去。还有一个人正通过正门的玻璃监视着他们的行踪。等到两辆汽车都已消失不见,那人才返回暖和的大厅,走到一部自动电话机前。
“喂,”他对着话筒说,“还是我,我报告,她出来后坐上汽车开走了。”
“跟着她!”话筒里传出回答的声音。
“已经这么做了,要么,我们去把她抓住?”
电话里传来一阵嘈杂,然后又响起了刚才的说话声。
“把她抓住!你那儿有多少人?”
“这儿有四个人。”
“我再派三个人来。主要是你们别把她跟丢了!”
玛丽娜把车停在地铁车站附近,仍然没有注意到跟踪而来的黑色小货车。这辆车几乎就停在旁边,司机始终没有下车。在她等候彼得·彼得洛维奇的整个时间里,他就坐在方向盘后面。
玛丽娜想猜一下国际刑警代表的外貌如何,等到对方突然出现在身边时,不禁大吃一惊。这人完全与自己想像的模样不同。一个毫不起眼、四十多岁、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便宜的灰色外套,一顶灰色便帽拿在手上,夹着公文包。快活的眼睛倒有一点像科沙。
“玛丽娜·弗拉基斯拉沃芙娜!”她伸出戴着手套的手,自我介绍说。
“彼得·彼得洛维奇。”他微微一笑问,“您知道后面有尾巴吗?”
“尾巴?”玛丽娜颇为惊讶。
“我在这儿已经20分钟了。对不起,职业习惯,总要先检查一下地点周围的情况,然后再来见面。他一下子就停在了你后边,看见了吗,那辆黑色小货车?”
“既然这样,您为什么还要走过来?”
“那怎么办?”彼得·彼得洛维奇仍然笑嘻嘻地回答,同时抓住她的手,“我们是受时间限制的,这是第一;第二,我看他不会有什么先进的设备。假如我们找个咖啡馆,他未见得能偷听我们说话。他可以就这样盯着我们,至于我个人,完全没有什么可怕的。”
不大的私营咖啡馆里,一个顾客也没有。桌上换的新桌布白得耀眼。头顶上的大吊扇毫无意义地缓缓转动着。他们将外套挂到衣架上,坐下来透过玻璃监视着街面上的动静。
“真的,有人在跟踪!”玛丽娜注意到,那辆黑色小货车启动后,在广场上转了一大圈,又停在另一个地方,“谁需要我呢?真有意思!”
透过玻璃看得见,那个司机下了车,伸展了一下左腿,接着便向一个自动电话亭走去。
“为什么这么神秘?”玛丽娜问,她的目光从粉红色的菜单上转到彼得·彼得洛维奇的脸上,“为什么我们不能在办事处见面?为什么非要找我不可?安全局有经验的军官多的是。”
“问题太多啦!”彼得·彼得洛维奇说着,从她手中接过菜单,微微一笑。玛丽娜觉得,自打见面以来,他一直在微笑。“还是一件件顺序答复吧。我们不能在您的办事处见面,因为那里耳目太多,防不胜防。”他对站在另一个角落的服务员做了个召唤的手势,“至于选定了您,那纯粹是根据技术鉴定。意志坚强,有首创精神……”
“如果说实话呢?”
“说实话,您过去的上级,马克西姆·阿法纳西耶维奇·区霍采夫近几个月来一直在侦破电脑犯罪的案子,您大概心中有数吧?”玛丽娜点了点头,“国际刑警组织也在侦破这方面的案子。现在都一清二楚啦?”
服务员拿着订餐本走了过来,彼得·彼得洛维奇要了两个人的饮料,玛丽娜看见广场那边,那个腿有点瘸的司机离开了电话亭,回到自己的车里。
“大概这次跟踪也和区霍采夫有关。”她思索着,“再也没有别的原因可以解释了。马克西姆·阿法纳西耶维奇真给我留下了一份好遗产呀!”
6
窗外的广场渐渐被一层白雪笼罩住了。气候如此干燥,天色如此明亮,以致11月份的这场初雪简直不像雪,倒仿佛是看不见的狙击手在空中画出的白色弹痕。飞雪扑打着玻璃发出沙沙声,时而又叮咚作响。
“瞧,这场雪?!”玛丽娜不时喝一口厚玻璃杯里的热红酒,悠闲地说。
“我看,更像风沙!我们的时间太少,而我要对您说的事却很多。”彼得·彼得洛维奇迫不及待地端起他那杯热气腾腾的琥珀色饮料放到嘴边。
“也许,用不着多说?”
“这是我的原则。”彼得·彼得洛维奇说,“既然我们即将为同一件事工作,那就应当让您经常保持最大的机动灵活性。不掌握各种情报资料,您就失去了机会。”
“好吧,”玛丽娜一边回答,一边继续监视着广场,那辆小货车仍然停在原处,司机坐在车厢里,“我听您的!”
“国际刑警组织研究电脑犯罪已经好几年了。我们发现互联网上有个奇怪的程序设计。”
“病毒?”
“不像病毒。至少这种新程序在上网运行后并不影响其他程序。实际上我们是来莫斯科以后才发现了所谓的‘银百合’程序。我们在这个程序运转之前,就发现了它。为了跟踪侦查,还买了那种胸饰,在预定上网运作之前一小时开通了相应的程序,这样就能找出它的源头。显然,您已故的上级也是这么做的,结果丢了性命。”
玛丽娜点了点头,他继续往下说:
“现在开始了下一个程序,它在掌握了大量情报的基础上,利用电脑模拟声音的技术,挑起黑帮之间的斗争,而那些家伙也就百依百顺地互相残杀。”
“这倒不坏。”玛丽娜说。
“不,正相反,很不好。我们的机构早就研究出了一种类似的程序,为此还配备和调整了专门的设备。但是,我们想做的东西价值几百万美元,需要一批优秀专家坚持工作两年以上,成功后可以为我们服务几十年。而现在,一个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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