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玩乐嬉闹的人也少了许多;虽然不见得多么了解政治,但想到我们国家失去了这么一位
可亲的长者,眼泪总是会不自觉地哗哗地淌出来。
期末考完后我和小妹约好一起去看母亲。那天下午我搭车回了台北,约好晚上七点钟在
台北希尔顿饭店见面。我紧张成性,尤其是女生这档子事儿,天气又冷。好几年没见她了,
不知还认得出来?
见面的那一刻,我几乎无法形容她的美丽;她依然没变,依旧是十年前那个温柔含蓄的
小女孩。也几乎在那一刻,我感觉到自己己经陷入一种美好的情绪中了。
我们手臂上都别了黑纱。我们沿著中山北路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到马偕医院。妈是个悲观
的女人,只是流著眼泪挽著我的手臂喃喃念著,而小妹则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站在我的身
旁。我突然了解到什么是生命中的两个女人。
极大三仍是过一样的太平岁月。课业总是得过且过,没用太多心。倒是西班牙文念得颇
有心得;念得熟了,故意挤得怪腔怪调,拿来娱乐那些听不懂的人。下学期的时候在外头租
房子住了。说来似乎顶独立又顶浪漫,但住外面的日子对我而言简直是无聊得令人抓狂。起
床上床出门回家都是一个孤独的身影;窗外没有风和树,也没有阿猫在外头喵喵地叫门;房
东又是个气色很怪异的家伙,他小孩还爬进我房间偷走我最爱的四十二合一卡带。那半年过
得挺灰暗,要不是有了一点养小鸟的乐趣,恐怕也要闷得发疯了。
四年级搬回宿舍。妄想要抓住青春的尾巴。四年级算是德高望重的元老。以前极大一时
见到大四的学长就跟见到圣人似的。由于已处于半退休老贼的状态,对于系上新进的大一大
二学弟妹也渐渐变得不再熟悉。不过老人家总有自己的生活圈子,极大多数人都准备要出国
给他深深地造一下,考研究所的似乎不到两三个,而男生则多半笃信伊比鸠鲁学派,反正马
上要为国捐躯,不玩白不玩。我则利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在中文系寝室那边的自习室念预官
考试的科目。在心目中预官代表一种清新健康的形象,考上与否又是很严重的面子问题,所
以自然是全力以赴,不敢懈怠。
如今,毕业一年半了。同学们各有发展,只是不若学生时代那般□脱。翻开通讯录也不
再是那么好找。
前几个月回过台南一趟,发现贴在后车站售票口旁的井口真理子海报不见了。夜半的大
学路依旧是见不到一个人。统一面包的老板娘竟然问我升大四了没?我猜想当我背个小包包
摇摇摆摆晃进光复校区大门时,那个爱困的警卫一定以为我又是哪个工学院的高材生。
走进校园,我又成为一个骄傲自负的台南成大学生。虽然日子渐渐远去,但在这儿曾经
所发生过的一切,将在心中永远留藏。
4
利用当兵之前的空档跟著救国团去中部横贯公路走了一趟。我参加的那个梯次多半是高
中生,只有少数是像我这样被临时安插进来的大专生。年龄稍长,在人群□面自然显得德高
望重;又由于在向众人作自我介绍时曾自夸是个即将入伍的预备军官;结果第一天在台中报
到的时侯我竟然被大伙推选为那个梯次的大队长。那场面可真是威风得很,因为我还击败了
另外一位刚从博士班毕业的大队长侯选人。
在入伍前几天还能有机会脖子上挂个哨子,站在一百四十个男女生前面喊口令,倒真是
一次千载难逢的经验。我生性热心又好动,队伍前进的时侯偶尔有一些小状况,作为大队长
的我只好背上背个成功岭军用大背包来回的跑,在众可爱小女生的眼中看来想是十分令人感
动。
我们那梯次算起来是第四梯次,但由于一、二、三梯次都因为台风而取消,所以我们算
是当年第一支走中横的队伍。开路先锋自然要比后进的队伍危险得多。一路上我们遇到了几
处严重的落石,原来两线的大马路塌得只剩下一个人可以勉强通过。直到最后一天总算都平
安无事。
这次不例外的又遇上了一个令人心神不宁的女子。容后再叙。
第五天晚上在花莲青年活动中心。最后的晚会上各个小组都准备了节目。那时自己的万
年招牌歌“未央歌”正是练得滚瓜烂熟时,在晚会将尽之时,便自告奋勇走上台,终于造成
晚会最高潮。心情紧张依旧,不过这次却是自觉表现得最好的一次。只见全场少男少女听得
目瞪口呆,口吐白沫,泪如泉涌,久久无法动弹,事先准备的担架据说还不够用。结束后大
家各自自由活动,听说花莲市那天晚上黄舒骏的这个专辑严重缺货。
才踏入家门便见到了那张粉红色的兵单。兵种栏写著海军步兵。我猜想在甲板上没事散
步看风景的兵就叫作海军步兵。受训的地方在左营的海军陆战队学校。七月十六日报到,只
剩不到一星期的时间。
我对于即将要入伍的事实并不会太恐慌;事实上自我从学校毕业以来就一直期待著这一
天的到来。对于单纯快乐的学生生活固然有太多太多的怀念,但却总希望能藉著当兵的训练
来纠正自己在学校所养成的懒散习性;大学□面像我这种似乎生活过得很充实但事实上一事
无成的人还不在少数。大学在某些人而言也似乎只是一种高中教育的延续,与个人的内在涵
养层次的提升没什么关系。
隔天我拿了红单子去市公所领了一个随身盥洗包,一张十六号到左营的火车票,和一个
印著“为国争光”的手提袋。我心中多多少少都抱著一种赎罪的心态去面对这次兵役,念书
的这几年毕竟也让家□花了不少钱,操了不少心。在台北打了几通电话给要好的初中同学。
睡了两天觉养足了精神。几本充满神秘心事的日记也都藏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向家人简单
地告别;十四日晚上就先回台南了。
十五日那天是心情的真空期,我永远也忘不了那种空虚落寞的感觉。和小妹也有好长一
段时间没有再往来,当兵的消息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我突然发现自己是个没有带著任何
人的期望去当兵的人。
5
十六日早上振奋地醒来,整理出简单的行李,在大操场边站了几分钟看人打棒球。十点
多提起包包要去搭火车时,在靠前锋路的侧门旁巧遇阿山哥。他还在等红单子,悠哉悠哉地
每天从高雄骑车来学校打网球。那次和他的道别也是简单地令人觉得既壮烈又□脱;我跟他
说我十二点要去做兵,他说好,再见。
我对高雄的印象其实并不好。以前去过几次,每次都令人感到寒冷陌生。在我心中她是
个属于别人的城市。尤其是左营。这个“左”字令人打心底就不甚舒服。极大概多少跟政治
有点关系。再加上往后四个多月在这儿接受入伍训的经历,那种排斥更是不用说了。这些纯
属我个人情感上的偏见,请左高地区的驾驶听众朋友们不要介意。往左营的普通车上见到不
少和我一样故意装得很酷很帅的年轻人,想必都是有志一同的军中伙伴。
在左营下车时,便有军车把我们这些三三两两到达的学生带走。那天将近中午,又是典
型的南部夏天,太阳晒得四周极为燥热,原本平静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我再度感受到一
种将自己无条件完全奉献给国家和军队的恐惧。
东绕西绕终于进了一个学校模样的营区,陆战队士官学校。四周都是教室,中间是一块
大草皮和几个篮球场。我是第十一个报到的人,往后四个月“洞么么”这个号码就成了我最
敏感的号码。人和数字之间有著奇妙的关系;常常会看到一些数目字而不经意地想起某个人
或某件事情。照几百年来公定的老规矩,领完衣服鞋子剃完头之后便呆坐在教室位子上,等
待后到的人把后面的位子填满。我被编入第一排第二班第三兵的位置,最巧的是竟然与同系
的陈建全学长在这儿碰面,而且还给放在同一个班。两人见了面都是一怔,只是以前不是很
熟,只故作大方地打招呼。
穿上陆战队的迷彩服之后才真正了解什么是男孩子的骄傲;相信自己也将以此为人生最
难得之荣耀。只是不知道陆战队的训练是不是和传说中一般艰苦?总之在这儿要准备面对一
场硬仗。
南部天气热。一早起床就得和阳光进行肉搏战,光著上身穿迷彩短裤绕操场跑个两三
圈,杀声阵阵,颇有想像意境中之气势。我的体力差人一点,念书的时候有一千二跑了将近
六分钟的世界纪录,在这儿跟大伙儿跑自然是苦不堪言。不过训练才刚开头,每天才跑个三
千多公尺,在这种情况下落队就真的太丢成大代表队的面子了。所以也只好硬撑,当它是种
运动来跑。于是几乎每天都跑得跟落汤鸡似的,头上还会阵阵冒白烟,但自己却在晨曦的映
照下感到一种十分充实的自豪。
入伍训的第一周便排得很精彩,整个礼拜都是基本教练的课。意思就是说一群人,在太
阳底下为了立正稍息敬礼搞了整整一个星期。这听来容易,玩起来可是磨人心志的苦。站在
那儿一动不动的,心中的鳖气简直令人按捺不住。而往后还有六百多个这样的日子哩。
吃饭的规矩比成功岭那一套又更硬了一些。连坐在长板凳上等饭吃都会等得满身汗。其
实来这儿生活所产生种种的不满与不适,都是心理上的不适应所引起的。一个人突然由一个
最自由的读书环境中来到一个陌生、专制、且不容解释的军事团体里,在心态上总会有一阵
子难以形容的苦闷与沮丧;安逸惯了的我尤其是典型的例子。事实上这种无形的压力不仅存
在入伍的当时,甚至直到写字的此时,待退的一百多天,自己的心情仍然无法放得开。毕
竟,当兵是